不知道钟队长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他是几时离开的,
当我拉开窗帘迎接新的阳光,伸着懒腰走出卧室时,只见餐桌上留着那台旧手机,屏幕上贴着字条:
‘手机里有我电话,吴楠中午会来给你送饭。’
第一句字体太大,以至于第二句被压缩,显得十分拥挤。“哼哼~我就知道~”
阳光铺满地板,叫人心情愉悦。
换好衣服认真梳洗一番,我便坐在沙发上等待,“回去让小嫣把头发也剪短些好了,梳洗两个人的多累啊。”
将沉重的头发挽在身后,我看着将将行至十时的指针,拿起旧的新手机,按照记忆重新设置,下载,“初始壁纸真是难看...”
上一次几乎花费了整个下午的事情,这次一个小时就弄个好了,百无聊赖之际,我忽然想到了阿姨口中那个新词汇:‘漫展’
我盘起腿,“百度一下!嗯...动漫展览?嘶...哇!有点好看哎...不过这和我那一身有什么关系啊?哎这个是古装,好花哨...打扮完怕不是要累坏了...”
界面的图片的文字总是在不停地冲击我的视野,点来点去我已经不知道我在看什么了,只觉开启了除中学知识和外卖以外,一个又一个新大门。
“从...异世界?是和我一样的经历吗?”
我立刻坐直,尽管画面有些奇异,依然难以控制地在视频详情页点了播放。
一集结束,我将将能够跟着字幕理解故事,但是这个类似东瀛的语言想来比英语难学。
男主角被卡车撞,睁开眼到了一个...有精灵的神奇世界,一个人人发色都不一样,打扮也都很特别的世界,“哇...还有这种世界?”
叩叩叩...
敲门声将第二集定在了激昂的片头曲开始前,我退出后,震惊未消地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看到楠姐,还是那身打扮,门打开。
飒爽的女警却有些感伤,“钟...意?你好,钟队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
怎么变了一种态度?表情好复杂,又像是在我的身上找人一样,“楠姐你怎么了?”
我的呼唤更是让人眼神大变,“依依?虽然感觉完全不同,但...奇迹真的发生了是吗?”
我的手被她拉起,“等等!怎么眼眶就红了啊,我不是...钟叔怎么和你说的啊!?”
“穿越什么的我们警察很难接受,但是种种细节,难道不是依依以钟队期待的另一种方式回来了吗?”
啥?
合着钟叔把我当失了忆上了身的女儿了!?
“不不不...我真不是!楠姐,你先别哭,我再和你讲一遍好吧。”
来不及回忆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我拍了拍楠姐的手背,将人带到沙发上,认真地看着她:“我是钟意,碰巧也姓钟而已,我是第二次来这了,之前我呢,被大花瓶......”
已经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我讲得口干舌燥,简直是以毒攻毒,我的遗憾情绪,又少了一半。
楠姐听完,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半信半疑,“真的?”
“哎呀我都说饿了,楠姐,先吃饭吧。”
换个角度想了想,还真是我的问题,一副故人姿态,对于他们而言,对这里熟悉的女孩子,只有钟依依嘛。
可能...钟叔希望我是她吧。
微波炉叮地一声,将愣住的人吓了一跳,我拿好筷子,想到了那晚钟叔的背影,“楠姐,你和我说说...依依的事呗?”
对面的人努力回过神,看着我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又深呼吸坐直,“其实仔细想想,依依妈妈还在那会儿,她也和你一样,古灵精怪的。”
“我看到了照片,她们很像。”
书桌上的照片起初像是一张画,一对母女在海边戏耍,几乎可以感受到画师一样在笑。
如今回想那张陪我度过‘一世’的画,倒更像是,在听一个朋友的故事。
“嗯,如果不是被那个畜生报复,他们一家三口,会幸福的。”
空气一滞,
我努力动作,将最大的一块肉夹给她,她摇了摇头,“我记得那时候我刚毕业没几年,被派来这个辖区的时候,钟队还不是大队长呢。他那时候可拼了,嫂子给他送饭,他经常都不在,我们倒是跟着尝到了不少好吃的。”
盒饭好像没那么好吃了,“后来呢?”
楠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跨市的du品交易案,前前后后抓了几十人,根据现任招供,只剩头目在逃,那天我留守,嫂子有事情,就把依依交给了我,听见声音赶到的时候,只见大家都挂着伤,尤其是钟队,身上的血可是把依依吓坏了。”
红色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是怀念,“但其实血迹大部分都是那畜生的,钟队及时开了枪,才抓住了人,钟队叫我看好依依,简单处理过后就压着那畜生进了审讯室,也不管他怎么喊痛,一切明明都会很顺利...”
我放下筷子,有所预感,“犯人逃了?”
“越狱。”楠姐闭上眼,再次睁开后,仿佛在窗外又看到了可怖的场景,紧皱着眉,“那时候钟队刚刚受勋升职,依依学业繁重,只有嫂子来到了仪式现场,结束后,嫂子说要请大家吃饭,就在我们常去的那个店。”
好看的眼睛里,泛起水汽,“我们都松懈了,当越狱的消息延迟传来的时候,枪声已经响了...”
虽然有些词语朦胧意会,但我的胃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想到了残忍的火弩,“是...阿姨?”
“他在报复,只开了一枪就逃了,再被抓到的时候,那畜生笑得很恐怖,很恶心...”
我也跟着皱起了眉,“他怎么会知道...”
“所以啊,钟队后来发疯一般,要查出幕后的人,依依被重点保护了很久,以至于抑郁自杀...都没有及时...”
在哽咽难以控制之前,我递上了纸巾,“我吃饱了楠姐。”
我害怕听下去了。
轻描淡写的叙述里,没人知道阿姨的痛,没有知道叔叔受了多少折磨,更没人知道,依依到底流了多少血泪...
只是我记得,不管和爷爷去哪里,只要有案子,就必然有哭声和血迹。
“后来几年,钟队的状态都很不好,尽管又抓到了几条大鱼,但到现在都无法确定,警局里是否还有卧底,最近的案子也很可能...没事。”
眼泪及时被手指挥去,楠姐无奈地叹气,“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也没怎么吃,都凉了。”
我不再多问,“我不饿的,楠姐你才是,根本没吃。”
“少吃一点没什么,钟队说,你指名要我来,不会就是要听我讲故事的吧?”
“我刚不是说了,你上次来是教我基本常识的,那现在我都会了,就是想你了嘛~”
小嫣教我的撒娇大法,曾经在爹娘面前,还是比较奏效的,“还早,我们出去吃点什么吧,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楠姐摸了摸我的头,“没事,我现在啊,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自己了,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穿越,竟然...”
“唉~我理解,我可是花了一条命,也没能完全接受的。”
楠姐又笑着拍了拍我,我看了看时间,没给她组织语言安慰我的机会,“对了楠姐,你带我去剪头发吧!像你这样好看的。”
“好啊,不然你这头发真够累的。”
于是我们手挽手去超市买了零食,又来到那个熟悉的‘断头台’,这一次,好像小嫣也不怕了。
剪刀落下,头发轻俏地散在肩头,楠姐拿下自己的皮筋,为我挽起,“现在想想,可能钟队一直都把你当成了女儿呢。”
楠姐英气的脸上又多了一份别样的温柔,我摸了摸被束起的马尾“是啊,现在回想,警察同志收录我,做我监护人,还送我上学,太不合理了,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你已经相信我的故事了是不是?”我在镜子里做出鬼脸,在楠姐付款后,又故作可爱地说了“谢谢楠姐~”
楠姐有些无奈地笑:“走啦,一会儿钟队就回来了。”
我追出去,又被熟悉的喇叭声换起了记忆,“好,先来这家,给他买个小礼物。”
楠姐抬头看向一张张黄底红字的字辐,一副被吵到了的样子,“药店买礼物?”
我迅速地走向‘逍遥散’,犹豫下只拿了一瓶,扭捏地看向已经在付款的人,“楠姐你记着,花费的帐,我以后要偿还的。”
我的头又被点了点,“你这小孩儿~”
“你们工作都很辛苦,若不是我家境不差,其实也是很难上学堂的,总感觉这个世界虽然更先进更友善,但养孩子的花销更大了,所以我不能白白花你们的银票,就像药堂没人赖账,对了,楠姐你有不舒服可以找我哦,我有信心!”
我跟在楠姐身侧,边说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行行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要劳逸结合,学习也别有压力。”
“嗯!”
这次我一定得平安地走入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