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脚下的李家村,缕缕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间有三两村民扛着锄头闲谈着从田里往村里走来,满是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丝丝惬意。

    只见迎面匆匆走过来一个妇人,二十五六岁,穿着齐整,面容平淡无出挑之处,只一双凤目透出主人的利落。

    “这不是里正夫人吗?这是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一挎着竹篮的妇人走近了问道。

    “叫我家那毛猴回家,这书塾一停学,这孩子是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儿,也不知道去哪儿疯了!”李蔡氏言道,显然火大得很。

    这凤眼妇人便是李家村里正李有得的夫人李蔡氏,其家境在李家村算得上数一数二,与其夫李有得育有一子,起名李望,不过因其较瘦大家都叫他毛猴,倒是没什么人叫他大名,今年十二,在村里的书塾读书,里正夫妇二人对其寄予厚望。

    “我家小子不也是,见天儿的出去疯,这季先生一病倒啊,咱们才知道季先生平日里有多重要了,唉~”妇人说罢还叹了口气。

    “正是,不过季先生这身体着实需要好好调理调理,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行?”李蔡氏一聊起来,找孩子倒是不那么当紧了,果然是亲娘啊。

    “可不,这季家小二也有15了吧,这眼瞅着也到定亲的年龄了,家中这般情景,兄长还未娶妻,我看着都愁啊。”

    “倒也不必发愁,以这兄弟二人的样貌人品,还愁没人嫁?”李蔡氏笑着说,“我家毛猴长大要是有这二人一半我就知足了。”

    “谦虚了不是?我看你家毛猴啊是个好的,你和里正以后啊可有的福享呢~~”妇人笑道。

    匆匆聊过几句,李蔡氏与那妇人告别后,向村东头走去。

    李家村最东头,紧挨着大山的便是季家,季家仅有兄弟二人,兄长季风,今年二十二,乃是村中唯一一家私塾的先生,弟弟季未今年十五,平日里由季风带着在书塾中读书。

    可不知为何,兄弟二人皆未考取功名。

    兄弟二人十年前以逃荒之名来到李家村,村中人善良淳朴,看其二人年弱瘦小,里正大人在征求村民意见之后,便把村东头的荒屋及邻近山脚的一块地划给了季家兄弟。

    一开始的确艰难,但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日子逐渐的好过了起来,兄弟二人有了些积蓄后,便想着回报乡亲们。

    李家村地处偏僻,村民们都并不富足,村中根本没有书塾,村中孩童都是从小便跟着父母在田里劳作,村中人也几乎从未想过改变。

    而季风却是三岁开蒙,即便是后来落魄也没有停止读书,也更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于是便用所有积蓄在自家后面盖了一个简陋的书塾。村中众人便把自家年幼的孩子送来了,大家都知道读书识字好,识字了之后孩子就可以去县里的铺子做账房先生了,不用像自己一样跟土地打交道了。

    季风也不收村民们的束脩,只收一些米面之类的,当然,有一些家底较为殷实的也会给一些。

    季未则是个野性子,平日里除了被兄长拘着读书之外,便是跟着村里的小子们山上山下的疯玩,因他长得好看且馊主意多,愣是在村子里当了个孩子王。季未还跟着村中的猎户学了几手,总是能从山上带回家不少猎物。

    季风总是担心弟弟的安全,季未却不以为然,哥哥身体这么差,平日里少了油水可怎么行,再者说了,这多少也是家中的一个进项。

    “哥!我回来了!”季未略显单薄的身体却扛着一只死袍子,另一只手上还提溜着两只兔子。一进院门便喊着,“你快看我弄回了什么!”一双杏眼中满是喜悦。

    将猎物都放在院中水池旁,季未洗了洗手便进了屋子,“哥,你咋不说话?”

    过了堂屋左边便是季风的房间,季未一进去便看见倚在床边的季风以及坐在床边的李望,只见那小子正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问季风问题,自家哥哥半靠在床边,病容也并未掩去他的风华,正耐心温和地解答着李望的问题,边说着边斜了一眼进来的季未。

    季未脚步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脸上却面不改色,倚着门框漫不经心道:“诶,小毛猴,我刚可看见你娘了,正找你呢。”

    季风顿了顿,合上了李望的书:“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小望,早点儿回家。”

    李望略显失望地跟季风告辞,路过季未身边的时候眼中含怒,咬牙低声,“坏小子!”

    季未闻言反而笑了,悄悄伸出了一只脚,轻轻一勾。果不其然,李望一个踉跄,险些在敬爱的季夫子面前出了丑,赶紧稳住身形,扭头瞪着罪魁祸首敢怒不敢言,那模样憋屈极了。

    季未背对着季风,冲着李望做了个极为挑衅的挑眉,用口型道“还不走?”

    李望一扭头,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那阵势,恨不得每一步都把地踏出个洞来似的,活像个暴躁的狮子狗。

    季风不由嗤笑一声,转身看向自家兄长,只见季风手握一卷书斜靠在床头,平日里如泉水般温润的眸此刻凉凉地盯着季未,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季未见势头不妙,脚底抹油般冲向厨房:“哥,饿死了!我先去做饭!”

    好家伙,差点儿把私自上山这事儿给忘了,赶紧溜。

    看着仓皇逃走的季未,季风只得吞下了未出口的话,低垂的眼眸晦暗不明,那书也被用力到指尖发白的手抓得变了形。

    晚间饭后,季家兄弟面对面坐在桌前,季未被自家兄长盯着,坐立不安,终忍不住抓住季风宽大的衣袖轻轻摇了摇,软声道:“哥,亲哥,我错了,求您别再这样瞅着我了,渗人。”

    季风最吃这一套,每次不论季未犯了什么错,只要这么一撒娇,再说两句软话,对着那双小狗儿一般可怜兮兮的杏目,心便再也硬不起来了,这便是常言道的一物降一物吧。

    “那你说,你错在何处?”

    “我发誓,我再也不独自上山了。”季未竖起三指,一脸认真发誓道。

    “还有呢?”季风不动声色。

    完蛋!今日是撞到枪口上了,季未皱眉苦苦思索,手指不自觉地扣弄着季风的袖子。往日里这种事撒个娇就过去了,今日许是因为出门先迈了左脚,竟是糊弄不过去了。

    “阿未,为兄并不是想要限制你。”季风无奈道,缓缓抽出自己的袖子,“你平日里在山周边处转转罢了,那后山便是李猎户也不敢往深处走,更何况是你呢?”

    季未低头不语,心中却不以为然,自己上山打猎少说也有三四年了。这山上哪里有什么野狼老虎了,就是今日猎得的狍子,便算是最大的动物了,傻狍子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了,自己的身手虽不能说是高手,但在这小小的李家村还是数一数二的。想到此,季未不由暗自撇了撇嘴,觉得自家兄长真是思虑过多、杞人忧天。

    若说谁是这世上最了解季未的人,并不是季未本人,而是季风。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十余载,往往对方一个眼神、一个抬手,其意图都可相互洞察。更何况二人父母在季未四岁时便双双离世,季未是季风亲自抚养长大的,乃是实实在在的长兄为父。

    季风自是看出了季未的不以为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在李家村生活下去的话,阿未的未来将会断送在自己手中。不单单因着这后山的危险,只怕这李家村的生活彻底使阿未成为一个“庸人”,一个不知自己为何而活、不知天地之大的“庸人”。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恐难长久。惟愿阿未可以在自己尚在的日子里能够有所成长,可以找到那么一个人,一个陪阿未走过余生的人。压下心中突然泛起的一丝苦涩,季风说出了那个决定。

    “这几天简单收拾一下,半月后便去云中书院报到吧。”

    “什么?!云中书院?!”季未猛地抬头盯着季风,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

    “对,我已写信托你修文哥帮你报名了,你修文哥如今在云中书院做夫子,有他在我也放心。”

    “什么叫有他在?你不同我一起?”季未疑惑。

    “你先去,我把私塾的事情安顿一下再过去陪你。”季风强忍着内心的情绪。

    “那咱家哪里来的银子给我交束脩的?”想到此,季未心不由一悸,抓过兄长的左手一看,拇指上空无一物,玉扳指不见了!“哥!你的扳指呢?那可是爹娘留下来的唯一的遗物了!”

    “无碍,待我们日后手头宽裕了,再将它赎回来就好了。”季风反握住弟弟的手耐心安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

    “可是哥,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我们兄弟二人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那个什么狗屁的云中书院呢。”季未殷切地看向季风,“我们现在去把板指赎回来好不好?”

    "钱我早已托人交给你修文哥了,书院我也联系好了。"看着情绪激动的季未,季风抿了抿唇,“阿未,开弓没有回头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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