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的第一个夜晚,几乎所有人都没睡好,身体一个个沉重得好似灌满沙子,站得东倒西歪,像几朵被风肆虐的小花,走起路来拖泥带水。总之,严教官扫视一圈后,气得直接想直接让他们原地做50个俯卧撑才痛快。
顾橘舟原本浅褐色的大眼眯的只剩一条连蚊子都钻不进的小缝,随时随刻都能表演原地升天;岑诺灵睡得倒是不错。但双眼依旧迷迷瞪瞪,无法聚焦;易宇喆仗着自己眼睛小,干脆直接将其一闭,躲在后面装死;林朝倒没什么特别反应,依旧好端端站着。
“既然你们都这么困,”严教官一开口,众人心里顿时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他气呼呼继续道,“那我们就去操场跑两圈清醒清醒。”
“不要啊”。众人心里哀嚎一片,表面却不敢造次。只能用生平最阴险的表情瞅着他,那眼神恨之入骨。
教官依旧是教官,执着又威严的很。一声干脆下令,众人即使有再大的愤怒与不满,也只能是服从命令。
两圈下来,众人没咋清醒,想升天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食堂里如此丰盛的早餐,连于以都懒得再看一眼。
顾橘舟没吃两口便放下勺子。随着它与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乎是同时,身旁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动。
她想都没想便尖叫起身:腾窈倒在地上,脸色苍白,脑袋后的鲨鱼夹碎了一地,水盈盈的蓝色在阳光下反射着像大海一样的粼粼波光。
所有人都被狠狠吓一跳。教官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冲上去,却还是被另外一个人抢先了,顾橘舟望着他,猛得张大嘴。
是解应。
他没了往日淡定如水的神情,但也不像他人那样表情浮夸,只是紧紧皱着眉,快速却轻柔将腾窈抱起,紧紧托入自己怀中,顾橘舟注意到,他的头发上接二连三滚落下大滴汗珠。然后一句话没说便和教官冲出去。
众人一片哗然。岑诺灵呆呆望着满地狼藉,好半天才使劲咽口水:”腾窈她……应该没事吧?”
“希望只是低血糖。”顾橘舟不安道。
另一边,易宇喆差点被飞过来的一小块碎片扎到脖子,还好林朝反应快,反手将其一推,那快碎片就不偏不倚,插入一旁路希的包子馅中。
在场目睹所有人:“……”
林朝嘴角抽搐几下,好像觉得这个场景笑出来应该不礼貌,硬生生把上扬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抱歉,兄弟,哥们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路希盯着碎片观察几秒后,淡定将包子放下。一扭头,易宇喆这个单细胞生物已经笑成智障。
”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女生,她应该没事吧?”易宇喆笑够后,难得一脸严肃问道。
“可能只是低血糖?”林朝一脸不确定望向两个空座,“解应这小子……”
“……肯定对那姑娘有意思”,易宇喆抢先补充到,“不知道那姑娘究竟有多大魅力,竟然能被我们解校草看上。啧啧啧,回头我得好好瞧瞧。”
“得了吧,我看你只是想看美女,花痴。”路希嘲讽道。
“赞同”。林朝微微一笑。周围知道他德行的人也纷纷附和。
易宇喆被看穿小心思,一脸痛心疾首的捂住胸口:“没爱了,没爱了,你们这帮伪君子,我不就不信你们不爱美女。”
大半个小时过后,消失的三人组重回大众眼前。滕窈脸色依旧苍白,一帮人凑到她身前吹嘘问暖,一问才知道,她小时候就被诊断出有中度贫血症。
“那你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得带糖?”顾橘舟赶忙问道。
腾窈虚弱点点头。教官挥挥手,打断他们:“好了,好了,这位同学,你可以回宿舍休息了,下次身体不舒服请记得提前讲,还有你们,没有哪里难受吧?”
众人摇摇头,教官便看一眼手表:“大家先休息十分钟,等会儿就要开始我们的训练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放松下来。有的盘腿坐在地上,有的松松垮垮站着,叽叽喳喳聊起天来。
林朝神不知鬼不觉溜到顾橘舟的身后,轻轻碰碰对方后背。她一转头吓得一激灵:“你有事吗?”
林朝没有看她,耳朵红透了。默不作声把一样东西放在地上:“给你的,防止低血糖用。”顾橘舟定晴一看,是小管水果味的薄荷糖。
“不用了,我没有低血糖。”
“喂,我凭什么没有?”
两个姑娘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全是害羞,另一个则充斥着不满。
林朝一顿,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又移回去了,正如他来时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顾橘舟和岑诺灵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岑诺灵有些疑惑,”这人今天吃错药了?”
“不知道啊。”顾橘舟蒙蒙望向糖果,拾也不是,不拾也不是。
“重色轻友,都没说给我,亏还是我玩了十几年的兄弟”。岑诺灵气呼呼瞪向他。
易宇喆听到后,几乎要把白眼翻上天:“你拉倒吧,看你那壮实样,一看就不像是会低血糖的人。”
“我问你了吗?自作多情。”岑诺灵想上前踹他一脚。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来吧。”时间一到,教官便丝毫不留情面。顾橘舟慌乱之中顺手把糖放入兜里,心里有些无奈。
林朝用力压了压帽檐,不让强烈的阳光照进自己原本就酸涩的双眼中。一向自信又猖狂的他在此时却莫名心静下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有人用一桶非常温柔的水,扑天盖地把他浇了个落汤鸡,然而让人感受到的却不是刺骨的冰冷或滚烫,而是如阳光般的温暖。
后来的他会知道。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或雨过天晴的征兆。它们不会同时出现,却也不会相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