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故意的。

    对于虞漾这般顺其自然的动作,宁先没有第一时间接下缰绳,平静的面上生出一丝好笑,故意地向她挑了挑眉。

    长久的沉默让虞漾瞬间意识到,自己讨了宁先的好还顺其自然地“使唤”上了他。

    立马又柔和了语气:“我自小体弱,没有习过马术,宁公子可能代劳?”

    “自然。”宁先这才伸手接过那条缰绳,尾音还有些上扬,露着不可言明的意味。

    那时候一心顾着逃命,不管不顾地就上了马,如今稳定下来,她倒是有些稳不住身子,踩了好几次都没有跃上去。

    想来宁先定在心里暗暗嘲笑她。

    正泄了气,只觉后腰处覆上一掌温热,宁先瞧她费了半天劲也没能上去,索性伸手托了她一把。

    有了宁先的托衬,虞漾一把便跨了上去,马身惯性的晃动让她不住地后仰。

    或许是上次太过惊心动魄,虞漾下意识抓紧了缰绳,闭着眼睛等待熟悉的失重感,身后却撞上一个□□的怀抱,早在她闭眼那瞬间,宁先已经飞身跨了上来。

    揽在她的身后,稳好了马身。

    “看来小姐遭了一次罪,胆子小了许多。”宁先开口,热气在她耳边交缠,烧得她的耳尖滚烫。

    她当然听得出这是嘲笑,赤裸裸的嘲笑!

    “我自然不如宁公子胆大,什么都敢做……”虞漾下意识就想怼回去,但想到回家还得靠宁先,又立刻止住了嘴。

    正纠结着要不要再开口说些好听的话,身后那人像是俯了身,在她耳边发出一声轻笑:“小姐说是便是吧。”

    他声音清冽,落在虞漾耳中的那声轻笑犹如一淌清泉迸溅的水花。

    她能感觉到他把语气放得很轻,像是故意逗她。

    在她发呆的间隙,宁先已经扬鞭策马,向着前方赶去,太过猝不及防,她又被迫着狠狠撞上他□□的胸膛,虞漾咬了咬牙,在心中不断腹诽。

    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竹叶交错,马蹄疾起,自光叶间隙之中,可见虞漾被圈在宁先的怀中,赶往的是回家的路。

    一路上太过颠簸,虞漾感觉自己的屁股被硌的生疼,几乎是一瘸一拐地下了马。

    宁先见虞漾遭不住,过了城门便换置了马车。

    虞漾倚靠在车窗上,撩开帘子向外看去,一派熟悉的景象,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粗布麻衣,不禁暗叹,好在找老妇换了两身衣服,不然以自己先前那身装束进城,得惹来多少异样眼光。

    这些天提心吊胆,愁绪难消,自己压根没有睡好,在马上又晃得发痛,现在终于是可以安下心来睡一觉了。

    宁先正驾着车,除去眼前人头攒动,那抹白色身影闯入他的视线,她旁边还站着位一身玄衣的俊俏公子。

    宁先讥诮地勾了勾唇,随后收回了视线,像是从未看见过两人般,继续前行。

    等宁先停了车马,门前的侍卫第一眼落在他那身粗布麻衣之上,不禁有些皱眉,在看清楚宁先的脸后,陡然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容:“姑爷,姑爷回来了!”

    随后边喊边跑着去通知了虞相国,一伙人急急忙忙赶来。

    宁先环着手,既等着虞相国一干人过来,也等着虞漾下来。

    但她迟迟未有反应。

    宁先本一敲一敲搭在手臂上的指尖突然顿住,而后回身钻入了车内。

    车帘半敞,清风卷起小片纱白的帘子,忽起又忽落,等它搭回了车窗之上,少女清秀明丽的面容浮现,她长睫微闭,朱唇微张,落在这样好的春色里,更添了一抹风光。

    宁先有些发笑,接着俯下身,伸手去抱虞漾。

    他甚至能够听见虞漾微小起伏的呼吸声,想来确实是太累了,竟睡得这样熟。

    他将虞漾拥在怀中,抱着下了马车,抬头正好见虞相国一干人出来。

    虞相国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许多,眼下的乌青明显,发丝也略显凌乱地盘在头上,应是担心了许久,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这这,这是怎么了?漾漾?”虞相国出来就见虞漾闭着眼躺在宁先怀里,心下一紧,关怀心切,端着手跑过来,眼神停在虞漾的身上,逢春脸上挂着的笑也瞬间化作惊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逢春到底还是小姑娘,管不住情绪,眼看着就要落泪。

    一老一小应和着,吵得宁先头疼。

    宁先淡淡开口道:“父亲不必担心,漾漾只是睡着了。”

    “那就好,”虞相国这才放下心来,憋着的气也一口呼下来,眼中满是心疼:“漾漾这些天肯定是累坏了。”

    虞相国转身招呼着身后仆从,“快,快去备些好菜,漾漾醒了肯定饿了。”

    宁先是被一帮人簇拥着走回院子的,一群人叽叽喳喳,扰得宁先心烦。

    何况,怀中人还睡着,给她吵醒了恐怕又要不得清静。

    想到一帮人眼泪汪汪的情景,宁先就一阵肉麻。

    索性以虞漾还睡着,不要吵醒她为理由,闭了门不见来人。

    他将虞漾放置在床上,安静地观赏她的睡颜。

    果然,还是她睡着的时候好,小心思才不那么多。

    虞漾的睫毛很长,光影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在她的脸上,刺得她不禁皱了皱眉,她的长睫微颤,像是空中飘落的惊羽。

    宁先曲起手指放在她的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扫过去,好笑地看着她被自己扰弄而皱起的脸。

    回想起方才情景,他又觉得不那么好玩了,虞漾到底还是和他不一样。

    她有人爱着,有人护着,想来,少他一个也不少。

    宁先停了手,起身离她远了一些。

    想到自己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有些荒唐。

    暮色将起,天色近晚。这是虞漾自来到这里睡得最长也最沉的一个觉。

    这熟悉的景色……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回了府中,她抬眼看了眼窗外,暮色落在林木浮影的流动之中,山脉逶迤,像是染着绀蝶色的山水墨画。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宁先怎么也不叫醒她?

    想到这,她开始寻找宁先的身影,就见他换了一身青墨色的衣袍,手撑着头眯着眼,衣袍散在塌上,配合窗外绀蝶之色,又是一副不同的风景。

    美人,山水。

    这两个词最先跃入虞漾的脑中。

    她已经尽量将步子迈得很轻了,但只是刚靠近,宁先便睁了眼。

    要不是他看起来睡眼惺忪,她很难不怀疑他在装睡。

    “你醒了?”或许因为刚醒,宁先的声音既沉又哑,带着些慵懒随意。

    明明刚醒的是他,如今却是他问自己醒了。

    虞漾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不叫我呀?”

    本来以为他会持着翩翩公子的风度,对她说“看你睡太熟了,不忍心叫你”这种话。

    “你睡太沉了,怎么也叫不醒你。”宁先散去面上的懒意,眼中变得清明,浮上一丝笑意。

    虞漾听后有一瞬间的顿住,她咬了咬唇,有些尴尬,心中暗斥他总是在该说好听话的时候说这种呛人的话,在外人面前又说些腻歪的情话。

    算了算了,不与小人计较。

    虞漾在心里给自己顺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来,笑得有些干硬:“哈哈,是嘛,我也不知道呢。”

    “是啊。”宁先几乎是瞬间接下了她的话。

    “哦,可能宁公子说话太温柔了,太轻了。我没听到呢。”虞漾故意将“温柔”和“轻”两个字咬重,面上笑意却是不减。

    “确实怪我声音太轻,想来我该管逢春要个唢呐,这样小姐才好被叫醒些。”

    两人就像是小孩子斗嘴一般,谁也不肯让谁。

    说曹操曹操到,恰逢时宜的,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小姐,姑爷,你们醒了吗?”

    两人同时侧了头,收敛起方才那副幼稚模样。

    “进来吧。”

    逢春得了示意,推开门就见两人僵持着相对而立,气氛莫名让她觉得紧张。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小姐,姑爷,该去用晚膳了。”

    虞漾正点头说好,宁先与她同时发了声:“不着急。”

    逢春面色顿住,低着头眼珠子不停乱转,难道俩人真的吵架了?不能吧,这才刚回来。

    “逢春,去备个唢呐放在房中。”宁先勾着唇角,眼神落在虞漾身上,语气飘然。

    逢春还是没敢抬头,但是眼睛瞪得老大,倒不是这个要求多不合理,但是未免太奇怪了。

    她眨了眨眼,偷偷瞥向虞漾。

    就见虞漾正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先,片刻后,又咬牙扯起一个笑容。

    逢春夹在两人中间,半点不敢动。

    “逢春,去啊,宁公子要唢呐,还不快去为他取来。”虞漾对上宁先的眼,面上是带着笑的,眼中情意却相反,如利箭寒光。

    这人貌似是想用眼神把他瞪死,他也不甘示弱,回应了一个随意清雅的笑容,还携着几分挑衅。

    逢春出了房中,终于是松下一口气,差点被两人之间的战火波及。

    房中,虞漾见逢春出了房门,半点都不想再装,回身坐在了塌上,一眼也不肯再瞧宁先。

    空气有些沉寂,只听夜风轻动,林梢微晃。

    宁先突然地发出了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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