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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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今年江州的初秋格外反常，几天前还燥热无比，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这几日就开始断崖式降温，接连淅淅沥沥的几场秋雨让夏日的余热连连败退，只留秋风不经意吹过。
刚搬来江州，又是难得的休息日，终于能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
吱呀——
哒哒哒……
屋外嘈杂的声音让睡眠质量本就不好的裴虞不满地睁开睡眼，纤细的胳膊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的手机。
4：58
裴虞熄灭手机，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再一次把裴虞从睡梦中捞起。
“阿鱼，你看微信群了吗？”乔伊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
松了口气……
微信啊……那就会不是什么大事了。
她本身就不太擅长人际交往，身边也就那么几个朋友，自从和记忆中那个人闹的不愉快后，性格就更加冷淡了，何况微信也是后来自己攒钱买了手机才注册的，除了那几个零零散散玩的比较好的高中同学，就是一些为了维持人际关系加的大学同学。
裴虞无奈地揉揉眼睛。
“啊，什么群？”
“班级聚会啊，我的阿鱼大宝贝儿！”乔伊音量顿时高了几倍，裴虞把电话拿远了点。
毕业后班里大部分同学留在了江州，还有些同学去附近省份上学，近些年江州发展也不错，在外求学的同学毕业后也陆续回到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城市。
恰逢国庆，就有人提出借这机会出去聚聚。
“我就不去了吧。”
裴虞后来越发不喜欢热闹，特别是这种同学聚会，她更是没参加过，何况最后还……
乔伊曾一度调侃她：“果然，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变得沉默寡言。”
裴虞只能无奈地笑笑。
“不要嘛，就当是陪陪我啦，咱俩好不容易又在一个城市了，就当是咱俩的姐妹聚会局，说不定…”
说到一半，乔伊猛然止住。
“……”
说不定还能碰见那个人……
两个人心有灵犀般，裴虞不问，乔伊也不说，这个话题就被乔伊打哈哈过去。
裴虞拿着手机听着她的碎碎念，趿拉着鞋下床，径直走向洗手间洗漱。
“前几天我工作忙，最近刚结束一项大工程，我可想死你了！”
裴虞最近跟着导师来江州实习，刚搬到新环境里，两人又都比较忙，聚餐这事一拖再拖。
裴虞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回复道：“我也想你。”
乔伊见她松了口，急忙接话：“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快洗漱，等会给我发个位置，我去找你！”
裴虞无奈地轻抿嘴唇，摇了摇头。
想到刚刚乔伊没有说完的话，裴虞微微低眸，神色淡淡。
像他这么不喜欢凑热闹的人，
应该不回来的吧……
-
乔伊按照裴虞发过来的位置，精准找到了裴虞的出租屋。
还没进门，乔伊就给裴虞一个大大的熊抱。
“阿鱼大宝贝儿，来让姐姐摸摸 。”乔伊说着说着就上手了，罪魁祸“手”正捏着裴虞那精巧细腻的小脸蛋。
裴虞眼尾微微上扬，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
乔伊仔细端详着裴虞消瘦的脸蛋：“宝贝，你怎么瘦了……脸上都没有肉肉了，摸着没有以前的感觉了，快把我的阿鱼还给我！”
她穿着随意，简单的睡衣睡裤，额前的碎发尽数用发卡别在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鹅蛋脸上大眼睛一眨一眨，水灵灵的，仿佛会说话。身形消瘦，宽松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最近刚帮搬过来，可能还没适应吧。”裴虞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心疼你半分钟，咱俩可真是对患难姐妹花，我跟你说啊我最近去滨州实习，那医院实在是太坑了，就知道折磨我们这些新人，实习生的命也是命啊！”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乔伊忽然想起什么，戳了戳裴虞： “你等会穿什么去，选好没？”
“应该算选好了……吧”
乔伊半信半疑，推着她去试衣服。
裴虞衣服不多，大都是些通勤装，好在她的衣品好，几件衣服搭配着也能有很多组合。
这次聚会没有刻意挑衣服，只是拿出了一条很久没穿的，柜子里为数不多的，压箱底的裙子。
墨绿的绸缎裙，独特的收腰设计，让盈盈一握的腰身更加纤细。巴掌大的脸蛋粉雕玉琢，乌黑的长发微卷，杏眼水灵动人，雪白的肌肤晶莹如玉，暴露在裙外雪白青葱的小腿明晃晃地勾人眼球，裴虞本身气质温婉疏离，更挠的人心痒痒。
乔伊看得眼都直了。
裴虞顺手从衣架上取下件风衣披在肩上。
乔伊勾了勾裴虞的下巴打趣：“没想到我们阿鱼这么有料嘛。”
两人又在化妆台前磨磨蹭蹭，到最后还是郑俊飞一通电话：“你们还来不来啊，包厢里人都快来齐了！”，两人才急急忙忙出门。
-
包厢里大家陆陆续续地就坐，三四年没见面的老同学已变了模样，有些男同学早早便有发福的迹象，啤酒肚隐隐挺起，有些女同学已嫁为人妻，生活也过得还算美满。
有些同学只身一人，选择趁年轻多出去闯一闯，有些同学为油盐酱醋折服，面露沧桑。
岁月是把无情的刻刀。
老同学见面相互寒暄几句，问问家长里短。
男人们凑在一起聊事业，妻儿。
女人们聚在一起聊家庭，子女。
曾经的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们，如今已然是大人模样，不再像之前那样闹腾，聚个会吵的都能把天掀了。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提起当年旧事：“你们还记不记得张晨以前在龙哥的桌子里面放了只□□，把龙哥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哈哈哈哈哈哈”
“龙哥”就是当年这帮意气风发的少年们的班主任张龙，教书育人有一套自己的方法，特别是对处于青春期的调皮男生们。
奚城一高当年实行的是教师“跟班走”的教学方式，也就是自从文理分科后张龙就一直带着这帮不谙世事的学生们。
高三结束后，那些原来浑身牛劲的男生都变得温顺了许多。
“当然记得了，都给龙哥留下心理阴影了，每次站在讲台上都要检查一下自己的桌子看看有没有被放什么奇怪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
名叫张晨的是个胖胖的男生。
他摆了摆胖乎乎的手略带歉意地说：“都是年少不懂事……”
对于这种大家记忆尤深的事，几乎每次聚会都会被拎出来出来逗大家开心。
“听说裴虞今天也会来。”不知谁突然提起。
裴虞可是当年出了名的人物，一方面因为她温柔恬淡的长相，另一方面因为当年她和那个人有关。
“当年的大美女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有女生酸溜溜地说。
“肯定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岁月从不败美人…”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女生突然开口。
这个安安静静的女生曾经是裴虞的同桌名叫郭迦迦。
“不知道岑淮今天来不……”一个烫着大波浪，高高瘦瘦的女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怎么，这么多年还惦记人岑淮呢哈哈哈哈哈”
“说不定人家岑淮还对裴大美女有意思呢。”
“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啊，咱淮哥那款肯定不缺漂亮女人追，出了学校谁还能记起裴虞是谁。”
“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主角没来，大家毫不避讳地谈起当年的风云人物。
“听说岑淮最近几年发展挺好的，好像是和朋友一起开了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
“真不愧是淮哥啊，考试考不过人家就算了，混社会也混不过人家啊”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黯然伤神。
“姚梦婷，这么优秀的人把握住可就赚到了哦。”
有人看热闹，有人当了真。
大.波.浪.女生被大家打趣，娇羞地红了脸。
-
计程车一路呼啸，裴虞眼睛瞟向窗外，看着外面熟悉而又陌生的灯火阑珊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姗姗来迟。
可能过去太久，也可能裴虞记忆力比较差，一眼扫过去，很多面孔跟记忆里的重叠不到一起。
没有看到那人。
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招呼两人进来的那个男生个子高高的，白皙清瘦，在看到裴虞的瞬间愣了一下，转而露出惊讶的表情，
“裴虞…？”
“……”裴虞有些迷茫
“这是班长周奇，冻傻了宝贝？”乔伊替裴虞解围。
“班长…好” 裴虞轻声说。
周奇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他引着裴虞和乔伊依次入座。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了裴虞身上，有些人直勾勾地打量，有些人则好奇地偷偷瞄一眼。
好一个“岁月从不败美人”。
大家不得不感慨。
“来晚的，老规矩不能忘。”
乔伊懊恼道地拍了拍脑袋：“靠，怎么把这茬忘了”，后悔没掐准时间，她担心地望着裴虞，“你……”
她之前的酒量乔伊可是见识过的，不能说一杯醉倒吧，一杯就能让她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关键是啥吧，她喝完酒后还很闹腾，跟平时完全两个模样，那一次就是这样……
“我没事，我现在酒量可好了。”裴虞拍着乔伊手背。
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近几年裴虞跟着导师出去谈商务，确实历练了酒量。
“先干为敬”
她爽快地喝完了被班长放水的小半杯红酒。
冰凉的液体悠然滑过舌尖，润润过喉，滑滑入嗓，酒色微微上脸，原来白净通透的小脸染上了微微红晕，哪怕并未醉人，也能使人沉醉。
还好，度数不高。
大家对裴虞都很好奇，却又不敢直接问，只是旁敲侧击打听些她的近况。
哒… 哒哒哒…
菜刚上齐，突然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裴虞心就像拉满的弓弦，被定住般背挺的笔直，连最初的醉意也荡然无存。
岑淮微微低头推门而入。
男人穿着件黑色西装，宽肩窄腰，俊朗挺拔，一头利落的黑发，挺鼻薄唇。褪去当年的少年气，五官更加立体深邃，一双眼狭长清冷，笑起来浑身散发痞痞的混劲，不笑亦是清冷高贵。
这两种裴虞都见过。
可能走路比较着急，细碎的刘海还在额前微微拂动。
宋书和蒋之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岑淮旁边，宋书搭着岑淮肩膀欠欠地开玩笑：“大家晚上好啊，别被哥的美貌所吸引到哦”
“去你的吧，要说淮哥蒋哥开口我们还没话说，你就算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声。
蒋之南当年和他们都不是一个班的，但和岑淮关系比较好，经常来班里找岑淮，不同于岑淮酷拽冷漠的性格，蒋之南是那种温柔阳光的邻家大哥哥型帅哥，两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班里同学也都很愿意和蒋之南搭话，几乎都混了个脸熟。
据蒋之南所说，岑淮是他异父异母的拜把兄弟。
宋书嘛，由其逗比的性格和能说会道的嘴，跟岑淮那一伙玩的也比较好。
一个小时前，岑淮司机有事请假，蒋之南陪他应酬完，开车送他回家，走到半路，接到郑俊飞电话。
郑俊飞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
岑淮不耐烦：“有屁快放。”
郑俊飞语速飞快：“那个谁，裴虞也来了，你来不？”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不去。”
他指尖敲打着车窗，神色埋没在黑暗里，晦暗难明。
片刻后，他捏了捏眉心，烦躁地扯松了领带，朝蒋之南说：“掉头。”
蒋之南余光扫过副驾驶的岑淮，只笑笑没有说话。
“迟到罚酒！刚刚可是有两位美女替你们打了头阵，这下可没理由逃了啊！”
中国人骨子里的凑热闹本性使然，大家的目光纷纷由岑淮转向呆呆的裴虞。
这两人当年可是有些故事。
裴虞感受到一道过于炽热的目光，似乎要把她撕碎，看看她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裴虞硬着头皮迎上那道吃人的目光，没骨气地朝门口的三尊大佛讪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