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距离live演出还剩一天时,这天周六贺莲被常芳雪呼唤到学校去。

    实为罕见的一次,被叫去的人应该是程鹤斯才对,但贺莲也猜到为什么常芳雪不亲自叫人来了。

    那晚事情后,几个老师开了一场大会,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很简单。平常的学校打架只要不超过三次都会记过,但圣德克利的学校规则对待这种行为非常严格,只要被碰见一次,都会开除,他们并不缺少蜂拥而至的学生。

    开会的时间持续接近两个小时。如果是贺莲做的,根本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立刻就会让他办理退学手续。关键就在,当时几个老师都看到了是程鹤斯先动的手,这下就麻烦了,程鹤斯可是他们校区的未来之星,是校长亲自选拔的优秀人才,即便是犯了过错,只要结果没严重到死人的地步,找个适当且合理的理由,一切都会有转圜的余地。

    但大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复杂且微妙,不管是在职场,还是在教师之间,其中暗自的较量,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一二。也不知道常芳雪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在这长达两小时的会议里做了什么口角之争,最终暂缓结果,让程鹤斯暂时休学一段时间。

    至于复学的日子,说是等到事件有个明晰的结果后再具体商议,因为程鹤斯是常芳雪的学生,这件事情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推开办公室的门,灯只开了一盏,只有常芳雪一个人埋头案边。

    她的头发依旧是利落的扎起,只是低马尾松散了一些,零落的发丝滑出来落在脖子上、肩膀上、脸上,眼镜依旧一丝不苟戴在鼻梁上,涂着合适口红的嘴唇也紧紧抿着。

    常芳雪站起来时只能到他的胸口,这个女人虽然身体瘦弱,但却非常有力量,不管是说话的声音,还是走路时总是抬头挺胸的时刻,好像永远具有充沛的精神力。

    那盏白灯流露出的不算柔和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违和的坚毅不断交织。

    办公室除她之外没有任何人。

    贺莲突然觉得,常芳雪作为年级里唯一一个中国籍教师,一定非常辛苦吧,连这种该休息的日子,也要努力工作。

    “你来了。”常芳雪看见了贺莲,起身把大灯打开,房间陡然明亮起来。

    “把这些资料和习题册带给鹤斯吧。我看班里面没有几个人和他熟悉,最近见你们晚上放学总是一起走,看来关系不错吧?”

    “……”

    贺莲扫了眼一摞打印整齐、装订规整的纸张,也知道这些单薄又轻的纸是常芳雪的心血,上面没有封皮也没有水印,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做的习题册。

    看来她对程鹤斯非常重视了,这些纸可不能毁坏。

    贺莲觉得手上的重量有千钧重,他无法回应常芳雪的话,要是被她知道,程鹤斯整天和他厮混在一起玩乐队,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什么时候可以复学?”贺莲转移了话题。

    常芳雪似乎愣了愣,而后把眼镜取下,捏了捏眉心又戴上,对他露出一笑。

    “这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等我去问问那个被推倒的同学,再去检查附近有没有漏掉的摄像头能拍到当时的情况……”

    说到这她停下来,摆摆手似乎非常疲倦,“行了。这种事情交给老师就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吗?鹤斯不是那种随便推到其他人的性格。”

    “老师,您没怀疑过我吗,我也在场。”

    “你?”常芳雪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出了声,“你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推人的人,除非是对方惹到你吧?现在做假设也没有什么用,当时在场的老师都看到是鹤斯先动的手……算了这事情你们别管了,回去吧。”

    贺莲没想到常芳雪对自己的信任程度这么高,莫名复杂的心情涌上来,觉得舌尖苦涩。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对常芳雪说,“常老师,偶尔也放松一下吧,不要总是这么辛苦。”

    常芳雪非常惊异地望着他,“没想到能从你口中说出这样有良心的话。”

    “……”

    “上课好好听讲,别再拿F,别惹事,就是让我不辛苦了。”

    “好吧,我尽力。”贺莲只能这么说,又道,“明天晚上,我有live演出,就在附近不远处的东角巷fake,老师要来看看吗?我赠票。”

    “看来音乐做的不错,都有演出了。”常芳雪似乎露出了非常欣慰的表情,“多可惜啊,我记得你在音乐系还是很有名气的,如果你想回去,老师会想办法的。你在这里也学不进去,应该去更适合你的地方。”

    贺莲抓着资料的手紧了紧,拇指磨在银色冰冷的图钉边缘,用了力气,从指尖传来不适感,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用了常老师。我在这里就很好,如果回去了,我倒是舍不得您呢。”

    常芳雪非常清脆地笑了声,“贫嘴。”

    在贺莲关上门的时候,位置上的常芳雪失去了笑容,她怅然若失叹了口气,仿若耗尽所有力气般,面容露出了深深的疲乏。

    贺莲出校门前,走到半路就已经点开了打车软件,再次抬头时发觉天气阴沉,直觉不对劲,加快了步伐,突然,暴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好像在和他的脚步比赛一样,哗啦啦落了下来。

    贺莲暗骂一声,第一反应不是去找个檐躲雨,而是快速把外套脱下来严实包裹着手里的习题册,眼看浅色外套的颜色很快变深,眼前也变得模糊一片,睫毛上的雨水不停往下掉落,白色的长袖t桖密密接触着肌肤,头发也紧贴在脸上。

    一边抱着怀里的东西,一边撩开头发,眯着眼睛在雨帘织成的门里搜索他的车,看到转向灯后开门坐上去,无视了司机从脚底到头上缓慢打量他的视线。

    这是第二次来程鹤斯的住处了。说熟悉也并不熟悉,说陌生却也不陌生。

    盯着门铃犹豫了一会儿,贺莲捋了把头发,弯腰拧了拧裤脚,又起身去拧衣角蓄积的雨水,觉得身上的重量轻了些,这才按了门铃。

    一边按着,一边想着第一句话该怎么说,毕竟那天他莫名其妙的“来晚了”令人非常在意,又觉得自己对他饱含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程鹤斯也不会突然出手。

    不过,程鹤斯也未必是因为他,而是怕他会伤害到那个矮个子才突然动手的吧。

    这样想着,却始终没人给他开门,发了一会儿愣,无名火冒了出来,频繁且连续地按了好几次,几乎按出火星。

    该死的。我他妈哪怕是我自己淋雨,也没给淋着你的习题册,现在不开门是几个意思?就这么把冒着感冒的风险,好心给你送资料的好心人隔绝在下着暴雨、天气寒冷的门外?

    突然,门打开了,室内外的温差显然很大,水蒸气鹜然蔓延在两人之间,隔着白雾升腾,彼此都看不清面容。

    贺莲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看到程鹤斯的头发是湿的,脖子上搭着白色毛巾,水珠往上面掉又被吸收,还有些顺着弧度好看的下巴滑在水亮的锁骨上,再浸到黑色的衣领间,落下一小块洇痕。

    ……

    他似乎是在洗澡,自己这种频繁按门铃的行为可能给了他外面的人很着急的错觉,所以出来时也显得很匆忙凌乱。

    当温度变得逐渐融合时,贺莲也慢慢看清了他的脸,似乎有意外在脸上,随即视野往下,只短暂停留了几秒又抬起,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他没看懂的生气。

    贺莲以为他因为洗澡被打断才这样,把怀里的衣服展开,露出里面完好无损且干燥的习题册。

    “我是为了给你送这宝贝才来的。你一直不开门……我又不可能冒着雨回去,再说,常姐说让我今天务必给你。”

    “先进来。外面冷。”

    程鹤斯不由分说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进来,关上门后,室内的暖流包裹着身躯,因为身上很潮湿,所以有一种夏天身体被汗打湿的粘热的错觉,正是他并不喜欢的感受。

    贺莲站在玄关没有动,他的马丁靴沾了很多泥水,身上的衣服虽然刚刚拧了拧,但依旧残存着雨水,还在不停往下掉,眼看都落在整齐摆放的鞋子上,往后退到门边。

    “算了。反正都淋湿了,常姐给你的资料没湿就行。”他看了眼被程鹤斯看都没看随意扔到玄关柜子上的习题册,抓过自己的外套说,“借我一把伞就行,我先回去。”

    程鹤斯却像没听见他的话,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单手往他头发抓了几把擦了擦,动作不粗暴,非常轻柔。

    隔着毛巾,感觉被触及到的皮肤发烫。

    “你要这样湿着出去么。如果回去突然发烧导致明天主唱不能唱歌,那我负担会很重。”

    程鹤斯拿出拖鞋给他,看到贺莲犹豫的样子,说,“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地板脏就脏了,我一会儿再拖。”

    贺莲“哦”了一声,比起现下莫名不自在的感受,“因为发烧唱不了歌”这个刺激对他更大,换了鞋后,程鹤斯拿了一套衣服出来放他怀里,他这才乖乖往浴室走,身上滴的水珠在深色地板上蜿蜒出一条不规则的曲线。

    花洒淋下温度适中的水,落在身上非常舒适,热气很快就弥漫上浴室的玻璃边缘,变得模糊起来,视野也氤氲看不清一切。

    他闭了闭眼睛仰头让热水落在脸上,屏住呼吸片刻,复盘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后,静了静心神,后滞的愤怒突然冒上心头。

    他还是对程鹤斯当时的行为无法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需要亲口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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