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

    赵子珩做完一篇完形填空就听到在一旁打游戏的李宇鑫大喊大叫。

    他顺手把抱枕砸向李宇鑫:“你小声点行不行!实验中学现在的教学追求已经这么低了嘛,你这样的居然都还没被退学,一到周末就跑到我家打游戏,你妈也不管……”

    “我跟我妈说来找你补习的。”李宇鑫跟着屏幕上的角色躲避障碍身体往左边一倾。

    “那你赶紧滚,别拖我下水。我立马给你妈打电话说你太聪明我无能为力。”赵子珩说。

    “别啊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住校就跟坐牢一样,我就放风这么一天。”屏幕一闪跳出一个GAME OVER,李宇鑫把鼠标扔到一边,“对了,你快过生日了吧,周几啊?怎么安排?”

    赵子珩对过生日没什么兴趣,小时候经常转学,也没有朋友可以一起庆祝。

    到了初中住校,最多就是和李宇鑫一起,叫上室友打个游戏吃顿饭。

    听到李宇鑫的询问,赵子珩本想说和去年一样,突然想到今年还有乔希:“不知道。”

    “那我问下老罗,我们几个也好久没聚了。新街那边开了一家主机游戏馆,我们可以去试一下。”李宇鑫建议。

    赵子珩想了想:“找点女生喜欢的项目吧。”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李宇鑫反应过来,“哦,乔希……她会打游戏吗?要不一起去打游戏……”

    “除了游戏你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有异性没人性……”李宇鑫嘟囔一句,“她一个人跟着我们会无聊吧,要不……下次?”

    “也对,那把曹安她们也叫上。”赵子珩觉得可行,“开个生日party吧,一起吃个饭,然后去KTV开个包间,唱歌玩儿游戏什么的,就去年老罗弄的那个,我觉得还行,女生看着还挺高兴的。”

    “那天女生高兴可不是因为老罗的party,而是你去了。”李宇鑫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高兴就好,哦不,乔希高兴就好!”李宇鑫耸耸肩,继续玩儿游戏。

    -

    锦城的春天短,早晚温差也大,街上穿棉服和短袖的人都有,让人觉得错乱。

    一场肆虐的雷雨收场后,春阳变得有些毒辣。

    学校里的杏花突然都开了,风一吹洒落一地。

    午后的教室有了点点闷热,女生们都聚在一起去杏花树前聊天拍照,男生则不知疲倦地打着篮球,在操场上追逐。

    最近上课乔希老是觉得困,她的座位换到了最后一排,远离了老师,她神经也松懈了点。

    刚刚那节英语,程婆婆更像是在催眠,乔希记着记着笔记就睡着了。

    等她觉得手臂酸麻醒过来,已经是课间。

    乔希抬起头,看到赵子珩正坐在旁边,一只手支着头斜睨着她。

    赵子珩看着乔希的脸,没忍住笑了起来,一个人乐得不行。

    乔希意识清晰了些,眼神有了聚焦。

    盯着旁边笑得没型的赵子珩,乔希一边揉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边说:“赵子珩,你坐错位置了。”

    赵子珩收敛了笑意,伸过手去蹭乔希的脸。

    一阵微凉的触感,乔希一怔,往后缩,椅子重心不稳,差点翻过去。

    赵子珩眼疾手快,忙扶住乔希。

    “你干嘛?”大概是没睡醒,乔希的起床气冒了出来。

    “你能耐了,笔记都记到脸上去了。”赵子珩收了手,嘴角笑意不减,“让我看你脸上写的啥……你这,写的天书吧,建议你去学中医,肯定很有天赋,天然处方……”

    赵子珩朝乔希凑近了些,像是真的在认真辨认。

    距离突然拉近,乔希都能看到赵子珩鼻尖上的绒毛。

    乔希推开赵子珩,摸出笔袋里的小镜子。

    她的脸因为压在书上睡觉红红的一片,睡着前胡乱记的笔记墨水没干,全印在了脸上。

    确实是,天书。

    乔希匆忙地拿出纸巾想去厕所洗干净。

    刚站起身,旁边的赵子珩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拿这个擦吧,快上课了。”

    乔希不想理他,没有伸手。

    这时候曹安也回来了,看到乔希的脸,噗嗤笑了出来。

    赵子珩接过乔希手里的纸巾用水浸湿,等乔希一张纸用完了,又递过去一张。

    看着乔希仔细擦洗,赵子珩忘了来找乔希的目的。

    -

    上课没多久,前排趁着谭老师转身朝乔希的桌上扔了一个纸团。

    乔希左右看看,狐疑的拿起纸团,慢慢打开:周日我生日,来我家吃饭。

    没有落款,但乔希认出了赵子珩的笔迹。

    乔希看向前方,赵子珩正专注地听课,仿佛根本没传过纸条。

    确认了一遍纸条的内容,乔希把纸条夹进课本,苦恼起来。

    三月一开始,乔希就翻着日历看赵子珩生日,默默开始倒计时。

    她没送过朋友礼物,也不知道男生喜欢什么,这个问题想着想着竟然只剩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课间的时候赵子珩过来,用手指叩叩乔希的书桌:“怎么不回我纸条?”

    乔希没有抬头,装作淡定地回答:“刚刚在上课。”

    曹安上课时就好奇纸条上写了什么,打趣道:“我看你上课也没多认真。”

    乔希被拆穿,看着曹安无语。

    “你脸红什么?”曹安继续逗乔希,又对赵子珩抛去一个眼神:“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说出来我开心一下。”

    “啊,没什么,”赵子珩也注意到乔希的神色,笑容温和,“就问你们周日有没有空,来我家吃饭。我过生日。”

    曹安来了兴趣:“‘你们’,那也包括我了?”

    “对啊,人多热闹一些,还有汪阳和我初中的几个室友,你把林乐也叫上。”

    “好啊!”曹安爽快地答应了。

    赵子珩看乔希不说话,笑着盯着她重复道:“周日?”

    乔希看着赵子珩的笑眼,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让人头晕,讷讷答道:“知道了。”

    “那就说定了。”赵子珩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找汪阳,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教室。

    -

    放学后,乔希等班上人都走光了才慢慢地收拾书包离开。

    学校旁有几家文具店,店内也卖些精品礼物,都是女生喜欢扎堆的地方。

    此时已经过了放学的高峰期,店里都没什么人。

    乔希踌躇片刻,选了一家走进去。

    墙角的货架上是各种小礼品,玩偶、手办和一些书桌上的摆件。

    乔希一一看去不知道可以买什么送赵子珩。

    她发现自己对赵子珩的事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缺什么想要什么。

    乔希看着各色礼品胡思乱想,心里两个小人互相埋怨。

    一个希望自己能用平常心来对待赵子珩,一个辩解赵子珩当然是特殊的。

    在曹安和李宇鑫起哄时,乔希总是下意识地忽略玩笑里暧昧的字眼,提醒自己只是把赵子珩当朋友,藏匿着心里一丝不安全的甜蜜。

    这种甜蜜,时而让她气恼,时而让她不知所措,时而又让她充满希望。

    乔希心情烦躁,拿出手机准备直接问赵子珩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可文字输入了一半又全部删掉。

    最后,她打开网页搜索:高中男生喜欢什么礼物。

    乔希关了手机,准备去商场看耳机,转身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货架的角落。

    她拿起角落里的水晶球,里面两条红色的小鱼游动起来。

    “这个不错,还可以录音。”小店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看乔希终于有了动静,连忙推销起来。

    乔希吓了一跳,看老板殷切的目光又不好意思起来:“可以录音?”

    “是的呀,后面的那个按钮,按一下是录音。”老板从乔希手里接过水晶球,给她示范操作,“如果要重新录,就再按一下,就会覆盖之前的内容……这个挺有意思的,好多小姑娘买这个来表白呢。”

    “不是,是同学过生日……”乔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哦哦,过生日也合适啊,你录个生日祝福唱个生日歌什么的,蛮好的。”老板笑嘻嘻地接话。

    -

    乔希轻轻打开门,确认父母已经睡了,又把门关好上了锁,这才从书包里拿出水晶球。

    她趴在桌上,看着桌上的水晶球,手指顺着晃动的小鱼移动:“赵子珩,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是,我说不出口……”

    乔希叹一口气,自言自语,没注意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录音键:“这些话,我也只能说给自己听吧……”

    乔希看着两只小鱼在水晶球里盘旋:“我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我知道自己性格挺别扭的,但你还是愿意跟我做朋友。小时候多好啊,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放暑假也能天天待在一起。我那么普通,但又因为是你最好的朋友而变得不普通,虽然你从来没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但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乔希自嘲地笑笑:“我是不是挺自恋的,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因为特殊,所以你对我的好都理所当然。直到你消失了,那几年,我真的,很不习惯……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小鱼慢慢沉到了海藻里,乔希又晃动了两下:“我是幸运的,因为有你。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真的……我怕自己会越来越依赖你,像小时候那样习惯你对我的好,然后变得贪心,想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乔希安静了很久,台灯的光透过水晶球,在桌面留下了小鱼红色的影子:“我们总会长大的,赵子珩,会毕业,可能去不同的城市读大学,你以后还会有女朋友、会结婚……”

    乔希哽咽起来,想到要跟赵子珩分开,她就觉得很难过。

    一直在一起不分开,这句话,就算是自言自语,她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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