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仲夏,是洛城的雨期。
雨滴噼里啪啦的在铁皮棚上炸开花,街边的的馄饨店大开着门,此时正值饭点,来来往往的人群将门口的纸板洇湿
这家馄饨店开了十几年,唯美价廉,量大管饱,因此生意火热。
后厨热气升腾,白花花的水蒸气模糊老花镜的镜片。季青莲腾出手抹干净镜片,又忙不迭起锅烧水继续下馄饨。
食客们等不及馄饨放凉,敷衍的吹两口便囫囵塞进嘴里咽下。
季桐帮着她妈打下手,拿着抹布擦完这桌擦那桌,忙的不可开交。
“你好,这帮我们收拾一下可以不。”新来的顾客落座后催促道。
“来了来了。”她忙应。
一桌接着一桌,一批接着一批。
店外的雨水声与水龙头的流水声混为一体,叫人听不清楚,也叫人分辨不清。
季桐刷完最后一个碗,手胡乱在毛巾上抓两下,毛巾吸干水滴。她又马不停蹄抄起拖把又开始拖地。
“桐桐,先来吃饭。”季清莲煮了两碗阳春面,端出厨房,放到桌面上,坐下喊她。
季桐拖完地,顺手捡起铺在地上的纸壳。
“等一下妈,让我把纸壳子扔了!”她回道。
雨相比饭点下大了太多,垃圾桶在外面,她只好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捏着纸壳子一角往外走。
走出门口没两步,刚拐个弯,就见到个女生朝着边走过来,她没拿伞,穿着一件无袖的卫衣开衫,全身淋的透透的,散着的头发湿哒哒的粘在脸上,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两个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有正巧来人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季桐不禁怔愣,这张脸她太熟悉了,是江苒霖。
熟悉的事物总是会勾起回忆,就比如说此时此刻对面的人朝她勾起了与那时一摸一样的笑容。
江苒霖是她初中同学,长相甜美温柔,品学兼优,成绩常年霸榜第一,是把学校荣誉墙刷成连连看的传奇存在。
“你们看看隔壁人家江苒霖,但凡你们有人家一半,不,三分之一的努力。”
这是季桐班主任最常说的一句话。
哪门子隔壁?江苒霖在我们隔壁教学楼!
一来一回一个课间就没了。
季桐心里有话说。
你问为什么知道的这么细?
诸位,那我在此就向各位自爆个秘密吧。
、
其实,江苒霖是季桐暗恋对象!!
两个人最初的相遇像电视剧一样老套。
初二某个下午,阳光正灿烂,光影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地上,把大理石瓷砖分割成不规则的小块。
热气还在不断攀升,就连知了也热的在树枝上趴着大声乱叫。
午休刚结束没一会,季桐和李青青正抱着练习册往教室办公室走,她专心致志的跟李青青聊着天,丝毫没注意到此时此刻有人正在转角处飞奔而来。
“青青,你知道不,有句话叫爱情就在转角处——”
“砰——”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先听见一声巨响抢先冒出来,匆忙溜进人的耳朵
“刷啦——”
紧接着练习册哗啦啦的掉下,和地板来了个面对面拥抱。
季桐赶忙爬起来,见撞到了人,顾不得撒了一地的作业,手忙脚乱地向她道歉:“同学?同学!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江苒霖刚午睡起来就被通知让她去找教导主任商量竞赛的事,这会脑子还迷糊着,后脑勺因为猛烈碰撞的痛感叠加着刚睡醒的迷糊劲,让她脑子突突的跳着疼。
一时间无法思考,无法做出反应,顺势就这样在地上躺了三秒。
没成想就是这三秒把季桐吓得够呛。
“同学?同学?!你理理我啊啊?!”
见对面还是没反应,季桐赶忙伸出手在她眼前疯狂晃呀晃。
“同学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啊啊啊?!!”
江苒霖只觉得被晃的眼花,蹙了蹙眉,缓慢眨眨眼,伸手捉住了那只乱晃的手,借着劲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她拍拍校服上的灰,然后蹲下来帮季桐和季青青收拾散落一地的练习册。
仔细清点过确认没少一本,江苒霖松口气,转而对对面的的女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像一朵茉莉花一样清纯。
“我没事,对不起啊书都散了一地。”
也许是刚睡醒,她的声音带着点哑。
也就是这点哑哑的声音,宛如一阵微小的电流,虽然不大,但威力不小。电流钻进耳朵,透过耳膜,抚摸过神经,让她的大脑轰然爆炸,有沿着血液向下流动直击心底。
耳膜突然糊住了一样。
“咚咚……”
“咚咚……”
心跳声占据整个大脑,除了心跳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眼前只有江苒霖的眼睛和她的笑容,脑海中只有她的声音。
恍惚间,鼻尖传来了淡淡的栀子清香。好奇怪,九月份栀子花已经过了花期。
完了,这是真转角遇到爱。
季桐愣愣的想。
“同学?”江苒霖见她呆住了,试探的喊她。
“啊?啊。”季桐猛的回神,却由差点被她的眼睛晃瞎,亮晶晶的,里面就像有星星一样。
“请问,怎么称呼你?”季桐呆呆的问。
“奥,我叫江苒霖。”
哦……江苒霖
江苒霖。
不对?江苒霖?
哪个江苒霖?!
一中还有第二个江苒霖吗??!!
“你是那个把荣誉墙刷成连连看的江苒霖?”
季桐震惊了。
“是我……没有那么夸张吧?”
江苒霖不明所以。
我靠!江苒霖!
江苒霖啊!!!!
她刚刚,帮我收拾好练习册了?
她刚刚,对我笑了?!!
啊!!是江苒霖!!!
试问,一个对人温柔善良学习优异品行端正的大美女在你面前粲然一笑你不心动吗??!
季桐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直到对方走远,她才堪堪回神。
“小桐?”李青青抱着练习册叫她“你怎么了。”
“青青,原来转角遇到爱,是真的啊……”
从今往后,季桐,开启了初中为期两年苦逼暗恋之旅。
往后她每天路过荣誉墙,每次都仔仔细细的观摩江苒霖的照片,然后心里默默感慨一句:好伟大的脸!好优秀的人!
但是现在她怎么淋成这样?季桐皱皱眉头,不禁想到。不像她啊
“还有饭吗?”下一秒她听见江苒霖问。
已经过了饭点,馄饨早就卖完了,但她鬼使神差的开口:“还有面,行吗?”
“好,谢谢。”
季清莲抬头就见季桐带了个女生回来,刚张张嘴要开口说馄饨卖完了,季桐抢先开了口:“妈,这是我同学,还没吃饭。”
“这个点还没吃饭啊?”季清莲是个烂好人,一说是同学又看她淋的湿湿嗒嗒,愁眉苦脸那样子,心软的不行“闺女,馄饨卖完了,阳春面行不。”
说着转身就往厨房去。
江苒霖点点头:“谢谢阿姨。”
“不用谢,先坐!有啥忌口没?”
“不要香菜,谢谢。”她的声音很轻。
季桐端着面在江苒霖对面坐下,等她妈妈把另一碗端上桌才开始跟着她一起吃。
气氛沉默尴尬。季桐试着缓和气氛,说:“你怎么淋成这样?”
江苒霖咽下一口面,垂下眼睫,还是回答她了:“出门太急忘拿伞了。”
季桐从中听出点回避的意味,于是闭了嘴不再说话。
屋外雨滴不停向下坠落,雨丝密集,将外面的一切事物抹花。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吃完饭。
“多少钱?”
“嗐,一碗面顺手的事,你看着给吧。”季清莲挥挥手。她刚在旁边看着江苒霖吃饭,也琢磨出来点啥,但也没问出来。
江苒霖掏掏兜,又看看手机余额,总资产加起来八块钱。
她认命的叹了口气,问:“八块行吗?我现在真的只有这么多……”
“没关系可以的。”季桐忙说。
“谢谢。”她道了歉,扫码付了钱。
“……”气氛又陷入尴尬。
“雨还没停,要不你再坐一会?”
“不了吧,本来就很麻烦你们了……”
“没事的没事的,正好店还没收拾完呢……”季清莲连忙开口接腔:“雨这么大你坐店里歇一会。”
江苒霖说:“我全身都湿透了,刚才板凳又被我坐湿了,我就站在门口就好了。”
而后任她们母女俩再怎么劝,她都死活不肯坐,没办法,只由得她在站在门口。
季桐怕她再淋到雨,让她往里站站,江苒霖没说话,但听话的往里面挪挪。
季桐吭哧吭哧拖完地,放好拖把,转头跟她妈小声商量了几句。
江苒霖见季桐手里拿了把雨伞朝她开走过来
还没等自己开口拒绝,就听见季桐说:“这把伞先借你打吧,再淋雨要生病的,回家一定洗个热水澡。”
怕她拒绝,季桐把伞塞进她手里。
江苒霖低头看着手里的伞,沉思良久,终是收下了
“那我加个你微信吧,到时候还伞告诉你。”她说完,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
季桐喜出望外,连忙答应,掏出手机扫二维码。
“谢谢”江苒霖再次道谢,打着伞走了。
季桐喜滋滋的目送她,待她走远,打开手机点开她的主页。
她微信昵称只有一个句号。
朋友圈设了三天可见,什么都看不见。
季桐把备注改成她的名字,又反反复复点开聊天框,心里开心的不得了。
做梦也没想到,女神的微信!居然加到了!
“桐桐。”季清莲突然喊她。
“啊?” 季桐被她吓了一跳,手指误触屏幕。
“那闺女应该是离家出走了。”
“你咋看出来的?”
“多明显啊!雨下了一天了咋可能出门忘拿伞?应该是跟家里吵架了吧。”
“有道理…但是万一不是呢?我上回下雨也忘了拿伞呀。 ”季桐反驳完,视线回到手机,心里突的一震。
她刚才被吓的手抖了一下,聊天框上赫然出现一条提示。
我拍了拍“江苒霖”。
哦还好没误触发出消息……
?
等等?
不对?
季桐不可置信的眨眨眼。
季桐不可置信的揉揉眼。
?
!
我靠!完了!
这不是告诉对方我在看你了!!
季桐心里mmp。
这要怎么解释?直接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手抖了吗?
不行太冷漠了吧对待女神不能这样….
没想到江苒霖几乎是秒回,手机提示音立刻传来,给季桐的脑子来了一拳。
江苒霖:怎么了?
我靠怎么办?
说点啥?
死脑子快想啊!!!!
她在对话框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发出一句
:到家跟我说一声。
江苒霖:好的。
季桐这才松了一口气,忧怨的喊了一生妈,说她吓得自己手抖了。
江苒霖此时收了伞站在楼道里,声控灯因为她没有动作并没有亮起。
她静静盯着聊天框季桐的消息,直到手机熄屏,才抬头眨了眨眼睛,深呼吸后掏出钥匙插进门锁。
“咔哒”一声。
铁门拉开的声音很刺耳,刺进她的耳朵里带着心也被扎了一下。
屋里没开灯,唯有电视的荧光幽幽的照着,也不知道欢不欢迎她的归来。
江勇躺在沙发中小憩,祁霞坐在他旁边,没什么表情。
母女俩前两天因为买衣服意见不合,爆发了一场争吵。
江苒霖也习惯了,她这两年跟父母的关系尤为差劲,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见江苒霖回来,祁霞撇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看你淋的,赶快去洗澡。”
江苒霖没答,去屋里拿了衣服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