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走廊映衬得斑驳血渍愈发凄艳,不知哪个病房传来了新生婴孩的哭叫声——尖锐刺耳。
正在值班的小护士莫名有些心颤,医院平日里柔和的白光也在此刻格外刺目,她眯了眯眼,视线的尽头是走廊那扇漆黑的门。
“哇啊!哇啊!”
以往她觉得可爱的小生命们发出的哭叫声伴着刀具的碰撞声,浑浊而清脆,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欲望。
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她的嗓子眼,窒息感淹没全身,她一手撑着洁白的墙壁,指甲因为太过痛苦而用力嵌进了墙壁,小护士拼命瞪大双眼,舌头不受控制地向前伸——
“呕啊。”
她吐出来了。
小护士虚弱地抹了一把嘴角,扶着墙壁缓缓坐落,直到此时,她才有精力睁开眼睛。
她并未注意到身后的白墙沾染了血痕,她只是呆愣地望着自己的呕吐物。
怔怔地瞪大了双眼。
“啪——”
小护士拼命地眨着眼,用力地扇上自己的脸颊。
然后她绝望地发现,不是梦。
她的呕吐物,赫然是一只流淌着鲜血,眨动时纤长的睫毛会溅出些许血点,此刻正望着她,滴溜滴溜转动着漆黑眼珠的——眼球。
(选自《2100的末日——最后一个孩子》作者贺瑶,有删改)
看着泛黄纸页上的这行小字,孟祈缘有些发抖,“哥,这还真是我出生那年的啊,你从哪找的啊……话说十六年前旧世纪的人写文章这么咯噔吗?诶这种书放现在会被禁的吧!居然写了……”孟祈缘忽然压低了声音,四下张望,凑近了孟忌虞,“末日?”
孟忌虞有些头疼,抬手将妹妹的脑袋往旁边一推,冷淡地开口,“书拿来,被发现了别连累我一起被打死。”
孟祈缘顿时噤了声,将那本封面刻着“世界崩塌”四个鲜红大字的杂志塞到了孟忌虞手里,有些胆怯地看了她哥一眼,“哥你是不是后天就17了啊,你你你最近黑眼圈那么重是不是紧张啊?那个……”
“闭嘴。”孟忌虞一手揉了揉乱糟糟的浅灰色卷发,另一手唰地将窗帘拉上,漫天纷飞的灰尘呛地孟祈缘剧烈咳嗽,她环视了一眼破陋的出租屋,然后和屋顶蜘蛛网上的小蜘蛛四目相对。
“哥我走了啊!那啥咱爸说他挺想你的有空来看看我们!”
孟祈缘说完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看身后孟忌虞骤然冷下去的脸色,一溜烟似地飞奔离去,关门用力之大惹得门前掉漆的红风铃丁零当啷地响了好一阵。
虽然外面的空气也不算清新,一眼望尽去是老旧的居民楼,方方正正的窗口晾着三两件衣物,但比起孟忌虞那看着快发霉的出租屋好多了。
孟忌虞打了个喷嚏,随手扯下一件外套,又站在窗前,目送着孟祈缘搭载地鼠号011离开,紧皱的眉头才略微舒展。他披着外套,翻开了《世界崩塌》。
或许是房东的疏漏,这本“禁书”在孟忌虞搬进来时看到压在了床板铺着的草席下的它。
“崩塌”“末日”这些词,在这神圣的新世纪是不被允许的,是亵渎神使的。可这本书却成功出版了,证明其是旧世纪的遗留物。
公元 2116年。
日历上的年份惹得孟忌虞发笑,如今这个怪异的世界,还能当做先前世界的延续吗?
这本杂志瞧着十分劣质,像内页几乎尽是白底黑字,无半点鲜艳色彩,甚至连目录都省去了,只剩四个红色大字——末日到了。
书中收录的文章不多,第一篇就是《2100的末日——最后一个孩子》。
与恰巧在2100年出生的“世纪宝宝”——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孟祈缘不同,孟忌虞差两天满17,在新世纪的前一年出生,也被称作“旧世纪的遗物”。
他只记得童年的世界与此时大相径庭,记忆尽是朦胧的灰,到处是尖叫哭喊,而母亲会扯着他的袖子,边哭边指着照片上的一大片绿色,说那才是世界,现在的世界,只是濒死的挣扎。
那是他对母亲唯一的记忆,也是唯一窥探旧世纪的途径。母亲给他看了许多照片,都是茂密的绿,连绵的蓝,他很向往那缤纷的色彩,向往母亲口中的世界。
母亲呢?母亲也同那个梦一般的世界一起消失了。
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说母亲已经去了精神病院,那是那些沉溺在腐朽过去的人才去的地方,而他们,应该享受这个发达神圣的新世纪。
孟忌虞只感作呕,父亲生他那年40,算是老来得子,这个极其幸运的年龄让他在新世纪第二年推出的政策中吃到了巨大红利。
那是一个令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至今仍无可奈何的政策——“从公元2101年起,所有存活于世,年龄在17-40间的人类,必须亲自前往乌鸦号探索世界。”
起初人们不甚在意,只当做新政府上任的形式主义规定,直到第一批人被强制前往探索,违者被勒令做永无翻身之日的“鹰奴”时,人们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无数人发了疯般的抗议,然而后果就是永生永世地不可超脱,陷入地狱,为新世界“建设”出一份力。
而40岁以上的人,不过是成为较为轻松的“鹰奴”罢了。
乌鸦号每隔一月就会释放表现好的探索者归来,在一周之后,探索者们再继续进入,循环往复,直至“探索完毕”。
这是这个世界特有的,古怪的生存法则。
当然,至今没有人探索完毕,只有寥寥无几探索者有幸归来,并扬言乌鸦号凶多吉少,以此售卖“通关秘籍”。
沉默半晌,孟忌虞拿出通讯器,一个指环状的器械,呼叫备注为“江老板”的通讯。
“我后天进乌鸦号,有什么需要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