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1

    江知意收拾好书包,见窗外还在下小雨,又默默加了件衣服。

    临出门前,她摸了下额头,还是很烫。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容易疲惫,这话不假。

    譬如现在,还没出门江知意就有点累了。

    她喝水吃完药,强打起精神,拿伞出了门。

    外面的气温比昨天又低了几个度,寒风夹着细雨扑在脸上,像冰化开一样。

    江知意手上没劲儿,连伞都有点拿不动,好几次都差点被风吹跑。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自己身上又冷又热,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发抖,一会儿又热得像进了蒸笼。

    往常只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被拉到了四十分钟。

    来到教室坐下,王瑜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儿,一脸担心问道:“江知意,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特别差,不会是发烧了吧?”

    江知意脑子昏沉沉的,“嗯”了一声点头:“有点。”

    “啊?”王瑜靠过来,用手背碰她额头,一瞬后惊讶,“好烫,这么烫你还来上学?”

    她的手很冷,肌肤相触的凉意让江知意微微失神,而后她笑笑:“没事,我吃过药了。”

    早读很快开始。

    因为要透气,教室的窗户往往不会全关,会留上几扇。

    江知意坐的位置刚好处于风口,阴冷的风不断从她脖子后吹过。

    她拉了拉领口,将脖子遮严实,效果却微乎其微。

    她还是觉得冷。

    早上被热醒那会儿还全身发烫,身体像个大火炉,这会儿热气下去,就慢慢有置身冰窖的感觉。

    随着身体发冷,江知意的脑子也越来越迟钝,课本上的字都开始变形,像歪歪扭扭的画一样。

    她眨了下眼睛,越来越想睡觉。

    这期间王瑜一直担忧地看她。

    见她状态越来越不对,她低声道:“要不你还是请假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来。都怪我,我昨天应该把伞塞给你的,塞给你你就不会发烧了。”

    江知意转头朝她笑笑,安慰道:“跟你没关系。”

    “你成绩这么好,一天……”王瑜还想再说,眼尖的英语老师已经发现了他们。

    “你们两个不好好早读说什么呢!”老师走过来道。

    王瑜看她一眼,下定决心道:“老师,江知意发烧了。”

    江知意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呆呆看着老师。

    “发烧了?”英语老师说着伸手摸她额头,摸完也吓一跳,“这么烫?江知意,你赶紧给你家长打电话来接你回家吧,回去病好了再来。”

    她说完回头一瞪:“读你们的书,英语考几分啊还有空在这儿浪费时间!”

    几个向这边偷看的同学吓得一抖,立刻埋头开始背单词。

    “你带手机了吗?”英语老师转过来,放低声音问她,“带了就去给家长打个电话,让家长给你请假接你回家。”

    江知意缓缓眨了下眼睛才明白过来老师的意思。

    她想了想回答:“老师,我没带手机。”

    其实她带了。

    但她想,用老师的手机给苏语琴打电话,苏语琴应该就不会觉得她是撒谎骗人不想上学了。

    江知意拿着英语老师的手机来到教室外,拨通了那个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接通,苏语琴礼貌又优雅的声音传来:“你好哪位?”

    “妈妈。”江知意叫了一声,声音因为发烧没力气,显得软绵绵的,“是我。”

    对面顿了一下。

    “知意?怎么了,你拿谁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你手机呢?”

    “是老师的手机,我的在家里。”江知意攥紧衣角,说,“妈妈,我发烧了,老师让我回家休息,你可不可以帮我跟班主任请一天假。”

    说这句话时,江知意对苏语琴还有一丝期待。

    期待她会像所有的父母一样,焦急地关心她,问她“怎么发烧的”“严不严重”“我马上来接你”这一类问题。

    然而没有。

    苏语琴声调都变了,语气透着不耐烦与怨怪:“你怎么回事,你成心来作践我的是不是?上次叫家长,这次又是请假,不到一个月你看看你给我找了几件事?”

    “可是……”江知意眼睛一热,“我难受。”

    “多难受?发烧能有多大的事?你是不是告诉老师你不舒服,想找借口不上学?谁让你告诉老师的?你高三了不上学打算干什么?”苏语琴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身体发冷的感觉还在继续,江知意难受得没有力气再反驳,只有眼泪滚滚而落。

    又是这样。

    她每一次对苏语琴的期待都只会换来失望。

    她不说话,苏语琴也懒得再说,丢下一句“我是不会给你请假的”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忙音,江知意握着电话,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她讨厌自己总是因为苏语琴哭。

    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竭尽全力告诉自己不要期待,提前做好苏语琴说那些话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那一刻,她又委屈得怎么忍也忍不住。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生病不舒服,苏语琴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她,而是质问她为什么要给老师说?

    为什么同学朋友的家长里,只有苏语琴是这样?

    或许是这一通电话时间太长,英语老师等不住,便出来看看情况。

    刚一出教室门就看到她在擦眼泪。

    “江知意,怎么了?给你家长打电话哭什么?”老师赶紧走过来问她。

    “老师。”江知意忍着哽咽,努力平静道,“我家长不同意。”

    她用校服袖子又擦了擦手机才还回去:“谢谢老师。”

    “诶等等。”见她要回教室,老师拉住她,“你都烧成这样了你家长还不同意?这样吧,我直接带你去见班主任。”

    老师说完牵起她的手,带她向办公室走去。

    江知意跟在后面,偷偷又擦了下眼泪。

    班主任在的办公室是个大办公室,几个老师共用,因为是早读时间,留下的基本都是理科老师。

    比如她们的班主任物理老师,以及高三才分来带他们的数学老师。

    英语老师带着她进去,几个老师纷纷抬头。

    “陈老师,你们班的江知意发烧了,我刚摸了烧得挺严重的,你看你要不给她家长打个电话,给她批个假?”英语老师率先开口。

    “发烧了?”班主任惊讶,接着走过来也摸了下她的头,随即点头,“是挺烫的,那我给她家长打电话看看。”

    班主任走回桌前,翻出家长通讯录,手指从第一个名字往下划,几秒后他开口:“苏语琴,你妈妈是吧?”

    江知意嘴唇颤了颤,开口:“老师,我刚刚借英语老师的手机打过电话了,她不同意。”

    “诶急什么,你妈妈可能是不知道你烧的情况,怕耽误你学习,我再打电话问问。”班主任没犹豫,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喂你好,是江知意的家长吗?我是她的班主任陈老师,是这样的……”

    班主任说了一遍她的情况,不知道苏语琴在那边回了什么,江知意只看到一分钟后他挂断电话,一脸无奈地说:“你妈妈说她没时间来接你。”

    一句话江知意就懂了什么意思。

    “你爸爸呢?你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人能接你回家?”

    江知意摇头:“没……”

    “她还有个哥哥。”正在写教案的数学老师抬起头,冷不丁地打断,“前段时间我找她的家长来谈她的情况,当时是她哥哥来的,她哥哥走之前还说,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他来处理。”

    数学老师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便签纸:“就是这个,她哥哥的电话。”

    班主任赶紧接过:“那刚好,我给她哥哥打电话试试。”

    江知意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班主任拨通电话,十秒后又放下电话。

    他笑眯眯说:“好了,你哥哥十分钟后来接你,你赶紧回去收拾书包吧,收拾完过来找我拿假条。”

    英语老师见状也放下心:“那就好,走吧江知意,我带你回教室。”

    回去的路仍是老师牵着她走的。

    她领她到座位,帮她收拾好书包,然后对王瑜说:“王瑜,你带她去找班主任拿一下假条,然后送她到校门口吧,她哥哥马上就到。”

    王瑜连连点头。

    拿完假条,被王瑜扶着来到校门口,江知意一直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会有人来接她吗?

    她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假的,那个人是傅延青,她不该和傅延青有什么牵扯,可是很莫名的,她竟然对“有人会来接她”这件事产生了期待。

    就好像她真的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家人,会在她需要时赶来接她一样。

    天空还下着小雨,校门口的车一辆接一辆开过,江知意站得腿软,王瑜便向门口的保安借了凳子,扶着江知意坐下,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十秒,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五分钟。

    一个撑着伞、一身黑的男人终于出现在江知意模糊的视线里。

    他没开车,是步行从校门左边走过来的。

    是傅延青来了。

    王瑜见有人过来,轻轻拍她:“江知意,快看,有人来了,那是不是你哥哥……等等,这人好眼熟啊,他不就是……”

    剩下的话断在口中,王瑜呆滞地看着傅延青在她们面前停下,然后听到男人开口:“你好,我是江知意的哥哥。”

    王瑜傻了,疑惑开口:“可她之前说不认识你……”

    “之前我在国外,她不怎么见我,所以没认出来。”傅延青滴水不漏地解释,“是你们老师打电话让我来接她的。”

    这个理由确实很有说服力,王瑜迟疑着点头:“好吧……”

    她说着扶起江知意,对傅延青道:“那你好好照顾她,她烧得不轻。”

    “好。”傅延青说完转身,背对她们蹲下,“我背她回去。”

    王瑜放下伞,手忙脚乱地扶她趴到傅延青背上,又手忙脚乱地帮傅延青调整伞的位置,以防淋到江知意。

    被扶着趴上傅延青后背的一刻,江知意很想说不要,可是她全身都没力气。

    耳边雨声淅淅沥沥,她张了张嘴,也不记得自己是说了还是没说。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傅延青背着她站起,王瑜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在傅延青的背上,她慢慢离开了学校。

    这是江知意第一次趴男人的背。

    江淮平很少在她身边陪她,更别提背她。

    她将头埋在傅延青肩上,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的背宽厚又温暖。

    是所有男人的背都是这样,还是只是傅延青的背是这样?

    江知意脑子钝得厉害,想了半天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傅延青今天是走路来的。

    他竟然没开车。

    车呢?

    这么想着,江知意就不自觉问出了声:“车呢?”

    男人闻言,微微偏头,声音带着一丝好笑:“怎么,上次说开车送你回家,你一秒拒绝,这次又想坐了?”

    江知意眼神茫然地回看着他。

    她很想继续问,可思绪闪过的下一秒,她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她太疲惫了。

    雨声在耳边越来越远,忽然之间,汽车的喇叭声也消失了。

    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和静音键。

    巨大的睡意席卷而来,她闭上眼,世界一片宁静。

    傅延青没等到回答,倒是肩膀一沉。

    江知意累得睡着了。

    他停顿一秒,继续向前走去。

    其实,他本来没打算背她的。

    这些年他都很不喜欢外人的触碰,不喜欢各种肢体接触,可是贺凌舟说,要温柔。

    这样,算不算温柔?

    当江知意趴上他的背时,傅延青发现,他没有他想象中排斥她的接触。

    她很轻。

    轻到他有种“不用力护着她就会被风吹走”的错觉。

    这么瘦,她平时吃的都是什么?

    来到车前,傅延青拉开车门,将江知意在后座放下。

    接着他又取出早就备好的毛毯盖在江知意身上。

    她还在睡。

    起身的瞬间,傅延青忽然发现,她连梦里都是微微蹙着眉的。

    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像是时刻警惕周围会有什么危险。

    这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个年纪的女孩身上看到。

    想到江知意一秒拒绝坐他的车,傅延青淡淡一笑,轻声道:“委屈你了,坐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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