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

    伦敦的冬总是略显寂寥,难得下那么一场雪,竟然会这么难过。

    其实我不想哭的,但我突然就意识到,我没有家了,哪怕是那个冰冷的,困住我的家,我都在此刻彻底失去。

    不可否认,我是渴望爱的,可在父亲死去的那天,我都没有得到过。

    于是在参加完葬礼的这个深夜,走上了人烟稀少的塔桥,下雪后的伦敦美极了,可我今天没带手套,突然就想堆个雪人。

    也许很奇怪吧,但就是那次奇怪的举动,迎来了我命运注定的一场相遇。

    雪人初堆完,我冲雪人笑了笑,真好,这个雪人也短暂的属于我。

    我并不知道第二天是否会退雪,竟可笑的担忧起雪人的命运,我听到了笑声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大概是心有所感,我抬起头,对上一双澄澈温柔的眼,深棕色的瞳孔,美丽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她说:“你好呀,我叫左初霁。”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因为刚哭过略带些哽咽。

    “嗯,我叫唐憧。”因为声音难免的哭腔,我感觉自己耳朵微微发烫。

    “你在堆雪人吗?”左初霁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的像雪夜里的篝火。

    她微微弯腰,和蹲着的我对视。

    我很久没有直视过人的眼睛了,微微低下头,我想当时我的声音应该很低,很闷,也显得很冷。

    “嗯…。”

    我自暴自弃的想,这样她大概不会和我交流了吧,没人喜欢这样的我的。

    连我爸爸妈妈也不喜欢的,但左初霁又好像不一样,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柔软,温暖。

    所以我的心底可耻的有期待翻上来,像下水道里生活许久一声不吭的小猫。

    就那么冒出头来。

    可左初霁,是值得人期待的。

    她把手上带着的手套脱下来,递给我,那上面还有她本人一般,温暖如玉的体温。

    “很冷吧,漂亮小姑娘明天手上长冻疮了怎么办。”

    我愣愣的接过她的手套,良久的沉默,她的手套被我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失温,失温,直到她的温度因为我手掌的冰冷几乎消失。

    “别…。”我很小声的,嗓音泛出点哑。

    我害怕,连温度也不曾拥有。

    我一直以为左初霁已经离开了,但我听到了她在叹气。

    她抱膝蹲下,带起的风把她身上雪松的香气吹起来,吹到我的鼻腔。

    很好闻的味道,一点也不像香水的刺鼻。

    左初霁的声音里都是无奈,还有点淡淡的失落:“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吗?”

    慌忙的抬起头,我看到的是左初霁脸上仿佛能融化伦敦寒冷初雪的笑意。

    连声音的急切都被抚平,放缓。

    我否认我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我总感觉那声音大部分都被自脖颈起开始包裹,遮挡住我嘴唇的围巾吃了进去。

    “没有…。”

    “怎么那么小声,小猫儿一样。”左初霁笑的真好看。

    “所以…不是想拒绝我的好意,那是想我帮你亲手带上吗?”左初霁没有听我的回答,自顾自帮我带上。

    却又扯出点笑意:“小姑娘,很晚了,要不要跟我回去。”

    带着点蛊惑,像骗小红帽进屋的大灰狼。

    我总是警惕的,可那晚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左初霁回了家。

    那时我也才知道,左初霁是我那个从来没见过人影的邻居。

    …

    左初霁的家很冷清,又很温暖,如同我手上她刚刚给我递过来的那杯温热的拿铁。

    她眼里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不怎么喝咖啡,捣鼓了很久才学会用咖啡机。”

    “久等了。”她又笑了,左初霁好像很喜欢笑。

    的确很好看,我觉得她泡的咖啡也很好喝。

    所以我夸奖了左初霁的好手艺。

    那夜我们聊了很久,几乎都是她在说,我在听。

    凌晨五点的伦敦,因为下雪,比平常黑很多,但我还是决定告别了。

    开门出去前,我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说了来左初霁家起最长的一句话:“我…住在你隔壁,下次还可以叨扰吗?”

    我有点害怕,我扫到了左初霁讶异的眼神…。

    然后,是更温柔的笑。

    我只觉得当时脸好烫,她说:“好呀,漂亮小邻居的话,欢迎。”

    我跑回家,吃了安眠药,可却满脑子都是左初霁…她的声音,她的笑。

    我迷迷糊糊伴着左初霁睡了下去。

    效果比安眠药好的多。

    那是我得重度抑郁症的1472天,是…认识左初霁的第一天。

    我觉得我有点不要脸。

    我怕左初霁觉得我烦,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找她。

    我们的关系有变好吗?我也不知道,但我们会讲话,会讲很多话,会给对方带好吃的。

    认识左初霁的297天,又是一年冬。

    那是第一次约左初霁出门,我想,当时我的脸应该很红。

    可左初霁拒绝了我,其实呢,人家本来也没有义务答应我,可我的确很难过。

    我看着左初霁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本来只该溢出温柔的眼里。

    有抱歉,我只能忍下想哭的情绪,说出在认识左初霁前最常说的那句话:“没事。”

    我很久没有再找左初霁,说出那句话对我而言用了很大的勇气,我好像因为她的拒绝,又像乌龟一样缩回了壳子。

    我又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左初霁应该很忙,她没有时间来找我。

    所以再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月后,我没有看到左初霁,是她主动和我打的招呼,她看起来…也有点憔悴。

    她抓了抓我的手腕:“嘶…。”

    很痛,是我从13岁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的自残行为。

    她好像以为是她太用力了,眼里第二次漫出那种我不愿意看到的情绪。

    那种情绪叫愧疚。

    我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但我不愿左初霁的脸上出现除了笑以外的其他情绪:“没事,是前段时间不小心弄出来了伤口。”

    她沉默了很久,她低下头看我的眼里出现受伤:“小憧,你在躲我吗?”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左初霁哭了,她比我高,靠在我的肩上哭,我肩膀的衣服有些湿。

    我的嘴很笨。

    辩解的也很慌乱。

    我也在此刻清楚的意识到,早不是依赖了,我大概是…爱上了左初霁。

    我的手终于抱住了左初霁,我想…算了,只要她不哭,什么都好。

    那是我第一次喊左初霁姐姐。

    我们的关系似乎又近了许多,但我不纯了。

    我也想,左初霁爱我。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和左初霁说了我的抑郁症,我的语气是无所谓的。

    “嗯…妈妈控制欲会强一点,爸爸…更喜欢小男孩,偶尔,也打我,所以…就会比较懦弱的通过自残,和自杀之类的来缓解压力。”

    你看,我多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懦弱的啊。

    我对着左初霁说我的家庭,我的过往,我自杀的七次,也许我真的是很懦弱的,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吞药割腕的自杀。

    我大概是真的不在意了,所以说的毫无波澜,可左初霁好像很心疼我。

    她又哭了,总是因为我,我果然很讨厌,果然…不值得被人喜欢着。

    我不可避免的自我厌弃着。

    用着自己最熟悉的话捅着自己心窝子。

    怪不得连我爸妈都不喜欢我。

    但左初霁说:“如果你需要有人来爱你才可以活下去的话,我可以爱你,作为朋友…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可我,不想只是朋友了啊。

    算了,只要左初霁在我身边就好。

    …

    认识左初霁快两年了,我的喜欢,好像快藏不住了,伦敦,又下雪了。

    这次下雪,是伦敦的圣诞节,左初霁买了我爱吃的太妃糖,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我在伦敦少见的雪天,和左初霁走在初见的塔桥上时,亲吻了她的脸颊。

    那一瞬,酒醒了大半,我用着站不住脚的理由解释着:“Good friend kiss。”

    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有多可笑,希望,又不希望左初霁信。

    怕不信了却不喜欢自己,最后连朋友也做不了,怕信了就只能做朋友。

    左初霁大概是信了,她也亲了亲我的脸颊,用我那站不住脚的理由。

    …我又哭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也许是那个Good friend。

    左初霁当然发现我哭了呀,她拍着我的背,哄着我,问我怎么了,让我不要哭。

    可我,就是忍不住呀。

    哭也忍不住。

    喜欢也忍不住。

    忍不住在心里嘲弄自己:唐憧,你好笨,什么都忍不住。

    那是我第一次没再把心思藏在心里,其实我真的挺笨的:“你是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左初霁被我问的愣住了,拍着我背的手却没停:“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糖糖。”

    她近来总是喜欢叫我糖糖的。

    她怎么…总是这么温柔呢,怎么能…不喜欢左初霁。

    她叹气了,我是不是让那么温柔的左初霁都生气了?

    头被左初霁的手扶正,她的语气少见的强势:“看着我。”

    我当时应该是哭的更凶了,委屈的很。

    但她没让我继续哭下去,左初霁拉下我堆在下半张脸的围巾。

    左初霁吻了我的唇。

    左!初!霁!吻!了!我!的!唇!

    和她本人一样温柔的吻。

    很丢人,我被她吻完时还是没止住哭后身体的抽搐。

    我有点羞耻,我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胳膊里。

    但左初霁没有笑话我,她还是很温柔的,很温柔的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说。

    “我们糖糖都要钻到地里去了。”

    “抬起头,看看我。”

    左初霁好像顿了顿,但她没让我等很久。

    她凑在我耳边,雪松的香味充斥我的周围,我无法思考。

    她说了句让我更加无法思考的话:“看看…爱你的左初霁。”

    浑浑噩噩的跟去了左初霁家,只来得及确认那么一句话:“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她亲昵的捏我的鼻子:“你猜。”

    “那就是在一起了?”

    我的语气有试探,但左初霁没再回答我,只是看着我笑,我才终于安心。

    也许是撒娇的语气,我很难想象自己能和一个人撒娇的问着“是不是嘛?是不是在一起了嘛?”

    她的脸颊被我的手指点着,作势要咬我,我躲了躲。

    “是在一起了。”闹了很久,她突然说。

    失败的表白,因为左初霁变得圆满。

    我爱左初霁,我们应该一直在一起的。

    …

    左初霁是个好女朋友,她会给我做饭,她做饭特别好吃。

    她说:“糖糖喜欢就给糖糖做一辈子。”

    …

    左初霁连碗都不让我洗。

    她说:“小宝宝就是要宠着呀,不然我没有女朋友找谁去?”

    讨厌死了左初霁,谁是小宝宝啊。

    …

    左初霁很喜欢给我暖手,因为我的手一年四季都很凉。

    …

    左初霁喜欢跟我一起听我喜欢歌。

    她说:“这样就像永远和糖糖在一起。”

    …

    左初霁不喜欢我提起以前那个“家”。

    她心疼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在糖糖身边就好了。”

    …

    左初霁是个亲亲大王!

    还喜欢嘲笑我我嘴巴总是肿肿的,也不知道是谁亲的,要罚她一个月不许亲亲。

    好像有点久…要不一周吧。

    一天也行。

    左初霁又亲我!讨厌她。

    …最喜欢姐姐了。

    …

    左初霁好肉麻,喜欢说我爱你。

    但是我也好爱她呀,嘿嘿。

    …

    左初霁总摸我手上以前留下那些沟壑般的肉疤,我觉得很难看,但她总是一遍一遍的亲,她说这样以前的小唐憧就不会痛了。

    …

    喜欢蹭蹭左初霁,喜欢看左初霁笑。

    …

    左初霁不要不开心,唐憧永远喜欢左初霁。

    …

    左初霁大变态!她…她色情!

    但是我好喜欢…。

    …

    左初霁像养小猪,只让吃什么都不让我做。

    她说:“这样可爱的小糖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永远是我的。”

    哦对了,她除了给我吃好吃的还会亲亲我。

    …

    问左初霁为什么那么会说好听话,然后亲亲她,说她嘴巴甜。

    但是左初霁亲回来了,她还说:“糖糖更甜。”

    色左初霁!

    …

    左初霁做什么都好温柔啊。

    这样的左初霁长久的属于我,真好。

    …

    原来左初霁也会没有安全感…她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用力。

    要死…。

    …

    今天问左初霁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左初霁说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偷偷喜欢我好久了。

    才不信呢,坏左初霁!

    …

    左初霁的眼睛好漂亮,伦敦又下雪了,左初霁说:“谢谢雪,让我认识了我的糖糖。”

    肉麻死了…。

    …

    今天过生日了,很开心,我爱左初霁。

    和左初霁在一起三年多了,发现她更喜欢听我喊姐姐。

    …

    左初霁原来也会有那个需求啊…好可爱。

    …

    和左初霁约定好了以后每年冬天纪念日都要去旅游,开心。

    …

    和左初霁去了黑海,好漂亮,许了愿。

    左初霁天天开心,左初霁和唐憧永远在一起。

    …

    这次去了冰岛,看了大冰洞,瀑布,还有蓝湖,火山。

    这次也许了愿,左初霁天天开心,左初霁和唐憧永远在一起。

    …

    这次去的是阿尔卑斯山。

    不过,不太妙,雪崩了,食物也所剩无几,我们还没有被搜救到。

    唉…早知道前几年就多许一个左初霁岁岁平安了。

    总感觉,要晕了,剩下的好吃的,就都留给左初霁吧。

    也许,左初霁需要唐憧保佑她岁岁平安呢?

    被左初霁发现了,她不让我不吃,可是左初霁,唐憧想你岁岁平安。

    也许,军用小刀能派上一点点用场?

    真好,左初霁,也许可以活下来了。

    我的话,死掉也没有关系的。

    唐憧可以把因为左初霁多活下来的十年,都还给左初霁。

    对不起,左初霁,本来以为,可以陪你永远在一起。

    ———

    吵闹的广告后,电视机终于打开。

    老人看着新闻里的阿尔卑斯山雪崩,死亡5人,重伤8人,轻伤27人的新闻,啧啧出声。

    电视机上闪过两个漂亮年轻女子死亡的图片:“年纪轻轻就死了,真可怜。”

    短暂的可惜,电视机被关闭。

    闪黑的电视屏幕,结束,但快乐的人生。

    唐憧到死都以为,左初霁能岁岁平安。

新书推荐: 【猎人】“普通人”与杀手的适配性 霹雳之九天弦歌 魔鬼恋人欢迎来到乙女游戏 我帮哪吒渡情劫 社恐靠眼泪抽卡召唤毛茸茸 图书馆打工传 逃出噩梦校园 满级账号是个废柴,氪金大佬? 他们曾笑对山河 我的异能是让黑色变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