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白微说着说着发现没人搭理他了。

    警觉地回过头,发现徐凌对着传讯尺发呆。

    他挑挑眉,问:“在看什么?”

    说罢就凑过去要看传讯尺的内容。

    在他倾身过来的一瞬,徐凌便已将传讯尺收起,半个字都没看到。

    白微好心寒,师兄弟也能走到如此陌路,真世态炎凉。

    鱼娩也好心寒,真心总被践踏,真情流露总等不来回复。

    时间在等待中飞逝。

    到了后半夜,原本抱着传讯尺眯着的鱼娩垂死梦中惊坐起,从怀里拿起传讯尺,支棱着眼睛发去:“好你个徐凌,辜负我这样的痴情女子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发出去,抱着传讯尺,安详地平躺下,一秒入睡。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鱼娩又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困到呼吸都要骤停。

    她摸出传讯尺,困得稀里糊涂地发一句:“徐凌你什么时候打我呀。”

    发完,两眼一闭,被子一拉,安详入睡。

    白微就撑着脑袋,看徐凌的传讯尺一会儿亮一下,一会儿又亮下。

    传讯尺的主人却恍若不知,又或者压根不想搭理,提笔在地上绘着图纸,静好又矜贵,束着高马尾的飘带从身侧柔软垂落,随着发带主人的动作轻摆。

    白微心痒痒的,却又打不开徐凌的传讯尺,无从得知这些消息内容究竟是什么,发送者又是何人。

    好愁。

    这个点还在不停的发消息的,能是什么正经关系呢?

    这种感觉就好像热气腾腾的骨头扔白微面前,白微却被一道绳子拦着,不能上去啃一口。

    恰在此时,一道传音打了过来。

    缰绳松开。

    白微眼睛一亮,秒接。

    传讯尺的那端,传来少女软糯的声音:“徐凌,你在干嘛?”

    白微霎时僵硬在原地。

    下一秒,目光严厉地落在徐凌身上:“?”

    徐凌波澜不惊地从他手中抽走传讯尺,贴在耳边。

    亲昵的声音隔过法阵,隔过无数传讯塔,带着令人安心的衣料摩擦声,传入徐凌耳畔。

    他静静听着,听着传讯尺那头少女清浅的呼吸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

    鱼娩把自己牢牢裹在被子里,裹得像一只蛹,幸福又安心。被子里露出两只手指来,捧着传讯尺贴在唇畔,小声说:“徐凌你怎么不理我呢?”

    说罢,她又委屈道:“我等你等到现在,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鱼娩深谙一个道理,只有自己足够惨,才能引起别人的同情。

    所以她每次都是疯玩到深夜之后,再给别人发些惆怅的小话,给人一种熬到现在都是在为你伤感的错觉。

    而她根本不知道,或许打字还能迷惑别人,可传音将她应该是刚睡醒打给自己的事实暴露一干二净。

    传讯尺那端的声音带着轻微鼻音,每句话的尾端又好似带着小钩子。

    徐凌当然知道她在说谎。

    池鱼娩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可他没有拆穿她,只是安静地听她在那端絮絮轻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徐凌?”迷迷糊糊说了半天的池鱼娩终于意识到对面接传音的人是个哑巴。

    徐凌拿着传讯尺,在白微谴责的目光中走到远处去。

    鱼娩那头也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哼。

    她应该是睡得不舒服,翻了个身,紧接着声音又由远及近的传来:“我今天打人了。”

    徐凌终于说话了。

    少年靠在崖边,望着远处幽暗的海面,发带被海风吹的缭乱。

    他随意问:“打了谁?”

    那边又传来衣料摩擦的沙沙声。

    小声道:“林烛。”

    徐凌没有问她为什么打架。

    也没有问她为何打的是林烛。

    静了片刻,少年问:“你受伤了吗?”

    明知道徐凌看不到,可鱼娩还是埋在被子里摇摇头:“那当然没有。”

    开玩笑,林烛是什么东西,能伤得了她?

    “池鱼娩。”徐凌忽然叫她姓名。

    鱼娩意识还模糊,下意识地轻吟。

    “今日卯时初,经世堂前见。”

    天边青白交接,已是新的一天。

    徐凌挂掉传音,手里转着传讯尺,似乎是在出神。白微在一旁想打量,却又不敢打量的模样,略有些凄惨。

    他在图纸旁停下。

    指尖轻微勾起,笔重新回到他手中。

    那张大得出奇的图纸上,绘着护门大阵的七十二道阵法。

    护门大阵便由这些阵法打乱,勾连契合而成。寻常法修术修全无破解此阵的可能。

    但是来自于深海的瘴气,却带着异常能够腐蚀一切的能力,这些阵法根本拦不住它们太久。

    徐凌完全是被方圣喊来帮忙的,因为只有他一人熟悉二十四道,杂七杂八什么都学,脑子灵光到别人门派的秘辛他看一眼就会。

    白微觉得徐凌简直不是人。

    他爹娘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强悍的人啊,怎么能生出来这么反常的孩子。

    徐凌把传讯尺抛给白微,重新落笔。

    白微抱着传讯尺打听:“池妹这么晚还给你打传音啊。”

    徐凌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也就是说,刚才那些消息都是她发的呗。你们居然已经熟到这么晚还有事没事互发消息的地步了吗?简直不敢细想。”

    徐凌笔尖一顿,垂着睫毛凝思片刻,复又落笔,随口道:“她有正经事。”

    这么晚,那是聊正经事的时间吗?

    白微指着自己问:“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她问我图阵怎么画。”徐凌随口给鱼娩杜撰一个理由。

    白微简直震惊:“这么晚,池妹还在修行,受什么刺激了?不会是受你刺激了吧?也不对啊,真受你刺激哪至于半夜还跟你说话啊。”

    白微又想起些什么,话锋一转:“说来也是,池妹最近好像和你的关系和缓很多哈。不过她问谁不好,来问你?”

    不等徐凌说话,他又自圆其说:“池妹没什么朋友,肯定逮着谁问谁了。其实池妹人还挺不错的,长得漂亮又单纯老实,就是有的时候行为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给自己搞风评这么差。”

    “难道是受林烛刺激了?也不对啊,林烛那被天才地宝,仙丹妙药堆砌起来的修为,池妹脑回路那么清奇,会受他刺激?”

    白微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池鱼娩压根就不像半夜起来学习的人。

    他从一开始就被徐凌带偏了。

    他在旁边说,徐凌在一旁画。两人一动一静,有种割裂感。

    师兄弟相处这么多年,徐凌已经养成了可以无视白微说到停不下来的能力。

    白微说到后半夜,终于觉得无聊,拿出传讯尺看眼论坛,第一眼就看到热度最高的帖子。

    “青梅竹马深夜大打出手,究竟是人格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白微大声念出。

    徐凌懒得理他。

    白微又道:“手足相残,林圣如何自处!”

    见徐凌头都不抬下,白微点开那张图,咋舌:“林烛被打得这么惨,池妹该有多恨啊。”

    徐凌终于分心抬起头看了一眼,留影图上是林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模样,基本就是吊着一口气的样子,可见池鱼娩是真的生气,却又因为林圣的缘故按捺不发,给林烛留了一条命。

    “还得是世道不同了,这要换成以前,池妹是真的会杀人的。”白微评价。

    徐凌和池鱼娩是两个极端。

    一个人做事总静的很有美感,遇到什么事也只会觉得解决太麻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手,觉得忍忍算了,处理起来也太累。

    另一个画风潦草,透着一股脑子不正常的破坏感,遇到什么麻烦事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杀了吧。

    白微皱着眉头看那张图:“不过很早之前我就想说,她看着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池鱼娩第一次杀人这事,当时在灵域之内闹得沸沸扬扬。

    世家子弟多有纨绔,杀人虽然不道德,可在灵域也不少见。多的是人仗着自己祖辈那点功绩整天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更何况大家都修道,平常如果失手伤人,那再正常不过。

    但很少有女人对世家子弟动手。

    即便是灵域,对女人大多的规训也是温婉贤淑,池鱼娩看着不声不响,娇柔乖张,杀起人来那是手起刀落,在温婉贤淑的反方向一路狂奔。

    白微那时就觉得,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杀人。

    她杀人的时候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没有第一次杀人的惶恐不安和颤抖,在用缚灵咒限制对方行动之后,将长剑准确无误的刺入对方心脏。

    她骄矜地扬起下颌,无视对方绝望求饶的哀戚目光。

    收手,震落长剑血滴。

    那是一种在杀戮中浸淫长久的倦怠感。

    而且她杀的还是同为仙门世家的孩子,这才在灵域引起轩然大波。

    林圣为了将这件事压下去,应该也头痛过十几个日夜。

    后面鱼娩也杀过几人,无一例外都是仙门弟子。

    这也是导致池鱼娩这人在灵域风评差的原因。一个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杀你的魔头,在灵域就是个异类。她杀人的原因也无人得知。

    有时你当着面骂她她都是嘻嘻哈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说些满嘴不着调的话。

    可有时那些世家子弟也没有触她眉头,提着武器就上门杀人。

    所以很少有人敢舞到她面前,除了石怜翠,近些年来在灵域没有一个朋友。

    你说她有多厉害吧?那倒也没有。

    她仗着爹娘留下的银锁,在灵域横行霸道,用各种神武碾压对方,最后水灵灵地给对方补上一刀。

    你说她很弱吧,那简直就是埋汰池鱼娩了。

    光是她脖子上那个银锁,就连圣者也要忌惮两份。

    而且她脖子上那枚银锁,只认池鱼娩这一个主,换成别人就是一个普通银锁,卖都卖不了几文钱。

    命真好。

    白微感慨。

    吕盟这小子命也真好,得亏是搬走了,这要是在灵域多住两年,就知道池鱼娩是什么画风了。

    那失去的就不是小吕盟,而是他的小命了。

    徐凌思忖片刻,不以为意:“她每天泡在演武场,不是第一次杀人很正常。”

    “那能一样吗!”白微道,“演武场的杀人那是真杀人吗?那是虚构的,和真刀真枪能一样吗?而且池妹在演武场都是被揍的份,她能揍得过谁?离了她那个芥子囊就什么都不是……”

    徐凌起身,卷起那张图纸,就要走人。

    “哎我还没说完呢,咱俩分析一下呀,你不觉得池妹这人和奇怪吗……”

    “不觉得。”

    少年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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