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里顾离思考着死。
1.
坦白讲，最初来到灰星的几年里，顾离活得很烂，比混着香烟灰的呕吐物还要烂。
顾离讨厌烟味，讨厌灰星，讨厌灰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呕吐物，更讨厌灰星上拿棍子敲他腿逼他跪下强迫的那群傻卵。
灰星大街的水泥地面很粗糙，跪起磨蹭几下膝盖就会血红一片，傻卵们的体.液黏糊糊的很恶心，信息素味道廉价齁鼻，让他想吐。
——那段时间顾离基本上一直在思考着死，当然，是思考如何让那群傻逼们去死。
顾离可太惜命了。因为屈辱而去自杀？怎么可能，他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所以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会纳闷，惜命如他，咋会来到灰星这个歹徒与傻卵众生的鸟不拉屎之地。
顾离的记忆始于几年前的那次睁眼。
那时他脑袋空空，一睁眼便是灰星老旧的水泥街道。
除了名字，啥都没有，啥都想不起来。那时他很嫩，脸嫩，身体嫩，心理嫩。
思索的时候愣神，再一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精虫上脑的傻卵拉进了小巷。
哈，因为顾离脸生得俊。
他生的比这颗星绝大多数人都俊，生得是让人具有征服欲的俊俏。
最初的那一个傻卵做的很过分。
他们就硬扣着顾离扒墙，见顾离挣扎，对着他膝盖窝就是一顿猛踹。
腿没有防备的卸了力，脸贴着墙上的青苔滑溜出一道血痕，顾离就这样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被扒了裤子。
那人劣质信息素的味道弥漫在小巷。
一阵舞枪弄棍。
……
好事是那个时候顾离还没有分化，事后再清理一下也就没事儿了。
也不存在什么标记不标记的问题。
不过坏事是他那还没完全发育的生殖腔被强硬顶开，受了刺激，哪怕后来去调养了也还是敏感而脆弱。
灰星红灯区的老鸨把顾离捡回去之后这么跟他讲。
那时候的顾离也是呆逼一个，听老鸨说在他们工作可以管吃管住，也就嗯嗯啊啊的答应下来。
……然后隔天老鸨就揽来了四个客人，AB都有。
不开玩笑的说，顾离差点死了。
顾离躺在老鸨提供的床上，是真的一点也动不了。
收了那四个人尾款的老鸨笑着走了进来，摸了摸顾离的头，随后取走了漂客们埋在顾离身体里的30星币小费。
……
顾离在灰星红灯区“一战成名”。
老鸨揽客也是揽得更方便了，人是一波一波地来。
有些傻卵是真傻卵啊。运动之余还喜欢东摸西摸，这扣扣那扣扣，留下印记美名其曰到此一游。
傻卵们顾忌老鸨，也不敢对顾离的脸干些什么。
然而，除了脸，顾离身上基本没有一块好肉。到处是青紫的痕迹，大腿和后颈更是重灾区——烟疤、咬痕、指印……
没人把他当人，在这儿顾离更像是一件器物，一个景点。一波又一波的人跑到这来把玩他，来欣赏“良辰美景”。
……有点恶心了。
可气的是因为缺少修检，名为“顾离”的器物终究还是产生了破损。
——大腿处的烟疤已烙成棕黑，后颈被咬的皮开肉绽，至今也没完全愈合。
后来的不少“旅客”向老鸨反馈了这点，老鸨随即就领着顾离去了一个纹身师傅那刺了个纹身，遮住了烟疤，然后暂时地给顾离套上了好看的防咬颈圈。
哦，顺嘴一说，老鸨之所以选择了带纹身而不是选择植皮，是因为刺纹身要比植皮便宜的多。
同理，老鸨一直抓着顾离疯狂揽客，也是因为顾离这个捡来的呆逼要比人造人便宜的多，主打一个能扣则扣，有便宜的就要最便宜的。呵，贪便宜。
扣门吧，扣不死你。
慢慢的顾离变得没有当初那么呆了，电来倒去的生活让他改变了、或者说想起了什么，他变得暴躁。
他从傻卵们口中的俊俏青涩小花瓶，变成了火辣性感野玫瑰。正在事后烟的顾客调侃着这么跟他说，眼里是戏谑。
顾里翻了个白眼，勾勾手指从顾客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凑近了过去，一张脸几近贴着另一张脸。
借着那傻卵烟末端微燃的火星子，顾离点燃了烟。
就保持着这个距离。半晌，顾离嘴唇微张，喷了那傻卵一脸烟。
然后狠狠的踹了那傻卵的下身一脚。
……
顾离已经麻了。
那段颠三倒四的日子让他变得麻木，他开始习惯了随波逐流。
他不是没试过逃，可是他能逃去哪呢？荒凉的灰星舰站基本停运，两三年不见一价载客舰驶入，舰票对于顾离来说也是天价，偏偏安保还严得很，根本没有逃票的可乘之机。
逃去其他星球这条路子根本没指望。
逃到灰星的别处也不过是从一个炼狱跑到另一个炼狱罢了。
灰星靠人力采矿业起家，在矿产能源枯竭后也便断了财路，被几颗主星当成了垃圾停放站。
现在这里的人除了拾荒夜与情色根本没有其他什么收入来源。眼界与消息的闭塞，让他们基本上都是一群小脑呆控制大脑的人。
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不论ABO都没啥好落处——所以跑到哪都没差，因为人都一样。
发现了这一点的顾离气笑了。好吧，好吧。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好吧，就这样。
借着从老鸨那分得的一点微红，顾离勉强活了下来，没饿死也没病死。日常就是接接客人，然后刷一刷好运气捡到的破旧光脑。
有的时候顾里也会苦中作乐地嘲笑一些人器小活难。活该找不到老婆还要来这里消费。
顾离身上也没有出现什么分化成Alpha者Omega的迹象，后来在光脑上草草地查了一下，他可能也就是个beta了。
很奇怪，他明明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不过他并没有出现什么其他体征，索性顾离就不再想了。
万幸他是个beta而不是个其他什么，要不然他可能活的更不是滋味。Omega要解决的生理麻烦很多，他也不指望他这具破旧漏风的躯体分化成Alpha后会变得有多强，更别说灰星这群老五粗里不乏有人有着知A而上的癖好。
Alpha作为进攻方时还好，作为承受方时可难受。
老鸨手下另外一个叫“陈碍”的Alpha就活得很难受，在各种摧残下他的身躯不如其他Alpha高大强壮，反倒瘦弱得连有些都比不上有些beta和Omega都比不上。
……再者，因为陈碍身为Alpha有较强的治愈力，也没有得到过老鸨偶尔良心发现的救助，就硬被扔在那儿自生自灭。
……
那段日子里顾离还是在思考着死。
冷血点说，他觉得像陈碍那样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是痛苦，但他还活着。
客观点说，顾离这样的人，活着或者死了似乎也没差。思维几近枯竭，身体跟随他人沉沦，起起伏伏没个落处，回头一看，这海上还漂泊着不知多少人。
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但是顾离还是想生，所以他卯足力气展臂，让自己尽可能的游离死亡那片灰黑色的海水。
……好吧，就这样。
在灰星像他这种情况，要生也就基本这样选了。
往前看，不少灰星人嘲笑他的反抗，骂他又在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现在他放下了。
他拆了牌坊变的来者不拒。他不再踹人，而是会不时露出颓靡的笑，引人堕落。
他是星海里勾引人死亡的妖，黑市力使毒虫疯狂的迷梦。他变得更加风流浪荡。
就这样顾离过完了他烂泥一般的那几年。
……
直到有一天，顾离在最初的那条巷子里捡到了“一条狗”。
一条落水狗。
顾离从未养过狗，对狗的了解仅仅停留在破旧光脑上刷过的小视频。但在小巷见到男人的瞬间，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落水狗”这个词。
——一双湿润的、睫毛好似分明可数的灰色眼睛。
忧郁的眼睛沉默地看着你的时候，像是在呼救，又是像在求爱。
于是顾离将男人牵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