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随着十一点钟声响起,灯光熄灭,幕布缓缓拉开。
舞台上孤零零地摆着一架三角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灯光从他的头顶打下,一身漂亮的燕尾服熠熠生辉。
指尖落下,连续不断的钢琴声幽然响起,诡异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李斯特改编的《骷髅之舞》,也叫《死之舞》。”闻祈望着台上的钢琴家,将头轻轻贴向俞安之一侧低声介绍,“这支乐曲一开始就是古代罗马教皇格利高利“最后审判日”的圣歌曲调,象征着死神降临的脚步,给人阴阳怪气的感觉。此后,作曲家用这个曲调变奏出 26个迥异的音乐形象,以此表达各种不同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在走向死亡。”
似乎想到什么,闻祈轻笑着说:“这首曲子主题十分明确,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不论贫富;不论美丑;不论雅俗;不论信仰;不论等级和社会地位,人人或迟或早总有一死。”
突然,琴声变得尖锐刺耳,在剧场骤响,好似死神的镰刀划过地面,琴声逐渐变得轻快,如风吹过林间,发出簌簌声。
听到闻祈讲解的秦音感觉胳膊上的汗毛有些起立了,看向钟柳,两人面上有些不安,努力将身体靠近一些汲取一些温暖。
乐曲后又变得宽广,向上四度后连续的下行,就像鬼怪接二连三地被唤醒并开始舞蹈,随着乐声逐渐变化好似一场舞会慢慢接近尾声。
透着怪异欢愉的钢琴曲,不懂钢琴的俞安之摸着下巴在心里评价道。
随着最后一个琴音落下,闻祈微笑着鼓掌。
俞安之自然地跟着一起鼓掌,身边的秦音和钟柳虽然不明所以但同样鼓掌,后面的人有些疑惑有些戏谑地望着他们四个人。
钢琴家起身,朝着鼓掌的四人露出微笑,鞠躬致谢。
幕布缓缓落下遮住他的身影。
演出结束,众人起身之际,看到招待生站在门口脸上是诚挚的笑容,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请各位贵宾,十二点以后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注意生命安全。”
各怀鬼胎的人们回到了住房,闻祈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俞安之道:“洗洗睡觉?”
“这么没有警觉心,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检查着房间的俞安之忍不住发问。
“当然……是因为我足够强咯!”
看了一眼狐狸尾巴翘翘的闻祈,俞安之没忍住笑出声。
这股臭不脸的劲儿真熟悉。
说回正经事儿,俞安之语气略带疑惑地说:“刚刚那场表演你怎么看?”
闻祈道:“精彩,这首曲子难度有点高,他弹得还蛮好的,”
眼见对面人咬牙,也没有再耍贫嘴主动说:“当然游戏不会那么善良,给我们找点文艺项目放松身心,显有问题。”
“剧院、演奏者、乐曲你觉得是哪个因素?”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俞安之无法感知出到底是哪个部分有联系。
“乐曲的最开始是十二声D音,代表着钟声响起半夜零点的到来,圆舞曲的节奏,描写死神召唤来的骷髅互相击碰着出现了。”
闻祈未尽的话语俞安之低声补上:“意味着十二点会有‘骷髅’降临。”
“也可能是死神之类的,反正大差不差都代表着死亡。”闻祈凑到俞安之的手边看了一眼表道:“还有四十多分钟,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啊?”
闻祈指指床道:“难道你要穿着在外面晃悠了一整天的衣服上床吗?”
看看床再看看眼前义正辞严的人,一时间俞安之不知道从哪里先开始吐槽,哪有人进了恐怖游戏里还计较这些的。
“你先吧。”
把人打发去洗澡的俞安之,拿出纸笔开始记录自己今天的收获。
一副简易的地形图,目前已知的NPC有哪些和尚未可知的死亡规则。
笔尖着重在钢琴家三个字上面画了圈,这个角色有些奇怪,其次是尚未来得及探索的地图,等会儿弄清楚十二点降临的“骷髅”之后要再探b2船员休息区和仓库。
爱干净的闻祈洗完澡出来,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短裤,滴水的长发垂在背上濡湿了一片,坐到沙发上对正看着纸思考的俞安之道:“你去洗吧。”
“你哪儿来的换洗衣服?”
闻祈手中凭空出现了与他身上相似的短袖短裤递给俞安之道:“商城换的,每次都是些不给衣服的副本,只能买咯。”
虽然不理解在游戏里居然有人会拿积分换衣服,但俞安之还是接过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他一向来是个过得糙的,快速冲洗了一下擦干换上衣服就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十二点接近。
俞安之聚精会神地看着手腕上的表,闻祈撑着下巴看着俞安之。
指针指向十二,门外声音逐渐响起。
好像是骨骼的碰撞声,嘶哑的嗓音轻轻哼唱着,彻骨的寒意笼罩着房间。
“切切嚓嚓,死神用他的踝骨
在幕石上敲打拍子
半夜里,死神在小提琴上
切切嚓嚓,奏出一首舞曲
寒风怒号,长夜凄凄
椴树的枯枝在呻吟叹息
白骨嶙峋出现在阴影里
奔着,跳着,穿着宽大的尸衣
切切嚓嚓,各自狂舞乱跳
听得见跳着舞的骨头在格格地响
突然舞阵大乱
金鸡报晓,各自四散逃窜。”
俞安之侧着脑袋仔细听到底是什么声音,闻祈不甚在意转动着脖子。
哼唱声由远及近,所有人屏息等待他的降临。
秦音将沙发推到门口,两人依偎在一起祈祷着厄运不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透过门的缝隙看到暗淡的光身影遮住的时候,她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打算。
谁也不知道,这个死亡规则到底是什么?甚至可能只是随机乱杀。
下一秒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
面对不急不慢的敲门声,俞安之看向闻祈,后者走到他身边一脸无所谓地开口道:“开门呗,不管死人活人,大不了就杀了。”
“……都是灵长类,装什么大尾巴狼。”虽然吐槽了自信的闻祈,但至少俞安之心里多少有了些把握。
微微出汗的手心握上冰凉的门把手,锁扣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空荡的走廊,没有死神,没有骷髅,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纸被规整的摆在放门前。
闻祈随手捡起那张纸,反手关上门。
“写了什么?”俞安之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张纸。
快速扫视了一遍,闻祈将纸递给俞安之,轻笑着说:“乐谱。”
米黄色的纸张,边上微微卷起,看样子是有人经常翻阅导致的。
“《骷髅之舞》的乐谱?”翻看了一下乐谱,不懂音乐的俞安之发问。
闻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解释了一下:“这是双钢琴版本乐谱的一部分。”
“有什么区别?”
面对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疑惑的俞安之,闻祈耐心解释道:“双钢琴版本自然需要两个人用两架钢琴演奏。”
“而,我们今天看表演却只有一架钢琴一个人。”擅长举一反三的好学生,“看来我们有必要一探剧场了。”
“但是~此时剧场是锁门的,我们不在开放时间是进不去的,这是规则。”
闻祈的话提醒了俞安之,根据规则餐厅和剧场只在指定时间开放,他们现在可以去的地方只剩下——甲板。
俞安之将乐谱收进背包中,两人随即前往甲板。
“这个给你,留着防身。”闻祈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从包里翻翻拣拣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俞安之。
接过匕首,刀刃采用不知名金属材料制成,微微泛着蓝光,刀柄采用的似乎是什么动物的骨骼,手握处带有类似蛇皮式的防滑纹理,兽骨刀柄手感温润,指尖轻划过刀身可以感受到一丝摄人的寒意。
俞安之随手挥舞了一下,熟悉的手感随口问道:“这把匕首叫什么名字?长得有点像鸭翅膀。”
闻祈听到你的问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下好似被戳中了笑穴止不住的发笑,面对你的疑惑神情开口道:“它叫睚眦,外号叫鸭刺。”
你细细琢磨了一下睚眦和鸭刺这两个叫法,觉得想出这两个名字的人还真是有些才华。
“等我有了合适的武器,再把鸭刺还给你。”俞安之不客气地将匕首揣进包里。
闻祈阻止了俞安之的动作,拿出一个腿环似乎想伸手扣在他的大腿上,还没等俞安之退开,转而把腿环递给他道:“这个腿环拿来藏匕首正好,放包里不好掏。”
“谢谢啊,你真贴心。”
俞安之自己伸手将腿环扣上,将匕首放进去,安置在大腿侧能被裤子掩盖住的地方,蹦了两下发现不会掉,满意地点点头。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甲板上。
空旷的甲板上,摆放着一些桌椅,看新旧程度应该是刚换的,每一张桌椅都还带着完整的清漆,没有被风吹日晒雨淋破坏。
闻祈说不动脑自然地坐到了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海风吹动他半湿的发丝。
惬意的样子宛如真在享受豪华游轮行欣赏海面风光。
实际上,漆黑的海面唯有游轮的一束光照亮前方一片,呼呼的海风在两侧呼啸。
俞安之没有去管闻祈,只是自己一个人绕着甲板走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这艘游轮太新了,新得好像刚出厂似的。
“小安啊~你看完了吗?”等得有些无聊了的闻祈撑着脑袋招呼俞安之。
俞安之蹙着眉,没有任何发现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回到闻祈身边,两人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俞安之望向明亮的星空。
他在上船之前观察过周围环境,不出意外的话这儿应该在北半球的海域,而在北半球冬季日出位置是东偏南,日落位置是西偏南;夏季日出位置是北偏东,日落位置是西偏北;春分、秋分前后日出位置是正东,日落位置是正西。虽然不能确定现在的日期,但约莫在九月,与秋分时节相近,登船的时间正处傍晚日落。
他在落日时间坐在船的右方且能被日光直直照射说明船的航向方向应该是朝着南方的。
现在是夜间,在夜间可利用星座来定位。
在北半球,北极星是最好的定向星,北斗七星的星间连线似一长柄勺形,勺口二星的连线延伸五倍于二星间的距离就是北极星。北极星的方向是正北,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现在是正常行驶应该是朝着南方前行,进入客房的通道正对着的是行驶方向,那么此刻正准备进入客房通道的俞安之想要看到北斗七星就应当抬头看向前方上空,而不是此刻出现在他左手边的天幕上。
看着俞安之停住脚步长长凝望着天空,闻祈开口:“怎么了?”
在外边儿不方便多说什么,俞安之摇头示意等一下说。
两人沉默着回到房间,观察长廊地面铺设的地毯,暗红色的地毯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些溅射状的血迹和滴落型血迹,看来有人出来过还造成了一些不小的动静。
关上房门,俞安之就说明了自己刚刚的发现:“游轮的路线是否偏移的幅度有些大了?”
“一般驾驶室都有航线图,明天去找找看。”闻祈捋捋自己已经被海风吹干的发丝,麻溜地爬进了被窝里。
行为之熟练,动作之连贯,真是让人惊奇。
看着没有动作的俞安之,闻祈很贴心地掀开半边被子拍拍空床道:“快来睡觉啊!不睡觉哪有力气打怪,哪有精力思考啊?”
两人对视,俞安之看着闻祈满脸的期待和拍床逐渐变快的手,陷入了沉默。
感觉再不上去躺着,他就要把床拍出一个洞了。
从包里拿出乐谱,坐到空着的半边床上,对闻祈说:“你先睡吧,我再研究一下乐谱。”
俞安之做出了让步,闻祈自然乖巧地躺下了。
感受到身边的呼吸逐渐平稳,俞安之低头看着男人,房间的灯都关了只留下床头一盏灯供他看乐谱,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俊秀的脸上,鸦羽般的睫毛覆下一道淡淡的剪影,恬淡的睡颜看不出他清醒时懒懒散散的性子,长长的发丝铺在枕头上跟水母触须似的扎着俞安之的胳膊。
轻叹一声,看了一眼一窍不通的乐谱,收了起来也躺下来了,伸手关掉床头灯。
满室静谧,只有月光打在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