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beta也可以受孕吗？”
柳谙失忆以来脑海里一直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反复环绕，还从来只是这一句话，他潜意识里感觉到这对他很重要。
“你以前都不这样刷牙的呀？”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用毛巾擦他的脸，诉说他方才的异常。
“以前你刷牙从不蘸水的，”肥胖的女人笑起来很普通，“你说泡沫太多流到下巴烧得很疼。”她归置毛巾的时候柳谙一句话也没说，转过头的时候儿子正以一种很生分的眼神静静地看她做完一切。女人叹了口气，想摸摸儿子的脸，对方以一种警戒的姿态扭身躲开了。
自从孩子发生那样的意外以后，那几个攻击别人的学生都送进了少管所。可尽管如此，他儿子的大学梦也暂时泡汤了。不过乐观的女人觉得只要儿子开心就好，她打算今晚熬一锅排骨汤，这样先养好儿子的身体，等适应了一切再慢慢来。
“昨天已经认识路了吗？”
“我自己可以上学。”
柳谙点点头，他对这种家人之间的关心有些不适应，并隐约持有一种怀疑状态。其实他已经想过一种可能:既然他们这么关心自己又怎么会让自己发生这么大的意外?自己又为什么会这样防备他们显得毫无缘由的爱?
一定有什么被隐瞒了。
上学路上的小径上一个男生突然扑过来，推了他一个踉跄。
“你好啦?”
“你是谁?”
那男生上半身后仰，震惊之余有些莫名的欣喜，柳谙看他半天不说话皱皱眉一把推开继续走自己的路。等柳谙以为自己可以安静地走到学校时，那男生又特亲近地跟上来。
“你真不记得我了？”
柳谙不耐烦地点头，对方又不识相地用手揽他的肩膀，一副感情很好的亲昵状态说:“我可是你最好的兄弟赵旺!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两个人几乎是头贴着头，赵旺的嘴巴都要抻进柳谙的耳朵里了，柳谙被这洪亮的一嗓子激得直捂左耳，他斜眼看向赵旺。
赵旺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个细皮嫩肉的beta露出这么阴毒的神色，斜眼看他的眸子就像毒蛇一样。他被吓得手一抖就这么让柳谙搡了一把落在后面。
这时候差不多也要到了学校，他还从来没在柳谙面前这么丢分过，气极还是强压下去。
柳谙一进门就有不少正在准备早读的学生看他，柳谙厌烦这种或探究或怜悯的眼神，坐到唯一一个空位子上的时候发现旁边同桌的男同学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他的忍耐差不多也到了极限，扭过头就骂:“看屁。”
那男生本来像是不好意思转头的样子，只是侧身偷窥。看对方朝自己这边看还忙不迭地想要迎接对方的视线，不料刚一分辨出那眼神中的厌恶后浑身一僵。
“对不起……我只是想看你怎么样了。”
柳谙真的和以前相比太不一样了……顾骏涛想起柳谙的母亲对自己说的话。慈善的妇女曾经表达希望他能在学校照顾一下柳谙的“请求”。其实柳母不这样说顾骏涛也会这样做。无论之后柳谙变成什么样，顾骏涛都不会离开他的。
上早读的时候顾骏涛屡次偷看柳谙的情况，柳谙似乎没发现，还在这中间喝了口水。顾骏涛不知道柳母有没有告诉柳谙所有的事，再加上柳谙突然对他态度不怎么样他也一直没敢搭话。
等到下课的时候柳谙趴在桌子上小憩，顾骏涛轻手轻脚地抓起柳谙的杯子从柳谙的背和后桌之间的空间挤出去，不想他体格太大硬生生把柳谙蹭醒了。
“你干嘛？”柳谙睡眼朦胧地问。
“我看你水杯里没多少水了，给你接点水……”
柳谙听了没说话，脑袋缩回交叠的胳膊里又睡回去了。顾骏涛想自己应该是被默许了吧，悄悄走到饮水机那里接水，他呆呆听了一会儿咕噜咕噜的水声，回去的时候看见柳谙还在睡觉，不想吵醒他就拧紧了杯盖站在那静静等着。
“咚咚”
玻璃被人用关节骨敲了两下，顾骏涛担心柳谙会不会被吵到，一抬头看见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出来。”
经过玻璃的阻隔人声的音量被削弱，顾骏涛从对方不是很大的嘴巴张开的弧度判断对方应该是这个意思。
他抬头看了眼闹钟，不是很情愿。此时离上课还有八分钟，顾骏涛磨磨蹭蹭在书桌与书桌之间的过道里走，门外的人一个受不了堂而皇之地走进班级把顾骏涛拉出来了。
“有、有事吗……？”
邓韶青不说话，先是摸了摸战战兢兢的顾骏涛耳侧的头发，借此凑近了被刻意拉来的距离，慢悠悠地道:“没事不能来找你？”
看见顾骏涛一声不吭地摇头，邓韶青往教室里扬了扬下巴:“他怎么样？”
“伤得很重。”
早读后的课间大家基本上都在睡觉，走廊静悄悄的，他们说话的声音也都轻轻的，有一种令顾骏涛心慌的死寂之感。邓韶青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摸他两下，顾骏涛不敢躲，怕幅度太大被人家看见。
“你心疼吗？”
邓韶青冷不丁来这么一句，顾骏涛浑身一抖又发觉屁股凉凉的，竟是邓韶青的手抓上去了。顾骏涛第一时间往窗户里看，发觉柳谙还没醒他就小声哀求对方撒开那冷冰冰的爪子。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心疼吗？”
对方那渴求的眼神几乎就是明晃晃地把正确答案摆在顾骏涛面前。顾骏涛却不想回答不心疼，不仅是因为他说谎时因为良心不安总是会表现得很明显，更是因为他清楚邓韶青的个性，得到甜头就很难撒手。
“你这几天怎么样了？”
邓韶青毫不掩饰眼里呼之欲出的欣喜，他的手从臀部转到腰那里，狠狠往自己那里压了压，两个人几乎胸膛相贴。他另一只手牵起顾骏涛引着他抚摸上自己的左臂。
“我爸又打我了，可疼了，他们还好几天不让我上桌吃饭……你摸摸我。”
“……”
邓韶青俊秀的眉挤在一起，眼光潋滟眉尾下垂，显得无辜而楚楚可怜。顾骏涛还在顾忌走廊里的行人，本想敷衍了事，下一秒却被倾身吻了下去。
一开始这个吻还是带着索求意味的唇面相贴，直到后颈传来的力道越来越霸道，邓韶青的唇几乎是碾在上面。他毫不关心胸膛处收到的推拒，只是把握这任由他摆布的时间，闭着眼用舌头顶开唇瓣，和顾骏涛的舌肉淋漓地交缠在一起，口涎从缝隙中沿着嘴角流下，甚至有对方的闷哼和缠绵的水声。他从没和顾骏涛这么近距离过，双方都不会换气，几近窒息中携带着不可言说的生理快感。
顾骏涛不可能没注意到教室里不少好奇的目光，或戏谑或嫌弃。他自己也觉得尤其肮脏，然而多余的目光看见柳谙仍是不为所动地在睡觉他庆幸的同时也颇感无助。
终于等到邓韶青亲够了，他仿佛还意犹未尽，离开时咬了咬顾骏涛的下嘴唇，同样关注着某个人，他略失望地用袖子给顾骏涛擦了擦水光潋滟的嘴。
“我上次不是故意下死手的。”
对面的人压抑的模样让邓韶青心里有了数，他心里清楚顾骏涛恨极了，甚至都不愿意说一句假话安抚他。而他也说谎了，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弄死柳谙。
“别把手攥疼了，”他展开顾骏涛握紧的拳头，“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顾骏涛回去的时候出来扔垃圾的赵旺狠狠用肩撞了他一下:“在外面亲过瘾没？”
顾骏涛没理他，径自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柳谙也被铃声吵醒了，往前挪了挪板凳，让顾骏涛进去了。
一个月没见面了，起初柳谙的母亲实在是恨死他了，死活不让他进医院看望，他也就只能干着急。得知柳谙回来他心里先是高兴再是害怕，他怕柳谙会因为这件事畏惧自己再也不理他了，但得知他失忆后又是一种庆幸之余无边无际的落寞。
他们一起在只有两个人的餐桌上吃午饭，一起牵着手回家，一起讨论最新的游戏，一起在进门前被泼冷水，一起被嘲笑被愚弄被殴打被孤立的记忆全都没有了……曾经最亲密要好的两个人，在一方失去那些产生感情的珍贵记忆后，双方的关系还能毫无嫌隙吗？
曾经一起创造的东西只有他自己记得。
那双眼睛生动、干净，瞳色偏浅，像是镶嵌了流动的湖水。也因为是直睫正面时看不太出来，侧面看时像是翻腾欲飞的翅膀，眨眼的时候可以看出它的浓密。
曾经他是会用这双眼睛和自己说话的，永远耐心永远兴致勃勃，满腔的喜爱随时都要溢出一般，从来不会……如此厌烦。
“你看我的感觉不一样，”柳谙狐疑地看他，眼睛不时瞟过那杯冒着热气的温水“你和我之前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