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又震，顾淞意都没管。

    过了一会，老妈在驾驶座喊了一嗓子把她喊醒了。

    “一一啊，快到了。”老妈说，“睡醒了就发会呆。”

    顾淞意睁开眼。

    “别睡了我们快到了，你看看风景也好，别待会下车感冒了……”

    刚刚老妈说什么她都没听清，只是受不了手机一直震。她轻轻应了老妈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

    孙颖：【我的天，你这就走了？】

    孙颖：【今儿要不是杨女士课堂公开，我都不知道你转学了。】

    孙颖：【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孙颖：【是不是朋友】

    孙颖：【顾淞意你太狠了，这事不告诉我你还想告诉谁？】

    ……

    消息是孙颖发过来的，对于她说的话，顾淞意有些失忆，抬头回想了一下。

    确实好像没有告诉她，消息来的太突然，她连夜就被老妈拉走了。

    顾淞意：【没来得及告诉你。】

    顾淞意：【我转学了。】

    顾淞意发出去后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她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一直变来变去的风景。唯一不变的好像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雪。

    即使是再次到这个地方，下车后顾淞意对这个城市的第一感觉还是冷。

    超级冷。

    老妈把她的围巾勒紧了些，拉着她去了她们在这个城市里的家。

    房子不算大，也不算小。

    装下她们俩刚刚好。

    “我去看看这屋的暖气，你在这等着。”老妈说。

    顾淞意应着，手机里的孙颖又发话了。

    孙颖：【不已经晚了】

    孙颖：【我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

    孙颖：【你太扎我心了顾淞意】

    孙颖：【这次怎么回事？】

    孙颖：【以前吵那么多次都没离，这次怎么突然就带球跑？】

    顾淞意看着手机发愣，她也不知道老妈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无所谓吧。

    顾淞意：【我也不知道】

    顾淞意：【转学就转学，反正我在哪学不是学。】

    孙颖：【抱抱淞意，以后不能当公主了】

    顾淞意盯着手机里的孙颖，想无形中给她来一巴掌。

    顾淞意：【这公主】

    顾淞意：【不当也罢】

    孙颖发来一张嘻嘻的表情包。

    孙颖：【我是说以后我们不能一起撒野了】

    孙颖：【不过你还是我逝去的好搭档】

    孙颖：哭哭（表情包JIF）

    屋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顾淞意看着老妈整装待发，问她去哪。

    “我去你外婆家一趟。”老妈穿好鞋。

    “我也去。”顾淞意说。

    老妈斜了她一眼：“行，暖气先不关了，没多远。”

    外婆家还是老样子，在一条巷子的尽头。小时候顾淞意说外婆家是一座桃花源，尽管这个巷口有时候看起来破败不堪，但深处的外婆家就是最温馨的。

    现在被雪覆盖，这个巷子不至于那么杂乱。白茫茫的一片，掩盖着巷子的另一面。

    和外婆说了几句话，老妈就打发顾淞意出去，偷偷说悄悄话。

    其实说悄悄话顾淞意也不感兴趣，无非就是妈妈我离婚啦……那个狗男人终于放弃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他过啦……balabala的。

    她在楼下蹲着，周围还算安静。没有她小时候来时隔音那么差。

    顾淞意盯着前面2米开外那块不知名雪堆，幻想自己拿石头是不是可以把它炸开。实践过后发现不行，自己准头不行。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来一张孙颖递给她一根烟的画面。

    “呐，解忧解愁还上头。”

    嗯。

    解忧解愁。

    顾淞意确定，她现在就缺一根烟。

    她和孙颖不止烟友的友情，但烟是孙颖带着抽的。自己以前的亲生father总是拿顾一泞和自己比，有时候愁有时候也习惯了。

    她眯起眼，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来这时的画面，企图找到商店的身影。

    努力了2分钟。

    结果以失败告终。

    她拉紧了羽绒服，在巷子里乱转。寻找她的目标：商店。

    遇到分叉口，左还是右。右。遇到死胡同，重新回去。遇到恶狗，跑……

    顾淞意觉得自己方向感还行，怎么还能在一个巷子里绕迷。她瞬间觉得这个巷子就是一个巨大的“操”字。

    操蛋的世界，操蛋的巷子。

    操蛋的孙颖。

    拐了第六次的时候，拐到一个最杂乱的死胡同。

    顾淞意刚进去就被一股烂垃圾的味道给撵出去，抬头发现阴暗处有两个人围着一个女生。

    顾淞意在思考是走还是跑。

    这是在干什么？

    让我给撞见啥了。

    顾淞意觉得还是先跑为妙。

    “你爸呢。”个头偏高的一个男人先说，“还没找到？”

    “不知道。”被围着的女生淡淡开口。

    “唉呀妹妹，我们也是要赚钱的。你爸拖欠这么多贷款，他跑了谁替他还？你吗？还是你那个病妈？”胖子说。

    女生没说话。

    “我晓得你学习成绩还不错，赶紧找到你爸回来还钱，我们也挺不想让你背负这比钱的。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找不到你爸只能你和你妈还。”高个子男继续说。

    胖子也点点头。

    “所以说妹子，赶紧找你爸回来好好工作赚钱，也叫你妈好好工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催了，不然下次来催债的不是我们，把你们家砸了可就不管了。”高个子男点了根烟。

    女生嗯了一声。

    胖子叹了口气，拉着高个子男出了胡同。顾淞意绕了一圈，结果从另一个口再次进入这个死胡同。

    她看着熟悉的人影，心想完蛋。

    准备离开时，被后面的女生喊住了。

    “你不知道怎么出去吗？”那个女生走上来。

    顾淞意回头对上她的脸。是一个圆脸，短头发，个子和她差不多的女生。因为很白所以看着就很乖很可爱。说话又温柔，甜滋滋的。

    顾淞意尬笑：“商店怎么走？”

    “往前，左拐直走就是街道。”女生指了一下。

    顾淞意点点头，朝她道了谢。

    果不其然，听了那个女生的话，没费半点劲就拐进街道了。

    顾淞意轻叹早知道先揪个人问问好了，少走十年弯路。

    街上没什么人，她快速扫了一眼两边的招牌，找到一家小超市。

    进门就一股热风，顾淞意感觉自己活了。走到柜前，要了一包利群。

    顾淞意拿出手机支付，瞥见老板做贼似的看着她。心里产生一股不自然的感觉。

    怎么你们这没女的抽烟吗？

    老板迟疑的目光和动作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顾淞意站直假正经咳嗽了一声，试问着对没开屏的手机问了一句：“哥，就利群吗？”

    老板这下目光才从顾淞意脸上挪开，转变为慈爱的笑容，给她推荐：“你哥爱不爱抽这几种？也买点给他？”

    “不用了不用了。”顾淞意摆手。

    她只想快点离开，怎么买个烟偷感这么重。刚出店门，一摸口袋，又假笑着拐回来。

    “再来个打火机。”

    老妈已经安排好了学校的事，明天就去上课。

    晚上又去外婆家吃晚饭，还被外婆爱的教育。后来顾淞意准备进屋睡觉的时候，孙颖给她打了个电话。

    顾淞意打开窗户，点了根烟。她的床挨着墙，正好在窗户这边，终于实现了她坐在床上抽烟的心愿。

    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孙颖哭惨的声音。

    “你怎么了。”顾淞意问。

    “没事，我想你啊一一。”孙颖叹了口气。

    “哦。”顾淞意在床上，看着外面闪烁的路灯。

    “你知道今天顾一泞有多傻逼吗。”孙颖说。

    “不知道，”顾淞意呼出一口烟气，“多傻逼？”

    “她今天和那个绿大爷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看的我们他妈尬死了。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孙颖啧了一声。

    “她是公主嘛。”顾淞意笑了一声。

    “你在那过得怎么样。”孙颖拐弯问。

    “我才来第一天。”顾淞意说。

    “那就是第一印象啊，”孙颖继续问。“那儿人怎么样？”

    顾淞意想了想：“就……是个人。”

    “这是他妈什么感觉啊？”孙颖被顾淞意的答案整笑了。

    “不知道，瞎感觉的呗。”顾淞意摁了烟。寻找自己身边能解决烟头的承载物。

    又往窗外看了看，这扔下去应该不会掉到某人的头发上吧。实属犯罪行为，顾淞意停止了想象。

    她随便找了个铁皮罐子就把烟头丢里边了。回头继续应着孙颖的话。

    顾淞意感觉孙颖有时候挺啰嗦的，比她妈都能说，说时间还能特别长。绝对可以尊称一句“孙教授”非她莫属。

    如现在孙颖就在跟顾淞意讲，如何第一天就让全班同学对我关爱有加。

    “啰嗦的孙老太太，我先睡了。”顾淞意挂了电话。

    她不知道孙颖听到没有，估计孙教授讲到后半夜发现自己10点就挂了她的电话，明天一定会变成“火焰山太太”。

    早上醒的时候顾淞意感觉全身都痛，怀疑自己是不是成豌豆公主了。

    还是顾一泞在暗中诅咒她也变成公主。

    她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早上8点半。

    顾淞意从屋里出来，老妈已经把饭做好了。她迅速收拾了下，和老妈去了学校。

    十一中离外婆家不远，老妈说不想在学吃了可以去外婆家。顾淞意心想得了，就那条巷子她都绕不出去，没个向导一天要在那迷路八百回。

    学校没有她原来的学校大，不过有个操场就够了。她的追求就是学校里找个秘密基地抽烟不被发现就好。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她做不了顾柏华心中的接班人，也比不上顾一泞。

    人生追求有很多，她倒没那么喜欢功成名就，好功好勇。

    只要一点，活着就行。

    老妈把她送到学校，告诉顾淞意她的初恋就是这的副校长。长得一副文人样，到教导处会带她参观介绍学校的。

    顾淞意抽搐了下眼皮，这么大个学校，叫她去找教导处？

    做梦呢。

    还好初恋在她们来之前就等在校门口候着了，省了顾淞意一笔智商税。

    “顾淞意是吧？”初恋温和地笑着，“小姑娘长的挺好的。”

    顾淞意顿了一下，打量着初恋。是个文人，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戴着眼镜看着有些油腻。

    “嗯。您……？这么称呼？”顾淞意问。

    “我姓曹，叫我老曹就好。”老曹说。

    顾淞意点了点头。

    老曹带她在校园里游走，正赶着下课时间，下面玩雪的人挺多的。顾淞意神奇地发现，这个学校的每个学生见面都会打招呼，还怪有礼貌的。特别是几个长的很甜的女生，朝他们走来还笑盈盈地打招呼：“曹校长好啊。”

    顾淞意感觉是不是初恋的威压太高了？

    后来一想不是，真不是阿谀奉承。

    是发自内心的笑。

    感受到她的疑惑，老曹笑的更慈祥，颇有点骄傲似的向顾淞意解释：“这些学生们可爱吧？正是青春韶华的年纪，就是该多笑笑。她们见到每个人都会笑着打招呼。”

    顾淞意愣了愣：“校规啊？”

    老曹脸突然拉的老长，笑容凝固在脸上。

    顾淞意还想解释一下，证明她真不是想这样说。

    “什么校规，这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吗。”老曹说。

    顾淞意哦了一声。

    原来初恋这样想，感叹自己还是阴暗了。

    “我听说你学习属于中下等，是原来的学校讲的没明白吗？”老曹扭脸问。

    顾淞意摇摆了下头：“没啊，我天生学习就不好。”

    老曹暗暗哦了一声，安慰道：“没有什么天不天生的，只要你努力都会有回报的。”

    教导处在南边那栋育德楼里，爬楼梯3楼右拐。屋里有很多中老年老师，一大堆教案堆在桌上，旁边再摆一个保温杯。

    接着老曹在一处柜子旁的犄角旮旯里翻找，顾淞意好奇他会翻出来什么东西的时候，结果是一套教材，递给她。

    “这些都是高一这学期要学的书，你拿着看看，跟你原来的对不对的上。”老曹拍打书皮封面上的灰，“对不上也没关系，只要你用心，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顾淞意拿起一本灰少的语文书翻看，她很不想承认自己没怎么看过课本。囫囵吞枣看过之后，点了点头。

    “跟大家介绍一下，以后这就是你们的新同学了。顾淞意，来跟大家打个招呼。”班主任杨老师在课前给班里的同学介绍。

    顾淞意有点懵。

    “你们好，我叫顾淞意。顾家的顾，三点水松树的淞，意思的意。”

    “你先坐那里，”杨老师指了指第五排靠窗的位置，“回头我再给你补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