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风吹过，推着厚云将太阳遮了半边，落下的阴影刚好笼罩了教学楼。
四处耷拉着残破的桌椅，拦网锈迹斑斑，砖缝之间能见靠着雨水野蛮生长的不知青苔还是杂草的绿色植物。
但相比以前，这已经干净许多，一张还算完好的桌椅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坐落于天台中央靠边处，风景最好的地方。
江皎拿出便当，没大多食欲般，神情黯淡。
“今天吃的什么？蒸龙虾，鸡肉卷，厚蛋烧，焦糖菠萝。”
来人的声音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但江皎还是惊了又惊。
“你到这来干嘛？”
“我说午饭时间怎么找不到江皎同学，原来躲在这啊，老师好像强调过天台禁止进入。”
秦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自顾自拉了张凳子，坐到她的对面。
学校没有食堂，大家都是自己带便当来吃，因为也没有朋友，江皎通常都是找个无人的地方解决午饭。
天台就是个相当好的选择。
江皎默默打开饭盒，淡然道：“你现在也违反校规了。”
蒸龙虾，鸡肉卷，厚蛋烧，焦糖菠萝。居然和他猜的一模一样。
对上江皎疑惑又震惊的眼神，秦殊笑笑：“江皎同学果然不记得我了。唉，好伤心啊。”
他一边说，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扯出脖颈间的项链，红绳下方，吊着一个玉做的兔子。
江皎突然感到有几分眼熟，她又抬眼去仔细端详秦殊的脸，就在对方快要抑制不住嘴角时，视线回到自己的便当上。
“哦。”
小学时候的玩伴又怎样，这么多年不见，早就和陌生人没有差别了。
“你就不好奇我之后去了哪吗？”
他们只相伴了一两年，之前都玩得好好的，但秦殊突然在一天消失了，她问了左邻右坊，没任何他的消息。
“不感兴趣，我要吃饭了，麻烦你让开。”少女的语气既冷淡又疏离，很难听懂里面夹杂的一丝责怪。
“别生气嘛，原因现在一时讲不清。我们一起吃饭吧，江皎同学的便当一如既往地看起来很好吃。”
“份量也很大诶，你吃得完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闭嘴！”
李阿姨每次都做得很多，她确实吃不完，剩下的饭只能浪费。
“要不江皎同学跟我换怎么样，介于你午饭的食材比我好很多，我在额外给你补点钱可以吗？”
钱
钱!
江皎瞬间将眼睛睁得圆圆的，迅速朝秦殊的便当瞄了一眼。
溏心蛋、炸鱼排、芝士培根卷还有香蕉大福。
全都是她爱吃的，根本不亏!
“这、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秦殊眉眼弯弯地把100元递了上去。
江皎故作矜持地收下，然而心里早已被百元大钞占据，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餐具也跟着交换了。
第一次和别人共享午餐，江皎吃得又慢又快，见秦殊吃下最后一块菠萝，才跟着把点心咽了下去。
观察到她可爱的小行为，秦殊忍不住勾了勾唇。
“明天也在这见面，不要忘了哦。”
“我知道啦，不用你讲。”江皎逃似的跑出天台。
“九尾凤凰的蛋，黑海鲛人的鱼尾。”
“虎头，我们还看得到明天的太阳吗？”
“不知道呢狼脑，总之，修神社的计划至少得推到十年后了。”
两个神使抱着空荡荡的饭盒嚎啕大哭。
直到少女的背影彻底消失，秦殊才转过身，看两个只到自己腰部的神使，开口：“哭什么哭，不过几块肉而已，拿来换我和皎皎的共享午饭时间，算他们修了八辈子的福。”
狼脑默默低下脑袋。
大人终于疯掉了吗。
也许他们回去就能看到一个被凤凰烧了又被鲛人淹了的焦炭神社。
秦殊从裤兜掏出随身携带的精致布袋，上头绣着清晰的花纹，不过没有象征吉祥的龙凤，而是一条又黑又粗的长蛇。
一颗价值连城的鲛珠，一颗千金不换的火莲子，像垃圾一样被他扔到神使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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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家注意一下，马上要举办文化祭了，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活动和表演，先来讨论班级展举办什么吧。”
文艺委员上官千双站在讲台上，招呼着同学们。现在还是下课时间，底下的座位并没有被填满。
她长相可爱，在班上人缘也不错，很快就有人回应她。
“男仆咖啡厅怎么样！”
“这个好诶，可以看到秦殊同学穿女仆装。”
秦殊从外面回来，无意听到这句话，顿时警铃大响。
要是被皎皎看到自己穿女装的样子，会不会剥夺他终身丈夫权！不可以！
“别吧，肯定有别的班会弄，太老土了。”
秦殊松了口气。
林雨：“那鬼屋、cosplay变装展示、现场画像？”
班级一时陷入沉默，这些活动更是老土中的老土，他们在初中就不知道办过多少次了。
林雨：“啊啊啊啊，那怎么办，我都放弃了我的炒饭馆梦想了。”他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这么一看，好像确实牺牲很大。
上官千双一一将展示项目写在黑板上。
“班长有什么建议吗？”她眼神锁定在最后一排。
不知为何，江皎到现在也没回来，秦殊旁边空了个人，根本听不进他们的话。
“随便吧，都行。”
敷衍的回答让上官千双抿紧了唇
林雨：“要不，男女反串的cosplay炒饭馆怎么样！”
“cosplay太费时间了，我们到时候还要准备表演呢。”
“所以……”
最终的投票结果出来，男女反串的女仆炒面馆。
林雨就差在班上高歌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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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江皎同学，求求你了，进我们社吧！！！”
“哈啊？我都我说了我不会画画！”
江皎企图推开扒拉在自己腰上的女生，奈何那人手上跟沾了胶水似的，像树懒一样死死套着自己。
“骗人骗人骗人，你明明是上次市里美术比赛的第一名，我高萘绝对不会忘记这么漂亮的人的！”
江皎脸红了半分，“你是笨蛋吗！画画什么的最讨厌了，不要再来烦我！”
半分钟后。
高萘沮丧地跪倒在地，伸手对着跑出去十米远的江皎，哭脸惨兮兮：“私密马赛社长，哇达西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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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表演就决定是话剧黑蛇传了。”
“现在进行角色分配。”
上官千双把位置让给汪梦萌。
汪梦萌手持剧本，眼中迸发热情的火光。
“男主由秦殊同学来扮演怎么样。”
痴情温柔的黑素贞，班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对意见。
秦殊笑着答应，只不过视线全在从后门溜进来的少女上。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被人缠着参加社团。”
“这样啊，我们正在讨论文化祭。”
江皎往黑板上扫了一眼，随后戴上耳机，神情淡然：“没兴趣。”说罢，双手一趴似乎就要睡觉。
“是吗，我听说如果表演能获得一等奖，校方会奖励5000元，我们班一共30个人，一人能分到100多呢。”
“如果是主演，可能更多吧，毕竟比别人更辛苦。”
“接下来是反派魔法少女。”
江皎不经意地朝黑板又扫了一眼。
黑素贞——秦殊
小灰——林雨
许魔——上官千双
魔法少女——
……什么鬼
“啊，这个角色，得最好看的人来表演吧。”
秦殊不知何时窜到了讲台上，看着汪梦萌的剧本，低声嘀咕一句。
作为编剧及导演，她的眼睛瞬间化为两道激光，向下扫去。
“江皎同学！”
江皎被她热情的呼唤叫得浑身一抖。
“你愿意成为魔法少女吗？”
惦记着166.67元奖金，江皎微微别开脸，打算勉为其难、看在同学一场、区区表演不在话下地答应时。
“我觉得夏凉同学也很合适。”韩天川突然出声。
汪梦萌有些犹豫，随后在黑板上写下两人的名字。
“分别试镜投票决定怎么样。”
汪梦萌这句话一说完，班里立刻响起热烈的讨论声。
“噗，不是吧，这也太羞耻了。”
“只看脸的话，我双手双脚支持江皎啊。”
“喂，小点声，别让夏凉听到了。”
江皎粗略看完秦殊带回来的剧本，淡眉惊讶地抬了半分。
“这是她自己写的？”
“根据原剧情魔改了，不过，结局都完全不一样了。”
“我倒觉得黑素贞该和魔法少女在一起，你觉得呢。”
魔法少女正义讲信用，看似阻挡人类素贞与蛇妖许魔真情相恋，是个实打实的老古板。但对于素贞，如果知道许魔是妖的真相，也许会赞成魔法少女的做法。
江皎对什么情情爱爱没有半点头绪，只回应了他一句：“随便吧，都行。”
五分钟后。
江皎和秦殊站上讲台。
江皎垂头凝视着伏倒在地的秦殊，“你可知，那女子是黑蛇所变，妖跟人不该有凡俗之情，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天地无边法有规，各归其道行各则，请你不要再拦我了。”
林雨扮演的小灰登场：“我呸，人家你情我愿，碍了谁人的眼，你个臭魔法使。”
魔法少女眸中一片霜雪，没被小灰的话打动半句。
“你说的可是真话，那女子竟是蛇妖所变？”
直至黑素贞开口，魔法少女才点了点头，神情依旧冷漠。
“那你又是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我，当年从黑鹰口下救出我的人也是你，为何闭口不谈。”
魔法少女的脸僵了一瞬，嘴角扯了扯：“我、我只是路过，并非特意去救你。区区凡人脆弱的和陶瓷一般，我若是一上去就告诉你的爱人是蛇妖。你个笨蛋肯定会去自缢，才不是因为担心你！”
奇妙的氛围在班上慢慢散开。
江皎说完就自闭了。
可恶的秦殊，居然突然改台词。
就当台下一片寂静，江皎脸红的快要落荒而逃，汪梦萌忽然有节奏地开始鼓掌。
紧接着，台下掌声随之而起。
不知谁突然一句：“噗，原来魔法少女暗恋黑素贞吗，好邪门的产品，怪好磕的。”
待夏凉也试镜完，汪梦萌组织大家匿名投票。
孟儒青笑嘻嘻回头，对着两人：“你们演得还真是带感诶，不过秦殊，为啥你第一次和第二次说的台词不一样啊？”
秦殊淡定道：“不小心看错了台词。”
孟儒青：“噢噢。同桌，你演得魔法少女也太传神了吧，可惜我只当了个船夫，你有空可以跟我对戏吗？”
江皎刚想开口拒绝，身边人就发出疑惑：“你的同桌不是换成上官千双了吗？为什么还叫江皎同桌？”
孟儒青盯着江皎纤长细密的睫羽，愣了神，没注意到秦殊有些发黑的脸，“叫习惯了，改不了口。”
“喂，那你也太过分了吧，照你这么说，我同桌还是秦殊呢。”上官千双转过头搭话。
“哈啊？不就一个称呼吗，这么斤斤计较干嘛。”
上官千双没料到他的反应，按往常，男生都是顺着她的话聊，忽然被反驳，她一时张嘴噎住，不知如何是好。
“诶，我记得第一场好像是我们三人，要不吃完午饭一起去排练。”她软了态度。
江皎又不在。孟儒青对她的提议兴致缺缺。
“江皎，你也来吗？要是你能来我们肯定能演得更好，到时候一等奖非我们莫属。”秦殊柔声对她说，暗含了点诱哄的味道。
江皎把写有自己名字的折纸投进箱子，“真拿你们没办法。”
这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