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洗手间。
江岁桉趴在洗手池上吐了好半天,胃里依旧在翻江倒海。
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低下头,往脸上猛地浇了一把凉水,刺骨的冷浇灭了脑中的恍惚,带走了交织的泪水和汗水,留下一片惹眼的红痕
江岁桉缓慢平复呼吸后关掉水龙头,拿起刚刚不小心摔碎的手机,点进通讯录,找到Z字开头唯一一个手机号码,拨通。
没接,再拨。
还是无人接听。
江岁桉失魂落魄地摁断电话,改用微信。
他点进置顶对话框,拨打语音被拒后快速打字,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强哥对不起,我愿意……】
发送完,一串紧促的提示音立马响起。
江岁桉急忙点开语音条,对方嘲讽的声音在洗手间萦绕。
“呵呵,早知道现在当初干什么去了?一个被标记的Alpha,谁想要你?你到底明不明白Alpha被标记意味着什么?!”
意味……离不开。
江岁桉打字,又在听见下一句话后删除。
“意味你是他的狗,只能臣服于他,你见过哪个Alpha被标记?我也懒得和你说这么多,你现在得罪了张制片,公司已经打算彻底放弃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给你三天时间搬出宿舍,就这样,你我也好聚好散。”
江岁桉垂眸,忍着玻璃刺进手指的疼痛,急急回复:【强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求你……】
然而等到的却是:【李强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看见鲜红的感叹号,江岁桉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双腿抱膝,手指上的疼痛被无限放大,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过一样。
胃里的波涛汹涌再次席卷而来,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宛若上岸后因缺乏水源濒危的美人鱼,姣好的面容此时布满水痕,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湿发遮住脆弱红肿的双眼,眼前模糊一片。
很冷,很难受。
恍惚间,江岁桉以为自己要死了……
三个小时前。
江岁桉接到护工胡姨的电话,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没敢挂断手机,到达医院后直奔七楼。
忽视身体的不适和旁人的目光,江岁桉拼命奔跑着,他跑到走廊尽头,很快来到手术室外。
胡姨和几个护士等在那里,看见他来了,这才挂断电话。
“小安……” 胡姨面露担忧。
江岁桉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气息有些不稳,他转头焦急地询问其中一个护士,声音满是沙哑:“小妍姐,我奶奶她怎么样了?”
被叫作小妍的护士推了推眼镜,递给他一张病危通知书,冷静专业地解释:“患者晕倒前出现严重的肾性贫血症状,伴随着呕吐、头痛,便血,现在顾医生已经在抢救了,你先签好字,做好心理准备。”
江岁桉顿了顿,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好。”
签好字,护士们很快就离去。
手术室的红灯亮着,旁边坐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他们脸上铺满疲倦,眼神中暗淡地闪着光。
清瘦的青年站在手术室前,宛若一尊雕塑,沉默地等待着。
头上松松垮垮的小丸子和没来得及换的睡衣睡裤,江岁桉没有心情去管,眉宇间布满忧愁。
“小安,坐着等吧。”胡姨见江岁桉面色苍白便带着他坐在长椅上,也没有说话,安静地陪着一起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红灯转绿,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江岁桉倏地一下站起,迎上去。
顾莹戴着口罩,满身疲惫,目光却是轻松地看着眼前愁容满面的江岁桉:“恭喜,江奶奶脱离了危险。”
江岁桉胸腔中的那股气猛然倾泻,紧紧拽着衣袖的手指慢慢松开,脸上扬起浅淡真实的笑容:“辛苦顾医生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职责。”顾莹让人将还在昏迷中的江奶奶推回病房,看着面前瘦弱面无人色的青年,涌起一阵怜惜,还是犹豫着说,“小安,江奶奶年龄已经很大了,需要尽快做换肾手术,医院新的一批肾源中刚好有配对肾型……不过需要很多钱……大概50万-100万。”
“……我知道了,谢谢您。“
顾莹离开后,江岁桉隔着病房玻璃看了奶奶许久。
鼻尖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泪腺,身体被遗忘的不适迟钝涌来,头顶冷空气钻进宽松的睡衣,不断抚过江岁桉沾满冷汗的伶仃背脊,胃里翻江倒海。
他猛地弯下腰干呕,随后捂着嘴踉跄地去找洗手间。
七楼的洗手间在楼道,但此时Alpha厕所外面挂着“维修中”的牌子。
胃里恶心汹涌,江岁桉风一样冲进Omega厕所,趴在洗手池上吐了好半天。
……
*
“先生,这是Omega厕所,你不能进去。”
正准备打扫Omega厕所的清洁工,看见一个身穿西装看着就不好惹的Alpha要闯进去,虽然害怕,但还是挺身拦住。
对方投射过来的眼神如同冬日里的湖水,淡漠而冰冷,仿佛一切都不足以触动他的心弦。
谢聿白冷漠启唇:“让开。”
清洁工被他的眼神震住,下意识不敢动作,瑟缩着走到一边。
谢聿白刚进厕所,就看见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江岁桉,令他素来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涛。
他俯身抱起蜷缩成一团的青年,对方的瘦再次让他深有体会,恐怕抱起来都没有100斤的铁重。
对方眉头紧皱,唇上的伤口泛着血珠,被他抱起来后,不安地嘟囔了什么。
谢聿白凑近,听见江岁桉细微委屈的声音:“小白哥哥……”
谢聿白吻了吻江岁桉蹙起的眉,回应:
别怕,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