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有人跳楼了。
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鲜血不断在地面晕开。
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尖锐又刺耳，周围的人机械般地转过头看向女生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楼顶。
只见楼顶上站着一个人，夜幕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身子，但依旧有人认出了他，是谭崇阳。
他站在楼顶，站在曾致语跳下来的位置上。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众人心中升起，但又被快速否认，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亲密无间。
可他为什么看起来……
究竟是为什么？
雨势越来越大，地面上的血迹不断被冲刷干净，警笛声由远及近，谭崇阳眼前的画面不断变幻模糊，他缓缓抬起右手遮挡住视线，身体前倾，最后画面定格。
九月的夷海多雨低温，被雨水席卷过后的城市笼罩上了一层薄雾，地面积满了水洼。
不远处的混沌摊前人潮拥挤，曾致语将视线偏移，只见头顶的红绿灯牌不断跳动着，她在心底默默倒计时：
三、二、一。
绿灯了。
她向上提了提书包肩带，大步前进，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少女的走动小幅度的摇晃着。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人群一阵躁动，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快闪开”。
曾致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她侧头看向声源处，下一秒，一辆自行车快速从她眼前飞过。
自行车快速驶过带起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将发丝别在耳后，一句句咒骂传入她的耳中，她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人潮涌动，突然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早上好啊，小语。”
女生热情的声音传入耳中。
曾致语看向来人，是唐丘宁，她原本红色的头发不知何时染回了黑色，头发之下的双眸亮得出奇，而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曾致语。
唐丘宁看着曾致语错愕的神情，语气含笑：“又到了每日采访时间，请问曾同学你是选了文还是选了理呢？”
曾致语没答，距离太近了。
她伸出一只手搭到唐丘宁的肩膀处，然后慢慢推远。
两人之间隔出了一段距离，但仍然一排。
曾致语说：“秘密。”
“秘密，那这是一个不需要猜就能知道的秘密，一定是学理。”唐丘宁的语气带着些胸有成竹。
曾致语不免疑惑，她看向唐丘宁，眼神里带着不解：“为什么？”
毕竟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她是学文还是学理。
唐丘宁一脸神秘地扭过头没回答，曾致语心中有疑但唐丘宁不说她也没有法子，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走着，一直到走进校内。
校园内知了趴伏在梧桐树上，像是电视剧里的武林大侠一般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原本因为暑假而寂静的校园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周遭是不断的喧嚣。
唐丘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原因。”说着敲了敲面前的分班榜。
曾致语疑惑地看向眼前硕大的榜单，起初她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直到她看到最顶端的字——分班榜。
诧异从眼中流露，她几步上前开始寻找自己的名字，从中间开始她一个一个划过一直到第一列。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排名1——高二（1班）——曾致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榜单反复确认，一遍一遍地重新查看，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排名会这么高。
但这何须反复确认，她的名字是那么醒目，第一行第一列第一个。
在数不清的查看后曾致语终于确定了自己真的是第一名，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是松了口气，就像是心中的杂乱全都消失不见，永远不会回来。
她侧过头低垂下眸将视线投向一旁。
四周来往学生不断，驻足在榜单前的人也不在少数，议论声不绝于耳。
“曾致语是谁啊，她居然是理科第一，以前怎么没听过。”
“我还以为（12）班那男的是第一呢，结果第二。”
“你说的是谭崇阳吧。”
“谁知道呢，不过这个曾致语还挺厉害的，我也要是有她一半就够了。”
“说不好是侥幸。”
“毕竟之前谁知道她。”
“……”
曾致语一言未发，她默默地听着周围人对她的评价，无论好坏悉数接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半分钟也许半小时，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轻扯旁边唐丘宁的衣袖，轻声道：“走吧。”
唐丘宁疑惑：“小语，他们那么说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曾致语温声回答，语气不卑不亢，“那是对我的认可，我应该开心才对，毕竟这证明了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且也没有说什么不是吗。”
曾致语这么说着慢慢走出人群，她的行迹路线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几乎是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涌向分班栏，她却偏要挤破这人群寻找一个出口。
唐丘宁依旧喋喋不休：“可是我生气啊，他们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努力就否定你，你明明每天都学的两眼不看窗外事了，再严重点就是上一秒放下笔，下一秒就进医院了。”
“当然，我这是夸张了点，但他们那样我就是不乐意，我……”
曾致语看着唐丘宁替她愤愤不平的模样笑着低下了头，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出了人群。
唐丘宁的长篇大论也渐渐落尾。
“幸亏我们还在一个班，不然就你这脾气被人欺负了都得说谢谢。”
曾致语摇了摇头：“不会的。”
只不过声音太小唐丘宁一字也没听清。
唐丘宁：“你刚才说什么？”
曾致语加大音量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会的。”
唐丘宁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紧紧盯着曾致语：“你最好是。”
-
窗外景色不断变化，远处的天际愈发压人，黄昏悄然降临。
曾致语写完最后一科作业合上书，她看向坐在一旁不知睡了多久的唐丘宁。
犹豫之下她还是选择轻敲桌面：“丘宁，我好了。”
唐丘宁依旧将脸埋在臂弯内，睡得起劲。
无奈之下曾致语只好加大敲击桌面的力度。
下一秒，唐丘宁猛地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表，五点四十五。
还来得及。
“走走走，我们现在去吃饭还来得及。”唐丘宁说着站起身拉起曾致语就朝外走。
“我和你说，我刷到一个看起来超级好吃的火锅店，而且它就开在学校西门那边的小吃街上，我一定要吃到。”
“那要排很久的队吧。”曾致语问。
唐丘宁摆摆手：“不用，我预约了，去了就有位置。”
曾致语点点头没再多说任由着唐丘宁拉着她一路快马加鞭地冲到了火锅店门口。
然而到了门口却被告知里面暂时没有位置，暴脾气的唐丘宁一听忍不了了。
“为什么会没位置，我是提前预约的并且告知了我会在几点来，你们也给出了一定会有位置的答复，这些都是反复确认过的。”
“二十分钟前我还给你们打了电话说我六点十分左右到，你们说都会准备好的，既然你们准备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唐丘宁的气势骇人，对面的男人眉宇间皆是不耐，他上前一步欲要抓住唐丘宁的胳膊，曾致语见状先一步将唐丘宁拉至身后。
曾致语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语气平和：“现在六点半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男人一噎：“没有人吃完出来就空不出来位置。”
“那就是一开始就没有给我们留那一个位置对吗？”曾致语问。
男人沉默。
答案了然，曾致语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说：“我们预定是交了钱的，麻烦退一下吧。”
“退不了，”男人回，“这是自愿购买，不给退的。”
曾致语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反复确认着：“可是购买事项中明确规定如果买家没做到卖家可以退款，这也不可以吗？”
“……”
“你从哪看来的购买事项，我们就没这么写，别没事找事了。”男人回。
“好，”曾致语果断应答，然后掏出手机不断在屏幕上点击，“那报警吧。”
男人一听要报警刚才强硬的态度荡然无存，迅速将钱退了回来。
尽管曾致语从未想过要真的报警，因为她知道男人就是看准了两个女生好惹。
唐丘宁本身脾气就算不上好，经过此事也实在是难有什么好情绪，曾致语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
这家店是吃不成了，两个人只好在街头寻寻觅觅，试图寻找一家好吃的店，最后两人拐进了一条小巷内。
小巷两旁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诡异的氛围在蔓延，两个人沉默地前进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曾致语下意识地转过头。
昏暗的路灯下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人身高挺拔，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外壳，男生身上是夷海一中的校服外套。
再多的很难看清，只能看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他们穿着各式的校服，难以分辨学校。
嬉笑声隔了老远传来。
“小谭总，什么时候让谭叔搞一下这片的路灯啊，这简直是阴森，恐怖。”
“对啊，不知道的以为恐怖电影呢。”
“……”
路灯好像是不满他们的吐槽停止了闪烁，只剩下通明。
男生一看乐了，他看了眼刚才吐槽的两人，语气松散：“这年头说路灯坏话，路灯都听得懂，挺通人性。”
男生语落众人大笑。
曾致语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一行人，看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间四周出现强烈的割裂感，仿佛两个世界意外重合，格格不入，异感强烈。
她收回视线再抬眸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男生的眼睛，一双眼睛干净透彻，恍若星河，但也只有仅仅一秒，两人就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男生依旧往前走，只留下一道背影。
然后她听到男生说：“东二街的火锅店好像不错，下次得金奖去吃。”
“……”
后来的话曾致语没再听清，她被唐丘宁拉着出了小巷。
她跑得急促，刚才的事渐渐在脑海中消逝。
直到两人站在小巷口，强烈的明暗交错，曾致语下意识伸出手遮挡住眼睛，也是这时她才惊觉原来小巷里是那么的昏暗。
她语气与平常无异，听起来温柔又脆弱，却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