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入座后，秦苑随意点了几盘菜，便开始观察客栈内的情况。

    现在已是晚上，理应有很多人住店。可秦苑发现，即使是带着大包小包的人，也在吃完饭后匆匆离去，好像在逃避什么。而且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们脸上都带着恐惧的神情。

    这家客栈一定发生过什么。

    秦苑压低声音道：“你们不觉得，这家客栈怪怪的吗？”

    闻言白鹤张望四周，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哪里啊，我看挺好的，这不挺热闹的。”

    螭离则一言不发，一脸受了天大委屈苦大仇深的模样。

    秦苑顿时觉得这俩人也指望不住，和张有钱和那个小孩差不了多少。秦苑决定顺从他，笑道：“确实挺热闹。”

    “客官，请慢用。”说话间，小厮已经将菜上齐。

    秦苑面带笑意地问道：“小二的，你们客栈最近发生过什么吗？”

    那小厮以为秦苑说的是关于客栈内生意的问题，他将汗巾取下擦汗，沉思了一会，回道：“好像没有。”

    秦苑看着小二笑意更深：“真的吗，不曾出现过精怪？”

    听闻精怪二字，小厮脸色一变，汗巾随即掉在地上。

    掌柜的远远看见小厮在和客人闲聊，打断道：“小王，你在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小厮哈腰道歉，拾起地上的汗巾重新放回肩上，急切地走了。

    “这人讲话含糊，必有隐情，只是为何不肯说？”螭离看着小二忙活的身影不解道。

    白鹤义愤填膺道：“就是啊，他为什么不说呢？他这样藏着掖着就不怕精怪伤到更多人吗！”

    秦苑自然明白小厮为什么不说，暗叹这些成天呆在神界的神仙不懂人间世故。精怪之事必定和客栈有关，他们客栈本来就没什么人住店，如果还把闹过精怪之事告诉不知情的路人，那就更没有人愿意住店了。她深知和这些没受过贫穷困扰的神仙说了也没用，他们压根听不懂，因此只是假意点头表示认同他俩的观点。

    正吃饭间，秦苑听到邻桌两人的讲话声。

    “这家客栈门口的那首诗和画，你看了吗？内容什么的暂且不提，那画画得可真好啊。还有那字飘逸得仿佛书圣在世呢！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内容有些看不懂，和那诗一样，有些莫名其妙。”

    书画？精怪可能是由此产生的。

    世间本没有鬼神和精怪，都是人们自己创造的。人的意念是个强大的东西，所谓三人成虎，流言越传越广，影响力越来越大，假的东西也便成了真的。人间的精怪亦是如此，民间若是流传有什么奇怪的事，影响力达到一定程度便会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而这股能量最终就会变成霍乱人间的精怪。

    人类一直都是精怪的制造者，只是他们都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乐忠于传播各种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听风是风听雨是雨。殊不知祸从口出，自己无意中的言语可能会是刺死自己的利剑。

    很明显，这些书画已经引起一定的影响力了，想必书画的内容必定和此次的精怪有关联。

    “张兄此言差矣，大师作品我们普通人看不懂很正常，不然怎么叫大师呢？我看他其中一句写的就很明了，不像别的句子那么难懂，好像是什么幽馆什么别卿，不就写了送别友人的意思吗，说明看不懂的那些肯定也和友人有关。”

    “是吗，可我总觉得那画看着怪渗人的，应该不是送友人的。”

    “你就是疑心病太重了！”

    接下来都是两位互相吹捧，秦苑听着就头疼，便也不再偷听，而是对着桌子上的食物动了歪心思。

    秦苑笑眼弯弯道：“你们俩是神仙，这人间食物只怕是吃不来。”神仙本来就不用辟谷不食，自己肚子正饿得发慌，你们还是别浪费社会资源了。

    白鹤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后露出一种看到脏东西的眼神，他捂住口鼻，挥挥手道：“你们人类都吃的什么脏东西，拿开拿开。”

    螭离更不用说，他肯定也瞧不上这些凡饭俗菜的，他全程压根就没正眼看过一回桌子上的菜。

    秦苑虽然看着瘦弱，胃口却不小，一人胡吃海吃将三人份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她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并不分文，随即脑海就涌现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酒足饭饱后，秦苑朝二人笑了笑就借口出恭先跑了出去。秦苑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刚才二人谈到的诗画，由于刚才来得匆忙，并没有看到墙上还有题字画。

    墙上画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不过从服饰来看，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剩下的内容秦苑就看不懂了，诚如他们所言，即使看不懂画的内容也还是可以看出画技确实很高超。

    这诗的内容更云里雾里了，什么叫“幽馆今别卿，落笔莫怨叹”？

    秦苑不明白这诗和精怪能有什么联系，莫非真如那人所说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送别友人的字画吗。

    *

    “山海师大人还没回来，你真的不再等她一下吗？”白鹤问已经起身要走的螭离。.

    螭离道：“你难道一直要我呆在这个凡人这么多的地方？看着这些没用的庸才就恼火。”

    “神君大人不要动怒，他们只是凡人，但是并没有招惹您啊。您不是靠着他们的香火和供奉才能有今天吗？”白鹤讲话不过脑子，愈发激怒了螭离。

    螭离瞪了白鹤一眼，冷冷道：“你以为我想。”说罢便不顾白鹤的阻拦走了。得知说错话的白鹤懊悔不已，又不知是该在此地等待秦苑还是跟随螭离的脚步，记得在原地徘徊打转。

    就在螭离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刚的小二又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他弓着背比了个钱的手势。

    见他一脸谄媚猥琐的笑容，螭离气不打一处来，根本没理会他打算走人。

    那小厮哪里肯放他走，拽着他的衣服问道：“这位客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穿这么好，总不能是个吃霸王餐的吧。

    一转眼看到螭离的衣角被小厮拽着，白鹤差点吓得驾鹤西去。他快步冲上前拉开两人。

    白鹤看着小厮，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现在补给你。”

    他根本就没有在人间客栈吃过饭，也没在人间卖卖过东西，不知道吃饭是要付钱的。平时他在神界也很少用过钱，神仙之间请客吃饭往往只需要口头说句谢谢便了事。

    白鹤毕恭毕敬地行了个90度的躬，并且真诚地道了一句“谢谢”。

    小厮道：“谢谢？然后呢？”

    白鹤不明所以：“然后什么？”

    螭离全程什么话都没有说，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小厮见惯了这样的伎俩，知道他们确实是来吃白饭的。本来最近因为精怪之事生意不景气，还碰上吃霸王餐的，怒道：“吃白饭的是吧！”小二一改刚才笑眯眯的样子，站直起腰杆，将手巾捆在头上，撸起袖子，按压手指关节发出“喀嚓”的声响。

    话音刚落，只听得椅子被推倒在地的声音，一桌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光膀子大汉齐刷刷地站起身，做出了和小二一样的动作，为首的那位咧着个粗大的嗓门喊道：“是谁要吃白饭？”

    小二向他们指了指螭离他们，那群光膀子大汉怒目圆瞪一下就把他包围了，与此同时，店内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向他们。

    店内压抑的气氛居然在此刻化解了，看热闹的人一改脸上的愁云。

    白鹤见这么多人围着他们心中害怕，抬眼望了望螭离。只见螭离沉着脸，表情十分难看。

    “不付钱，就用劳力抵押！”小二依仗着那群大汉，不容分说地对着他们说道。

    秦苑在门外偷听得不亦乐乎，光是听着他们的对话就可以想象到画面有多精彩。一想到待会螭离要亲自去洗碗吆喝，不禁喜得捧腹大笑。

    虽然螭离在人间没有灵力，但他毕竟练了几千年的功夫，想打赢这几个大汉自然是不在话下。可他毕竟是神仙，不想和这群没见识的凡人一般见识。

    最后，白鹤以长相诡异怕吓到路人为由被发配到洗碗间洗碗。螭离则因为长得好看被安排在门口迎宾。

    迎宾是不可能迎宾的，他摆着一张看谁都不爽的臭脸，没给客人一人两巴掌就不错了。

    螭离，你也有今天啊。秦苑笑得够了，便重新回到客栈，不然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她平日就不怎么在意这些，但不住白不住。

    螭离正站在门口迎宾，见秦苑回来，没好气道：“还知道回来。”

    秦苑忍住笑意：“这不是来解救你们了吗。”

    至于没钱如何解救呢，她自有办法。

    她径直走向柜台，掌柜的正在敲打算盘。感觉到头顶有人，以为是来客人了，高兴地将算盘放在一边。

    结果抬眼发现是刚刚逃单的那伙人，大失所望：“什么事？”

    秦苑微笑道：“我想借住一晚。”

    掌柜道：“有钱吗？”

    秦苑回答的倒也真诚：“没有。”

    掌柜听到没钱后，挥了挥手赶她走。秦苑坚持不懈道：“这个见过没有？”

    她将山海师的令牌扣在桌上，表示她来此处不为别的，正为精怪一事。

    谁知那掌柜根本不信，只是竖起绿豆大小的眼睛瞄了一眼不屑道：“山海师山海师，前日前前日前前前日不知道来了多少个山海师了，这年头还拿这个骗人啊。再说了山海师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那个什么秦宛不就是山海师吗？最后怎么样了？山海师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臭的。”

    被劈头盖脸一阵骂，秦苑却也笑意不改。见令牌不管用，她只好收起令牌，换了个策略。

    “掌柜的，我知道你们店内最近没人住店。”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把玩着头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生意很不好吧。”

    被戳到痛处的掌柜又重新抬眼看向她。

    秦苑勾起嘴角：“我倒有个让你恢复生意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