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天空一片湛蓝,稀稀疏疏的飘着几朵不怎么白的云。虽然已是期末,但上课依旧心不在焉,总喜欢东张西望。

    “嗯?今天又有招聘会吗?”我问坐在旁边的李旭成。他是我的舍友,平时总是一起去上课,所以通常都坐在一起。

    这个学期突然开始对招聘会这个词很是敏感,之前我一直觉得大学的日子是过不完的,什么事情都能在每天的悠闲享受过后的来日方长中被尽善尽美地做好,从来没有担忧过自己坎坷的未来。直到这个学期,看到穿着正装匆忙焦急的他们提着简历穿梭在招聘会场的时候,顿时便感到了沉溺已久的巨大压力,那是一直在我肩上隐藏着的压力。

    “没有,今天是物理学院拍毕业照。”李旭成总是能知道许多官方的消息,又快又准。这就是做辅导员助理的好处。

    “拍毕业照不是要穿一件很傻逼的连衣裙,戴一顶极傻逼的方块帽吗?怎么他们都穿正装?”我假装疑惑地问道。虽然口里轻浮讽讥,但看着那些人兴致勃勃地拿着花去拍照,心里的滋味还是说不清的。明年就轮到我拍了,到时自己能否像他们一样有说有笑地去拍毕业照呢。

    “学士服和学士帽是到了才套上去的,衣服都是租的,怎么可能让你穿回去。”他倒是回答的认真仔细。他这人哪哪都好,就是太认真死板,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这就注定了他能拿学业一等奖学金和永远泡不到妞。

    毕业,是一个摇摆不定的词。有人期盼着毕业,他们想摆脱现今的生活,去开始新的、不一样的人生;有人惧怕毕业,他们喜欢现状,享受这样的阶段,不愿、更是不敢突然改变。毕业,是一个奇妙难懂的词。它标志着一个阶段的结束,同时又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它是伤感离别的时刻,也是欢呼雀跃的时候;它是同学间最情意浓浓的时刻,也是同学间冷漠无情的源头。

    第一次感到大学毕业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仿佛自己就是去照毕业照中的一员,跟班里的同学一起,“咔嚓”一下,留下作为学生的最后一次笑容,从此定格。

    三年前的某一天,同样的阳光明媚,同样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极白的云,一群人在某高中的操场上熙熙攘攘,准备拍毕业照,我也在其中。那天的情景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特别是拍完照后目睹的当时班里最文静最内向女生的壮举,更是毕生难忘。

    二

    时光倒流,回到三年前的某高中,一大群高三学生拍完毕业照在操场上追逐嬉闹,那是高三生活难得的户外活动时间,一大堆不那么懂事的孩子自然加倍珍惜。同样的,我和我的两个死党——涂古月、林夕,拍完照也没回教室,而是留在操场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在这,应该先介绍一下我的死党,涂古月和林夕。

    他们是很有个性的两个人,说得通俗点就是都很奇怪。人嘛,大多数都是正常的,正常的人正常起来都一样,奇怪的人奇怪起来却各有各的奇怪之处。可他们俩的奇怪之处却出奇的相通。一样的情绪化,一样的孩子气,一样的愤世嫉俗,思想深刻,他们俩的世界观像是一块板子印出来的。许多荒唐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变得平白无奇,只要他们兴起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当然,这是在他们成为好朋友之后才凸显出来的个性。在他们俩还不是好朋友之前,这些个性不为人知,他们像是彼此的催化剂,合在一起就都爆发了。

    涂古月长得很高,也很帅,又聪明,说话风趣幽默。因此他很有女生缘,班里很多女生都对他极有好感,让人好生嫉妒。据说初中的时候还有低年级的女生下课时特地到他教室门口偷看他,他打篮球的时候也总有不少女生围着看。如果我有这样的待遇,说不定我打篮球也有他那么厉害了。林夕做人低调,不喜欢说话,也不爱捣蛋,所以在班里他并不突出。有时说起林夕,班里还有人以为是在说香港的那个著名作词人呢。但他的成绩一直很好,比我和涂古月好,特别是他写着一手好文章,深得语文老师的青睐。据说他初中的时候也是风云人物,成绩第一,文笔好,是学校响当当的大人物。按理来说,这样的两个人即使在同班也很难会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各自为政的时候个性并不张扬,也不相通,他们都善于伪装自己,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同类自然也就不会靠近。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无话不说的死党,我在中间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高中时我喜欢打篮球,涂古月是班里的主力得分后卫,我们经常一起去打球,而又常常打得很晚,以致上晚自□□是迟到,便老是被班主任逮到办公室洗脸。当时我们的班主任教训起人来激动的很,唾沫星子搞得人满脸都是。就这样,我和涂古月建立起了无坚不摧的友谊。这好比两个经常一块打牌的牌友一起被抓到派出所一样,从所里出来两人必定称兄道弟。而我本身又挺喜欢好的文字,只是以前没培养好,写作水平一直上不去,看过了林夕的文字深有感触,便总是借他的文章来欣赏、学习,还经常一起交流讨论,一来二去也便熟了。在我的牵引下,涂古月和林夕也逐渐有了接触。渐渐的两两朋友变成了三根铁杆,从此在班里兴风作浪,令许多老师头痛不已。有时我觉得他们俩的关系比跟我更好了,完全忘了当初我的重要性,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才是奇怪的人,我很正常。直到现在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经常一起打球,一起吃饭,经常约会。

    言归正传,说回当时拍完照我们三个在操场上走着相互开着玩笑的时候,忽然一个极其细腻温柔的声音出现在我们身后——“涂古月”。我们回过头去,发现杨妍琪红着脸站在我们身后,这让我们大吃了一惊。杨妍琪是班里最腼腆害羞文静内向的女生,长得挺白净,挺可爱的,但平时总是静静的,跟人说话也老是低着头,一副害羞的样子,所以没几个人有能耐去招她。估计和她说话超过十句的男生不到三个,而我们三个跟她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涂古月,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杨妍琪说得非常坚决,一改以往说话低头的习惯,这次她抬着头看着涂古月坚定地说。

    我和林夕都诧异地看着杨妍琪,又大吃了一惊,已经大吃两惊了,估计当时我们张大的嘴巴能放进三个鸭蛋。这个举动让我想起了楚庄王,同样的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没想到沉默中的爆发竟如此猛烈,如此让人不知所措,就算鲁迅先生也想不到真正的从沉默中爆发竟会这样的猛烈吧。我和林夕同时回头看涂古月,他的表情更加诧异,跟我们一样,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以前我和林夕问过涂古月,如果女生向他表白他会怎么回答,那时他说的头头是道,举了好几个例子给我们听,说一个个例子都亲身试过,效果不错。当时我们半信半疑,总觉得吹牛皮的成分多些,现在看来是百分百不应该信了。涂古月诧异地看着杨妍琪许久才勉强吱了一声,“啊?”如今的他完全不知所措,根本就无从应对,明显的经验不足。

    “你不必在意,我只是想告诉你三年来我对你的感觉。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最初是因为你长得帅,之后发现你聪明、活泼、幽默、阳光,这些无一不深深地吸引着我,从高一开始我就默默地喜欢着你。你不要感到有压力,也不用回应我什么,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喜欢了你三年,这感觉压在我心里不说出来我不甘心。而且我明白,女生倒追,男生是不会珍惜的,我既然选择说出来,就没打算要跟你在一起。更重要的是,现在高考才是第一要务。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刚才拍照的时候感觉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聚,我怕我现在不说将来会后悔。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希望不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复习。”

    杨妍琪说这话的时候看不出一丝丝的紧张,声音也很平稳,像是在学校的花圃中练习过千百次。从来不知道原来杨妍琪这姑娘也能一下子说那么多的话,从来不知道原来杨妍琪这姑娘是这么的勇敢。

    这时反倒是涂古月不知如何是好了,感觉他很不自在,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又厚脸皮的他竟也害羞起来了。一言不发只好低下头去,可这一低头眼睛正好与杨妍琪的眼睛对视,想移开视线却又不敢马上扭头,这让他显得更加的窘迫。

    见涂古月不说话,杨妍琪又说,“你真的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用想太多,不用考虑该怎样回答我,真的没关系的。只是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不能把这校服的第二颗纽扣送给我作纪念?”

    “啊?这个倒是可以,但为什么要留纽扣作纪念呢,而且偏偏还是第二颗?”

    “因为校服的第二颗纽扣最靠近心脏,那颗纽扣上积蓄了你三年来的心跳、感情、快乐、悲伤、兴奋、失落,我希望能永远留住你高中三年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感动,也希望你能收下我的。”

    说着她便用力扯掉自己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顿时校服便成了V领时装,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肉色胸罩。杨妍琪再一次让我们看到了她的勇敢。涂古月见状,紧忙扯下自己的纽扣,跟杨妍琪交换。用后来我和林夕的话来说,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和杨妍琪交换了爱情信物。

    之后我很佩服涂古月,他真的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按照他原本的生活轨道不正常地运行着。我和林夕一度认为涂古月那时的惊讶是装出来的,觉得他是颗冉冉升起的演技派。可涂古月坚决抵制我们这样说他,他说那是对他的侮辱,因为他坚决认为自己是偶像派。

    三

    高考过后,各散西东,很快,大家就要在不同的大学继续相同地耗费着自己的青春。

    我们三个填的志愿是一样的,希望大学也能同校。可天不遂人愿,只有林夕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后称“华工”),我和涂古月落榜了,都到了广东工业大学(后称“广工”),那是座出了名的和尚庙。当时我们选物理的基本上都是填这两所学校,不是华工就是广工,总之都是工,出来后也只能打工,高中选科时就注定了我一生打工的命。关于我们落榜,林夕一点都不同情我们,他反而觉得我和涂古月才是幸运的,他认为自己更惨,一个人去华工,孤伶伶的,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他说我和涂古月的处境比较好,在同一个学校彼此也有个照应,做什么事都有个伴,就算是泡妞,也大胆些。后来,事实证明林夕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广州有座孤岛,叫大学城。在这我稍微介绍下广州大学城,在这个“城”里有十所学校,分别是中山大学(后称“中大”)、华南理工大学、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后称“广外”)、华南师范大学(后称“华师”)、广州中医药大学(后称“广中医”)、广东药学院(后称“广药”)、广东工业大学、广州大学(后称“广大”)、广州美术学院(后称“广美”),还有星海音乐学院。而我们三个的校区都在大学城内,从广工走路到华工不用半个小时,跟在同个学校并没太大区别。其实这些我都无所谓,但说到高考分数,我实在心有不甘。涂古月竟然考的比我高分。都说天道酬勤,地道酬善,我读书比他勤奋,学习比他努力,对人比他善意,心地比他善良,可天地都没酬我,反倒酬了他,这是个什么道理。天道地道都不人道,高考就是个不人道的勾当。

    那时刚上大学,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却又不对任何事物感兴趣。人是人,物是物,我是我,一切都没有联系,一切都跟我不相干。但我还是尽可能地去接近它,努力使自己融入其中。我去面试过学生会、团委、文学社,都被刷掉了,被逼无奈去参加了球迷协会,交十块钱,便发了会员证。这样也算是有了过集体生活的资格了,从此我就是某社团的人,介绍起自己来也有个名正言顺的后台了。

    大学刚开始的日子很孤单,很寂寞,很想家,很想林夕,很想涂古月,但是那时要军训,根本没时间去找他们,他们也没时间来找我。那段日子很难熬,要经受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苦训。军训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谁也认不出谁,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军装,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看起来似乎都一样了。心里有种迷失感,觉得自己是蚂蚁,大家都是蚂蚁,眼前的一大堆都是一样的自己,而自己又不像自己,操练时就像是一大群迷彩蚂蚁在漫无目的地忙碌着。后来我得知林夕也有同样的迷失感,在这个不属于自己而自己也不属于它的环境,看不清道路找不到方向在所难免。两个星期以来除了喊“一二三四”就没开口说过别的话。而涂古月军训完却是异常兴奋,他真正地为人民服务了一次。

    我们的军训不跑步、不摸枪、不检查内务,要干的事只有两件,站军姿和踢正步。每天都静静地晒几小时太阳,踢几小时正步。这个大家都一样,都必须适应。实在受不了的就晕倒或假装晕倒,这样能被调到后勤部,待在阴凉处负责提供水和管理药品。教官看起来很凶,大家都不敢惹他们,只能硬扛,受不了也得受。但涂古月跟我们不一样,他不怕教官,他敢去撞枪口。在一次原地蹲下休息的时候涂古月就偏偏站着,他要抗议。不管教官用怎样凶狠的语气命令他,他就是不听,而且还胆大包天的用相同的音量回应,整个方块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旁边有人劝他蹲下,他没听。我知道,他是不会妥协的,我太了解他了,一旦他作出什么决定,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别人也很难改变他的想法,他是个固执的人。最后教官也没辙了,吓不倒只好妥协,把涂古月叫到一边,轻声交流起来。

    “你说,对我们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不服?”

    “我不服你们的休息方式,哪有人休息是在太阳底下蹲着休息的,这跟训练时站军姿有什么不同。”

    “那你觉得该怎样?”

    “我觉得应该解散,让同学们在阴凉处休息,顺便还可以喝喝水,这么热的天喝水才算的上是休息。”

    “好,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建议我们能接受。但你要提意见可以私下找我们谈,干嘛非要用这样的方式,这要是真在部队里是要受处分的。而且你这样对大家的心态,对我们以后的训练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如果我们现在向你低头了,那以后谁还会听我们教官的,个个都像你这样闹法,这个工作还怎么开展,你说。”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觉得这样比较有效。”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说,怎么解决吧。”

    “待会儿你当众罚我做50个俯卧撑吧,算是对我目无纪律的惩罚,然后尽量接受我的建议,这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就这样,事情解决了。之后涂古月他们班的那个方块是所有方块中休息时间最长,休息质量最高的。为此,军训时的代理班长还开私囊请涂古月吃了一顿以感谢他为班集体作出的突出贡献。这就是他为人民服务的事。从那以后,教官和涂古月也好像成了铁哥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而且还暗地里教了他擒拿拳,更令他兴奋的是后来他当上了排头兵。跟别的兵不同,排头兵是带着白手套的,检阅的时候,别的兵踢正步手是在摆臂,而他踢正步手是在敬礼,这样显得更帅气些。教官选排头兵的时候说是因为涂古月的身材好,匀称强壮,但谁都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的私交好,不过谁都没有异议,因为当时的涂古月是他们的英雄、救星。

    在一大堆的蚂蚁中,涂古月明显就已经鹤立鸡群了,在周围一大群鸡鸡鸭鸭中一眼就能发现他这只鹤。每个人都一样,只有涂古月才能是涂古月,只有涂古月才能被大家所认知。所以他成了我们三个中没有迷失的唯一。

    四

    原本以为上了大学也会好好学习,考好成绩,拿奖学金,顺便认识几个女生,谈谈自由的恋爱。这样的大学生活只能是原本以为,事实上,生活与原本以为的生活相差甚远。上了大学完全不想学习,不想读书,对学习失去了方向,更缺乏动力。女孩子就更别提了,像我这种没有活动,没有应酬,没有社团的工科学校工科专业的学生来说,是没有机会认识女生的。球迷协会里的女生都长得跟球一样,不作讨论。不学习、没泡妞、无社团活动,这样的大学生是非常空虚无聊的。大学城这个孤岛,风大树矮太阳猛,一出门就整个暴露在紫外线下,因此我极少出去,每天都呆在宿舍。真的,是“呆”的,我没写错字。长期无事可干也不是办法,得想些事来消遣,否则很容易萎出病来。于是我想到了写作。但要我自己写似乎又挺困难的,应该找个模板模仿才行。记得高中时很喜欢看余华的作品,印象最深的是《活着》,感觉福贵就活在我们身边,真切的让人热泪盈眶,可这样的作品太难模仿。《兄弟》似乎容易些,两个异父异母的兄弟情意似乎更容易被表达,于是便决定模仿余华的《兄弟》写一部自己的《姐妹》。异父异母的兄弟也能被描写的那么活灵活现,那我写对双胞胎的姐妹不更易表现了?!

    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但当时来说,与其空虚无聊,不如幼稚走一回。

    一天晚上,我正酝酿着我的《姐妹》,一个亲切的陌生人来到我宿舍。为什么说他亲切呢,因为他说着我们那里的家乡话,这让我感觉很亲切,而我从来没见过他,所以他是陌生人。他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个我熟悉的名字,那是和我一样考到广工的高中校友。感觉特别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快乐的高中。他是来问我要不要参加同乡聚会的,说交25块钱,周六去烧烤。我听后马上交了钱并在那纸上签上了我的名字。我实在是太兴奋了,以致忘了问他是谁便把钱交给了他,确实是太想念那种说家乡话的感觉了。上了大学一直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不单是因为要用普通话交流而不习惯,事实上我的普通话还不错,只是之前说的少罢了。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人看起来不怎么友善,不怎么好相处,感觉个个都心怀鬼胎。人是群居动物,一旦你和周围的人分群了,且你的那个群只有你自己的时候,你就会感觉特别孤独,郁闷,烦躁,无助,可能就跟月经期或更年期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吧,总之就是自己不好受,别人看着也不舒服的状态。而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和同样单纯朴实的同乡同学好好地玩一下了,想想就兴奋,那几天都沉浸在这种兴奋之中,于是《姐妹》搁浅了。

    这次的聚会是广工的同乡会组织的,所以并没有通知在华工的林夕参加,但我和涂古月觉得同乡毕竟是同乡,不在乎彼此是混哪帮的,所以那天我和涂古月还是叫上了林夕。到那里林夕就像是个外来人口,而且还没有暂住证,像个偷渡客,他恨不得大声向大家宣布,“我来这里是有交钱的”。原来同乡来到陌生的城市也是会分帮派的。还好,开始烧东西吃的时候就没人再说三道四了,大家的嘴都忙着在吃。不要对烧东西吃这几个字有什么理解上的偏差,我们不是烧蜡烛香纸,而是烧鸡翅玉米。我觉得烧烤的时候要多吃少说,烧烤场上说话会产生许多歧义,一个不小心就会说错话。特别是情侣或准情侣之间献殷勤的时候就很有可能会这样问对方“你要什么,我烧给你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能和“那边”通上电话呢,想想就毛骨悚然。所以烧烤的时候不要太过热心,管好自己就行,那个时候是最提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

    同乡会,本应以同乡校友间的认识交流为主,但其实也是开小会。一群一群原本就熟悉的聚在一堆,说说笑笑,原本不熟的彼此间甚至连话都没说。有一些人是一个人来的,他们孤身作战,只能找些看似面善的人一起搭台。我们几个还好,以前物理班的同学有好几个都考到广工,而且本来关系就不错,一起搭台玩的挺开心的,除了鸡翅有点黑之外,吃的也算挺不错的。在那里我们尽可能地去发现美好,当然这里是特指美女,没有社团活动的支持只能到同乡会来猎艳了,是机会就不容错过。可惜,读工科的女生少得可怜,而多数本就是认识的,并不来电,其余的也与本就认识的没什么两样,幸运的,所抱希望并不很大。

    不得不提的是,在那些少得可怜的女生中有一个后来成了涂古月的好朋友,是那种纯粹的好朋友,她就是陈海云。我和她并不很熟,不清楚她是个怎样的人。据涂古月说,她是个活泼起来很活泼,安静起来很安静的人,开得起玩笑,说得了心事,是个很好相处的朋友。

    那天,她应该是活泼起来了。我们这堆中有一个同学和陈海云是一个村的,好像还是初中的同学,她过来打完招呼本应回到女生的化学帮,可她没有,和我们这一堆男生聊了起来。一堆男生当中忽然出现一个女生,这是件让人振奋的事,就像核反应堆里突然出现了铀,整堆都活跃起来了。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回忆美好的高中生活,虽然以前彼此不认识,但在这样的场合,似乎大家相识已久,似乎所有的从前都是一起度过的,共鸣不约而至,连绵不绝。涂古月以前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自然也成了大家谈话的焦点,陈海云似乎也对涂古月特别感兴趣,不断追问他的高中趣事。谈以前有多少人追他,有多少女生暗恋他,在篮球场上迷倒了多少纯情少女,还有高三时涂古月和林夕在走廊上玩上发条的玩具车被老师误以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失常的两小时开导。当然还有那些五点钟起来背书,晚上熄了灯拿手电筒看书的辛苦,以及每周一次出去打游戏的放肆,一件件都那么清晰,一件件都恍如昨日。

    同学会过后大家都跟没参加过一样,相互没有联系,也记不清玩过什么游戏,但涂古月和陈海云从此变成了朋友。那时正值女生节,十一月中旬,这是广工特有的节日。每年的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组织就会在学校搞一些活动、女生专场来满足女生的优越欲。广工的女生对优越是一种欲望,而不是一种感受。那些活动基本上以玩游戏送奖品为多,玩很无聊的游戏送很无聊的奖品,教你化妆,请女强人来演讲,看女权运动电影,女生把愿望写在愿望树上让乐意做的男生去执行,很多很多,都为讨好女生为由。那时有许多外校的女生也会过来凑热闹,主要是为了拿奖品,女生真是无聊,那些用不着的便宜货有什么用呢,碍地方,但女生就是这样。这也正解释了为什么女生喜欢用一块钱去杀价买价值两块钱的没用的东西,她们只是喜欢便宜,但不一定要实用,她们要的是多,而不是好,她们追的是量,而不是质。现在知道女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劣质的衣服和鞋子了吧。

    那时,陈海云发短息给涂古月,“这个星期是女生节,你有没有送早餐给你们班的女生啊?对我这个女生有没有什么表示?”

    涂古月回了,“我们班女生的早餐已经有人送了,再说也不关我事,我没什么兴趣,女生节是女生的事嘛。当然对你不一样啦,你是同乡,要什么表示?”

    “这个,自己开口很难为情的嘛,你自己觉得呢?”

    “你第一条短信就开口了,难为情也难不到哪去吧。我觉得买零食的话等于是害你,不如送你一件你缺的而我又力所能及的东西吧。”

    “好,冬天要到了,我缺一条围巾,没问题吧?”

    “行,这个力所能及。只要你不是用来上吊的就好。”

    我不明白为什么涂古月这次会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陈海云,以前涂古月只有跟很熟的朋友才会热情、开朗、搞笑,对不熟的女生他是很酷的,更确切点说是很冷酷的,对他有好感的人想跟他打声招呼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如今可能他也发现了所处的严峻形势吧,不再是一个班25男25女的完美配置了,现在涂古月那个班是48男1女,就好像一个主板有48个CPU一样,让谁运行好呢,这样速度不见得快,反而很容易发生冲突,我觉得那个女生是忙不过来的。如果我是那个女生,我是不敢去上课的,这样就相当于全班的女生都没去上课,那男生去有什么意思,学生全部没来那老师去就更没意思了。还好我不是他们班的那唯一的女生,那个女生是有去上课的。涂古月明白了这种形势,就算自己不追也要讨好这根红线,因为陈海云是轻工化工学院的,那里的男女比例是不可思议的一比二。

    可能是作为报答,不久之后陈海云就介绍了她的一个舍友给涂古月认识。陈海云说那个舍友是她们班的班花,很漂亮。但看了陈海云手机里的她舍友的照片之后,涂古月决定不要认识班花了,从此他对广工是彻底的失望。那时他还告诫我,千万不要对广工的女生抱有任何幻想,对广工的女生抱有希望就是让自己的人生充满失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像一个哲人——苏格拉底,当然,我丝毫没有说我像柏拉图的意思。

    五

    刚上大学大家都还没和新同学混熟,没什么活动消遣,于是假日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去外校和老同学聚聚,顺便也可以逛逛不同的学校。我们以前班里的同学有七八成在大学城,自然地,这里就成了聚集地,许多聚会都选在大学城开。

    这个星期六广东商学院(后称“广商”)的黄志明、罗新忠和黄晓婷会过来,广外的那些家伙说去北极星农庄玩,你有没有空?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去吧。

    问我的人是涂古月,一般有什么同学要来,有什么活动的话他们肯定会通知涂古月。涂古月是很多男生的哥们,很多女生的梦想,不管男生女生,都喜欢和涂古月待在一起。林夕说,以前班里的女生有九成喜欢涂古月,剩下的那一成还没发育,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等她们发育之后估计也会喜欢上涂古月。跟这样的人同个班是很压抑的,要跟他做好朋友就更难了,由此可看出,我和林夕都是心胸宽广的人。涂古月很拽,他说那是因为他对男生随意,随便怎样他都不介意,而对女生呢,他善意,外加善解人意,在这双线操作下,男生女生的心都被他笼络了。林夕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涂古月那是随便,只要谁有什么想法好玩的,不管是好是坏,他都敢不计后果地参与,所以男生喜欢和他一起玩;对女生,涂古月是善解人意,等时机成熟,渐渐的,就变成善解人衣了。关于涂古月对女生从善解人意到善解人衣的事都是后话,以后再谈。但以前看上涂古月的女孩可真是无处不在的,遍布广州的各大高校,连深圳、东莞、惠州等地的高校也难以幸免。就拿这个星期六要来的黄晓婷来说吧,也是个对涂古月的痴情种。

    北极星农庄是个不错的地方,门票不贵,里面有许多好玩的项目,都不用另外收费。那里还有灶台,可以煮饭炒菜。那天我们十几个人带足了材料去那里自煮自食。这个时候可以看出哪些是未来的贤妻良母,哪些是向来的娇生惯养。

    那天去了十几二十个同学,是自毕业晚会后最齐的一次聚会。我们这一堆男生普遍存在着中国人应有的大男子主义,因此到那里我们是不帮忙的。我们的原则是,虽不帮忙但也绝不添乱,于是我们会离她们远远的。她们洗菜、洗锅、切肉、扫地的时候,我们识趣的去滚木桶、荡秋千、玩双杠和走独木桥。偶尔也会回去给她们加油打气,同时也是回去观察贤妻良母的数量。以前读书的时候只知道谁背书比较厉害,谁做题比较灵活,从来都不知道哪个女生会做饭,哪个女生会女红。这种无知是由现今这个极不好的教育制度造成的,男生对女生会否做家务的无知是其次,主要是女生对家务的无知会造成一种极大的社会倒退。现在的教育体制让女孩子都不务正业了。古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意思是女人的事业就是嫁人,嫁人就是女人要经营一生的事业。可男人把女人娶回家不是要听她背书看她做题的,女人最好就是待在家里刺刺绣弹弹琴,洗洗衣服做做饭,这样的生活才和谐。可是现在的女生都不学这些了,有些别说煮饭炒菜,就是让她们泡个茶可能都不会,她们现在学的是英语数学物理化学,有些还要学高分子单片机企业管理金融理财,这样的女子太缺德。

    回去几次看到的都是何珊在炒菜,看来这次的大厨是何珊。“以前看她乖乖静静的,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涂古月说道。

    林夕马上接到,“怎么,看上她了?泡她呀。”

    “别说,我还真有这个冲动。”

    “你可小心点,黄晓婷在呢,她可是专门来看你的。”我对涂古月说。

    “管她呢,她又不是我的谁。”

    不一会儿,便开饭了。

    “哇????????????这白菜炒的真是太棒了,吃起来跟白菜一模一样。谁炒的,这么有水平。”涂古月大叫。

    “何珊炒的,全部的菜都是她弄的,她好厉害的,绝对的住家好女人。不过这个鸡蛋是我做的,古月你试试看好不好吃?”黄晓婷说。

    “这么厉害,你会做鸡蛋?我一直以为鸡蛋是母鸡下的,原来你会做呀,高手。那真应该试试味道怎么样才行。”涂古月说完就去夹鸡蛋。而大家早已笑成一团。

    “好,真好吃,非常适合色情忠。”

    “小子,我叫罗新忠,不是色情忠。你要是再叫我色情忠我阉了你。”罗新忠有些咬牙切齿。

    “我才说一次,你自己说了两次,都不知道是谁很喜欢这样的名字。而且你的报复方式也与众不同,不是揍人,而是阉,这让人搞不懂,你知道吗。”涂古月贫了。

    “为什么适合罗新忠,为什么我炒的鸡蛋适合罗新忠?”黄晓婷追着涂古月问。

    “因为这蛋又咸又湿,特别适合色情忠的咸湿个性。哈哈哈哈。”涂古月说完大家又笑成一团了。可怜当事人被罗新忠和黄晓婷两面夹击,涂古月被他俩恶狠狠地揍了一顿。

    吃完饭又开始开小会了,几个文静的女生围着开聊。我发现女生的话真是多,永远也说不完的样子。偷偷遛过去听才知道,她们连买了只发夹也要拿出来讨论,然后引申到另一个人买的橡皮筋,这样就能说半天。难怪她们的话是说不完的。

    “喂,你们在干什么啊,过来这边,加入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那边玩竹排的朝我们喊道。

    本来我们是不想过去玩水的,因为我们不想一身湿嗒嗒的回去。不过偷听女生说话的娱乐已经被发现了,便不能继续,而男的都去玩竹排了,剩下我们三个,不得不加入。

    “走吧,我们过去。”林夕说。

    “嗯?怎么不走?”我见涂古月没有跟来。

    “我不过去了,我怕水,你们去吧。”涂古月回答说。

    “没听你说过你怕水啊。你不是在江边长大的吗,怎么会怕水呢?”

    “反正我不去了,你们去玩吧。我帮你们看东西,把手机钱包都留下吧。”

    不去还好,一去才知道,原来有水的地方是那么的好玩,推推打打有好几个人都掉下水了。水里的拖人下水,竹排上的推人下水,大家都那么疯狂。没掉下水的得意地在竹排上跳舞,掉下水的则过分地往岸上的女生和竹排上的我们泼水,大家都精神饱满的发着神经,这是条不可思议的小溪。

    “我的眼镜掉了,我的眼镜掉了,麻烦大家帮忙找一找,就在这附近。”李强叫道。

    大家似乎立刻恢复了理智,静了下来,都一起帮他往水底摸眼镜。就在这时,罗新忠突然发出了一阵山崩地裂的叫喊,“哦????????????NO????????????”他在水里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岸边,摸索着口袋。不一会儿,他摸出了一部手机和一个钱包。

    “惨了,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罗新忠一边拆手机,一边自言自语。

    “没事的,现在的手表都防水,更别说是手机了,是吧。”

    “他都快急死了,你就别逗他了,小心他阉了你。哈哈哈????????????”

    “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刚才是哪个混蛋把我推下水的,妈的,过来帮我吸干这些水。”

    “要不你把手机拿给我,我帮你吹干它,到时再看看还有没有用,你现在弄它也无济于事的。”站在岸边的黄晓婷说。

    这时才想起涂古月在岸上,怎么没过来调侃罗新忠呢。涂古月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幸灾乐祸,特别是对罗新忠,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错过,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黄晓婷在这,显然涂古月不是被她拐走,那他去哪了呢。再一看,原来涂古月不是被人拐走,而是去拐人了,还是个漂亮的无知少女呢。他和何珊在远处玩跷跷板。一直都一言不发的何珊和涂古月在一起倒是十分合拍,玩的有滋有味、有说有笑、有起有落,跟刚才吃饭时候简直判若两人。难怪涂古月这么安分,难怪黄晓婷会在岸边看我们混战,难怪她有空帮罗新忠吹手机。

    不一会,罗新忠回来了,大家又嘻嘻哈哈精神饱满的发神经了。真佩服罗新忠的心理素质,他的状态完全不像是一个手机刚刚游过泳的人,而像是看见刘亦菲在他面前游泳一样的兴奋,不得不佩服他那颗举世罕见的脑袋。

    “你煮的菜很好吃,在家经常做吗?”涂古月问道。

    “还好,有时妈妈会教一些,主要是我本身也比较喜欢做菜,所以比较认真学。其实做的不是很好啦。”何珊笑笑说。

    “高考过后都没跟你联系过,你在什么学校?”

    “华师。你在广工对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听人家说的,你的事比较多人关心。”

    “哪会啊,碰巧被你听到的吧。你什么专业的?”

    “财务管理。”

    “好专业,以后谁娶了你就有福啦。说不定你管着管着就能理出个几百万来。”

    咯咯咯????????????笑得何珊合不拢嘴。

    “对了,你是不是大学城校区的?”

    “是啊,就在你们广工隔壁。”

    “那好啊,这么近,以后多走动走动,现在也只有老朋友能说说话了。好像我们高中三年说的话都没今天的多,在异地他乡真好。对了,留个电话方便联系,你的电话多少?”

    涂古月搞到了何珊的联系方式,这便完成了他泡她的第一步。之后何珊就被一帮女生叫走了,于是涂古月也加入了我们的竹排混战。所谓混战就是无所谓谁赢谁输,没有敌人也没有盟友,大家混着战就是了。我们是在大家都掉下水的时候便结束了战斗,大家都下水了也就无谓再斗了,毕竟精力有限,心理平衡了游戏也就随之结束了。

    游戏结束的太快,涂古月意犹未尽,上岸后他异常活跃,在水里得不到满足便到岸上加以延续。

    “猪蹄,我来帮你推。”很多人都叫黄晓婷“猪婷”,但涂古月习惯叫她“猪蹄”。

    “好啊,过来,过来。”黄晓婷很兴奋地答道。

    “嗯,用力点,我想荡的高一些。”她越玩越投入了,“你没吃饭呐,用点力。”

    “秋千呢,是要慢慢荡的,一下子荡那么高不安全,多荡几个来回,慢慢起速。”涂古月说。

    荡呀荡,荡呀荡,这刹那或许就是黄晓婷最幸福的瞬间,但很快她的心情就会坠落谷底。

    “呀!晓婷,你的衣服怎么会这样,后背有两个黑黑的巴掌印。”不知是谁好心的提醒。

    “啊!!!我的新衣服!难怪我刚才觉得我后背湿湿的。涂古月,你给我站着,我杀了你!”黄晓婷带着微笑大喊。

    涂古月把刚才竹排上未用的体力都释放了,总算是舒坦了。

    我们大家早已笑成一团。

    最后,在涂古月被狂揍,黄晓婷幸福,何珊开心,李强眯着眼睛骑车的情况下结束了聚会。回去的路上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他就是罗新忠,因为他的手机溺水身亡了。对此,我们都深表同情,但同时我们也要祝贺他。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那小子很快又会有新手机用了。

    六

    “一个不小心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什么都没干就要过去半年了。”林夕说。

    “感觉这学期过得特别快,比以前任何时候过得都快。”我说。

    “唉,”林夕叹了一口气,“你们还好,经常还能一起去吃饭,我在华工就惨了,很孤独。那里的人很奇怪,不管男的女的,都斤斤计较,疑心很重,也很自私,功利心很强,自我感觉良好,而且还看不得别人和他不一样。”

    “怎么说?”我问。

    林夕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他们个个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彼此看不起对方,可又很爱吹捧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虚伪的很。像我这样不要他们吹,也不喜欢去吹别人,他们又看不惯。所谓的班干部很爱对我说教,说什么‘林夕啊,你不能老是这样,什么都不关心,班集体活动不参加,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和班里的同学不团结。头发又那么长,还总是穿拖鞋,一点都不像华工的学生。要改改。’听得烦死了,而且个个都喜欢以自我为中心,比如说简简单单的问一句‘吃饭了吗?’他们就非得要回答,‘你以为我不想去吃啊’这样类似的话,很喜欢在前面加上‘你以为’这三个字,人家只是见面出于礼貌问句吃饭了没,干嘛就那么自以为是。再说了,谁那么有空总去以为他怎么样,怎么样都不关我事,老是以为谁都关注他似的。现在我都不敢问人吃饭了没了。”

    “有没有那么严重啊,是你敏感了吧。”我说。

    “不是,你是不知道那里的氛围,你去了也受不了。”

    “这样的人哪里都有,我宿舍也有一个,习惯了不去鸟他就好了嘛。不过呢,广工这样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比较随意,比较好说话。”涂古月终于说话了。

    “你终于说话了,刚才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元神出窍了呢。”我对涂古月说。

    “哪能啊,我这不是在认真地听你们说话吗?而且我最喜欢听林夕发牢骚了,刚才我是舍不得打断他。”涂古月坏笑着。

    “对,就你心胸开阔。”林夕有些生气。

    “别生气嘛,开个玩笑也不行啊。我看呐,你不是孤独,你是寂寞,你思春呢。找个妞泡一下吧。”涂古月说。

    “哼哼,哪有你这样的福气,说泡妞就有妞泡你。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女生的眼睛都长哪了,咋都看上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了呢。”林夕也不甘示弱。

    “你不知道吗?很多女生的双眼都被眼屎给蒙蔽了。其实很多事情不必想得太明白,做人何必太执着呢。”涂古月又自大起来了。

    “对呀,说起泡妞。上次你拿了何珊的电话之后有什么行动,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问。

    “没有,也就是偶尔发发短信聊聊天,出来散过几次步而已。”涂古月露出了邪恶的笑。

    “这还不容易,下次约她出来小手一牵,小腰一抱,小嘴一亲,那以后的事就随便你怎么样了。”林夕对这事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什么教育啊,华工。整个一牲口。”我和涂古月同时说道。然后又同时对对方说了一句:“你干嘛学我说话?”

    “好了,不说这个了。找个时间一起打球吧,很久没一起打球了。”涂古月生怕被我们问出什么来。

    其实涂古月和何珊已经发展到很不一般的程度了,涂古月是知道何珊喜欢他的,但何珊不像黄晓婷,她是个内向矜持的人,只能是涂古月主动才能成事。现在只等涂古月下定决心,正如林夕所说,只需把何珊小手一牵,小腰一抱,小嘴一亲,之后的一切就都OK了。

    “好啊,就明天吧,过来华工打,这样我有主场优势。”

    “行,明天我们再过来。”我和涂古月擦擦嘴,起身,“吃饱了,你去买单吧。”

    “为什么我买?”

    “因为这是你的主场。”我和涂古月又一次异口同声。

    华工的球场没有广工的多,但是比广工的空。广工的球场每天都爆满,广工学生打篮球的热情比监狱里的囚犯打飞机的热情还高,怪不得广工校队总能在中国大学生篮球超级联赛取得好成绩,打球的氛围的确是好。华工只是个别的球场上站着几个人在那乱投,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你们华工的真那么认真读书?怎么都不来打球的?”看到这情景,我非常疑惑。

    “屁啊!他们是忙着谈恋爱和玩游戏,没空打球。华工大学城校区的男女比例接近1:1,是谈恋爱的最佳比例,很多都在忙着恋爱,一旦不用陪女朋友了就抓紧时间玩游戏,哪有时间来打球。”林夕说。

    “哦,我明白了。难怪广工那么多人打球。他们就是因为没有恋爱可谈,有太多的时间玩游戏,把游戏都玩腻了,所以一有时间就去打球。”涂古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又看了看那些在打着球的人,指着那些人很白痴的问了林夕一句:“那他们的水平怎么样?”

    “菜得很。”林夕不屑的回答道。不知道他是在不屑他们打球的水平还是在不屑我问的问题。

    后来我们找到一个貌似是最强的场便过去加队。正如林夕所言,他们的确菜得很,一个个都像是未熟的黄瓜,生嫩的很。他们被涂古月晃得找不着北,可怜的就像青青的黄瓜被无情的摘下,看他们生硬的突破和无法形容的仓促出手后的感觉就像咬下那青黄瓜的味道,苦涩骇人。

    “古月,要不我们这局输吧,反正都四比零了。我们一直打,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我说。

    “这局赢好了,下局休息。”涂古月说。

    “那好吧。”

    不出所料,结果我们五比四反败为胜了。在华工就是这样,我们想赢就赢,想休息就输,在广工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的,这种轻松的心态只有在华工的篮球场才能找得到。之后我们三个经常约在华工打球。对于我和涂古月来说这还有个重大的缘由,那就是在华工打完球吃饭喝水是由主场赞助商提供的。

    七

    寒假回家似乎大家都忘记了我的名字,见到我一律都说一句“大学生回来啦”。乍一听好像是夸奖,其实更多的是讽刺。他们叫的“大学生”意思就是“大,学生”,叫你一句“大,学生”就是想告诉你,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当个学生,人高马大的到大城市不是挣钱,更为甚者是竟还要为读那废书而如此糟蹋爹妈的血汗钱,造孽啊!因此,我对人家叫我大学生极其反感。但总是有人要这样子叫。

    “哎呀,大,学生回来啦。阿嫂啊,你有福气哟,孙子在广州大城市读大学,厉害哟,知识分子,将来要做国家主席哟。”

    “系啊,我的孙子从小就聪明,读书厉害,又那么听话那么乖,真是惹人疼哟。哎呀,你孙子也有用,大把大把的往家里寄钱了。”

    奶奶,你别那么得意,人家在骂你孙子呢。你还真把响屁当鞭炮啦。人家朝你放个响屁,你还当人家鸣炮祝贺,兴奋地给她包红包,哪有这样的。我心想。

    “没用的,他那工资自己都养不活,哪有往家里寄哟。你孙子才好福气,读大学,学本事,将来做大官。”

    “一样,一样,小孩子听话健康就好,钱以后慢慢挣。”

    我奶奶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假牙差点掉出来。老人家跟小孩子在思维上还真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天真,一样的幼稚。

    每个人进来跟我奶奶说的话基本上都是这样的,除了称呼有些许不同,有些叫阿嫂,有些叫伯母,有些叫阿婆。

    回家的那段日子听太多没上过大学甚至是没上过学的人说大学生怎样怎样厉害,读大学怎样怎样好,知识分子怎样怎样了不起,这些话听得非常的腻。同学聚会也是这样,还在读书的和已经出社会工作的有了很大的隔阂与代沟。他们谈论外面的经济形势,手机和电脑哪种生意好做,这些在校生完全不懂。为了表现的和他们一样,插进去一句“其实我也已经出外了”,他回你一句“我们出外是赚钱,你出外是花钱,我们每个月寄钱回家,你每个月从家里寄钱出去,这怎么能相同呢?”被这么一句话顶过来,你真的是无话可说。因此我非常想一过完年就回学校,至少在大学里没有人会说大学生怎样,读大学又怎样。还好寒假并不长,很快就又开学了。

    到了第二学期大家都会同时接到来自内心的呼喊,急切的声音,那是心灵深处要给我们一个迫切的重要任务——买电脑。同乡会的时候有一个师兄问过我们有没有电脑,我们说没有,他很惊讶的发出让我们很疑惑的疑问,没有电脑,那你们的日子怎么过啊?我们一直以为电脑是学习工作的工具,没想到它还是种过日子的工具。迫于学校的淫威,第一学期我们是不能带电脑的。现在到了第二学期,障碍解除了,我们集体买了电脑。没办法,为了过日子嘛。所以那个时候人人都说这句话——学费可以不交,因为不交照样能上课,电脑不能不买,因为没有电脑过不成日子。

    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学过日子的意思就是熬时间,就像在监狱里数日子一样,度日如年。而有了电脑就不一样了,可以看电影看电视剧玩游戏,对涂古月来说最主要的是可以聊天。第一个和他聊的就是陈海云。

    【介绍个女生给你认识怎么样?】

    【好啊,长得漂不漂亮?】

    【我把她的照片发给你看看吧。】

    【行】

    【怎么又是她,这不是上次在你手机里看的那女生吗?】

    【是啊,就是她,你还记得。我觉得她很适合你。别看她这张照片拍得不好,其实她真人很漂亮的。她可是班花,上个学期有很多人追她都追不到,她挑着呢。看你的水平怎么样,能不能追到。】

    【算了,这种高品质、高素质的班花不适合我,还是留给他们去追吧,我没有那种资格去摘她。】

    之后涂古月在群里跟我们说他要教我们一句骂人的话,跟骂人家是踢国足的很相像。不过他的更全面,是分男女生两类讨论的。放到现在就还得再分一类,春哥和曾爷那一类,但那时还没有,也就没有深究了。涂古月说,如果想骂女生,就对她说“你是广工的班花”,如果想骂男生,就对他说“你女朋友是广工的班花”,要是觉得还不够绝,你可以对他说“你女朋友是广工的”,不加班花二字。对此,我深表同意。

    忘了交代,我们有了电脑之后就建了一个群,那个群里只有三个成员——我,林夕,还有涂古月。这个群逢太晚或太冷或下雨的时候就充当大学城内环路的作用,是我们仨散步、聊天、吹牛的地方。我们管它叫“实力超群”。

    八

    内环路上,涂古月和何珊又在散步。

    “何珊,你也买电脑了吧?”

    “是啊,不过不怎么会用,以前都没用过。”

    “我也是。上了大学我才知道电脑长什么样子,以前没玩过电脑,打球比较多。”

    涂古月又在说谎了,高考前自由复习的时候他经常去网吧玩游戏,甚至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还去网吧玩,害得另一个和他一起去的同学把高考给考砸了。涂古月在女生面前没几句话是真的,爱说谎,可偏偏这样就能很受女生的欢迎,天理何在!

    “对呀,你打球好像很厉害是吧。虽然我不懂,不过每次班里打比赛我都有去看,好像球基本上都在你手里,班里打球的人中是不是你最厉害呀?”

    “不会啊,打篮球不是说拿球比较多就比较厉害,拿球时间的多少是由大家打的位置决定的。只是我打的位置是拿球比较多的。”

    “哦??????”

    “你们女生好像都不用运动的,像你,我就没见你运动过。”

    “有哇,我有打过羽毛球,打完手臂很酸,抬不起来,所以就不打了。后来有去跑操场,但跑完会很累,晚修的时候很困,所以后来就比较少去运动了。”

    “你的运动是比较少,别的女生吧,不参加体育运动,平时会聚一起说人是非,聊八卦,可是你一般都没参加,那你平时都干什么了?”

    “我读书学习啊。我又不像你那么聪明,随便混一混就能考得很好。像我这样的人想考上好一点的大学,不认真是不行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讽刺我啊?明明自己的学校比较好,第一批的,然后说我这个二批学校的人聪明,是不是欠扁呐?”涂古月在摩拳擦掌。

    “可是你高考的分数比我高,这是事实。”何珊不甘示弱。

    “再过个一年、两年,谁还会去在意高考分数,人家只会关心你毕业于哪所大学而已。”

    “可是像你这样高分进去广工的专业很好,将来??????”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涂古月很没风度地打断何珊说话,真是孩子气。不过涂古月真的只差一点就上华工了,甚至就只是一道选择题、一个填空题而已,多做对那么一道,他就是985了。当时他的分数超一本线三四十分,在广东,除了中大和华工,其他学校任挑,可偏偏志愿就填了华工,无奈只能落到第二批的广工,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打断完全在何珊的意料之外,她突然不知所措,面红耳赤,然后一言不发。只好低着头,静静地走。

    涂古月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跟何珊道歉,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不道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往前走。

    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涂古月终于开口了,眼睛不敢看何珊,而是注视着前方,“前不久我下载了一部电视剧,叫《浪漫满屋》,找个机会我们一起看好吗?”

    “电视剧你自己不能看吗,为什么要找我一起看?”何珊疑惑的看着涂古月说。这时涂古月仍然没敢看何珊,还是一直注视着前方。

    涂古月回答说:“因为我有个小小的想法,也是我自下完《浪漫满屋》之后的一个愿望,我希望能跟我的女朋友一起看这部电视剧。”说这话的时候古月格外害羞,格外小声,眼睛还是看着前方。

    何珊停下脚步,看着涂古月。

    涂古月走出了三四步才发觉何珊没有跟来,回头去找,发现何珊站在两米开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走回去,走到何珊面前,站了许久,又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何珊又诧异又严肃地看了涂古月几秒,说:“你这是表白吗?”

    “难道你觉得不是吗?”

    “可是这样的表白也太随意了吧?哪有人这样,用一部电视剧表白的。”

    “你是说我没说爱或喜欢之类的话吗?我觉得那些话说起来很假,而且这种内心的感情不是靠嘴说的,要表现出来才行,要靠现实表现的。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你应该知道我的人怎样,我是认真的。”

    何珊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真的是认真的,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虽然我说不出那些话,但我真的是真心的。”涂古月两只手抓住何珊的手臂,“你相信我。”

    “你语无伦次了。”何珊微笑着,慢慢低下头。

    涂古月把手滑下,顺势牵起了何珊的双手,那双手柔软而细嫩。何珊抬起头,没有抗拒。之后古月想更进一步,一把揽住了何珊的腰,想亲她,不料却被何珊推开。然后何珊笑着说:“你现在才开始是试用观察期,离这一步还远着呢!”

    “那这个试用观察期有多久?”涂古月调皮地问。

    “这得看你的表现咯。呵呵呵????????????”说完何珊便迅速跑开了。

    “遇到我,你跑不掉的。”涂古月追着喊道。

    九

    ***何珊随笔***

    今天很开心,古月终于对我表白了,虽然一点都不浪漫,好像还很随意,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没想到刚上大学,我就收获了我的爱情。

    突然想起了李露,以前她说过,古月这个人难以捉摸,又没点正经,而且还喜欢拈花惹草,喜欢他的人肯定要难过,谁要是和他在一起肯定会被伤害。

    想想这个又开心不起来了,我担心古月真的会如李露所说,是一个花心的人。但从他大学以来对我的种种,又让我觉得他是个很真实的人,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不知道我的决定对不对。要找个机会问一问李露,看她有什么看法。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他会对我好,会逗我开心,就先处着,反正我跟他说过还是试用观察期,还没有正式答应。希望我的决定是对的。

    O(∩_∩)O~

    十

    接下来的日子,涂古月和何珊每天都要在Q上聊两三个小时,晚上还经常一起牵着手悠闲的散步,而我和林夕却被蒙在鼓里。虽然我们经常有见面,也一起打球,一起吃饭,但涂古月对此事只字不提。直到有一天,我和林夕去内环路跑步才意外地发现涂古月和何珊牵着手招摇过市。

    “诶,那个怎么那么像古月?”林夕忽然慢下脚步对我说。

    “哪里?”我四处张望。

    林夕停下来,望着马路的另外一侧,说:“那个,穿黑色衣服的那个,旁边女生穿白色衣服,牛仔裤的。”他指着一对男女。

    “颜色看得见,人看不出来,我没戴眼镜。”

    林夕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对,是那家伙,走,过去。”

    我们跑过去从后面轻拍了一下涂古月的肩膀,“查身份证。”

    涂古月回过头看到是我和林夕,有点吃惊,然后便笑了。

    何珊看到我们俩紧忙松开牵着的手,低下头去。

    “你们这是什么战术,男的傻笑,女的害羞。别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把身份证拿出来。”林夕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香港电影里的警察。

    “这位长官,我们没带身份证。”涂古月故作求情状。

    “不要叫长官,叫阿sir。现在已经解放了,不是民国,不是旧上海。”

    “阿sir,您一看就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个一等良民,给次机会嘛。”涂古月嘻嘻地哀求道。

    “我看的话你像个拐卖未成年少女的人贩子,像个无业游民。总之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你还是得找出个什么东西来证明你的身份才行。”林夕说。

    我和何珊在一旁面面相觑,看着他们演,不时无奈,不时会心一笑。

    “那该用什么呢?给点提示嘛。”涂古月笑嘻嘻地问。

    “那你有没有带一种全中国通用,全中国人民都喜爱的东西在身上呢?有就立刻拿出来证明一下你的身份。”林夕摆出数钱的姿势,邪恶地笑着说。说这话时的林夕则像极了中国官员。

    “哦??????”涂古月恍然大悟,“明白,明白。阿sir,这边请。”

    于是涂古月和林夕便走在前面,而我和何珊则在后面跟着。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进行的那么秘密。”我问何珊。

    “不很久,这学期才开始的。”何珊细声答道。

    “那小子真厉害,把我们瞒得死死的,一点都没察觉到。不过更厉害的是,他竟然能追到你,高手啊!”

    “哼哼??????”

    感觉何珊并不是很高兴,原本浪漫的约会就这样被我和林夕搅黄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一出现,涂古月就把何珊晾在一边,完全不当她一回事,这在恋爱的人眼中是绝不能容忍的事,难得何珊忍住了。后来听涂古月说,何珊这个人真的是好到绝,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涂古月跟她谈恋爱一点压力都没有,她从来不会要求什么,也从不嫌弃他的任何缺点,更重要的是,她不粘人。涂古月有事要做,她绝不会去烦他,而当涂古月想她了,她又会给他适当的回应。绝对属于“想她时随传随到,不想时彻底消失”的类型,这是所有男生都梦寐以求的女朋友。涂古月真幸运。

    自从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恋情,他们似乎就经常在我面前出现了,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逛超市,有时甚至还会一起去打球。

    有一次,我们三个约好了去华工打球,意外的,何珊也来了。她说她没事做,所以来看看我们打球。我觉得这样很好,她来了可以帮我们看管手机和钱包,顺带还可以帮忙买点水给我们喝。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涂古月,希望他以后能多带何珊一起来,涂古月也赞同我的看法,他还说,女朋友的作用就是要帮忙做些琐碎的事情,照顾好男朋友,不然追个女朋友来干嘛。不过林夕不赞同我们的意见,他不喜欢有女生在场下看着他打球,而且他觉得华工的治安很好,手机和钱包不会丢。我们觉得林夕是因为何珊来的话要多请一个人吃饭,所以他才不希望何珊来,林夕真是小家子气。

    这次打球也同往常一样,想赢就能赢,特别轻松。因为何珊的缘故,涂古月打球特别卖力,左突右抢,好不威风。我也特别的有活力,虽然何珊不是我女朋友,但客观来说,有个女生在场下看着,本能的就会想在她面前表现一番,不管那女生是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或许是因为我们太有激情了,跟我们一起打的华工的家伙也很凶猛,特别是有个穿白球服的胖子很爱犯规,而且犯规还出手很重,可怜我跟他对位,没少被他打。不单只是进攻会被侵犯,防守也吃尽了苦头,因为他进攻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只会一味的撞,硬撞硬冲进来篮底,这种打球方式让我受不了。不过我又想,在人家的地盘,只是打打球运动一下,没必要计较太多,而且也没有过激的动作,也就算了。但是涂古月看不下去,他说要跟我换防,不能给他这样欺负。换成涂古月防他,那火药味就来了。涂古月也对他犯规,下手不轻,到我们进攻的时候涂古月也不用假动作了,对准那胖子的胸口就是一撞,然后还得意地对我说,“看,我帮你报仇了。”这样你一来我一往,火药味浓了,大家打的都越来越凶狠了,感觉就要爆发了。林夕察觉到了状态的不对,马上建议说:“打完这局不来了,我们去吃饭吧。”我也觉得再这样打下去非打起来不可,还是早点撤退的好。于是我们决定打完那局就闪人。

    “喂,你的手不要摸来摸去行不行,把我的衣服摸的脏脏的,怎么洗呀?”那胖子大声的向涂古月吼道。

    “真好笑,你打球还怕脏?那你现在回去换件黑衣服来,我等你。再不然现在大太阳的,顺便擦完防晒霜再来吧。”涂古月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对他说。

    “你说话真刻薄,有没有读过书的!”那胖子来气了。

    “这话刻薄谁都听得出来,但没有人会明说,只有你这个读过书的人才会,佩服。”涂古月摆出一副更不屑的样子说,“读过书的智障。”

    那胖子愤怒了,气汹汹地走到涂古月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说什么,有种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赶紧跑过去挡在他们两个中间,对那胖子说,“算了,算了,算了。”然后拉着涂古月走开,但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还接纳胖子的话,“真没想到读过书的人也会耳朵不好。听清楚了,我说你智??????障??????,也就是说你白痴,弱智,没脑子。”最后还补了一句,“娘娘腔。”

    胖子彻底被激怒了,推开我,揪住涂古月的衣服,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嚣张什么,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刚才打球就很多动作,故意撞我,故意打我。你他妈的,看我今天不揍扁你。

    “读过书的就是读过书的,打架之前还要跟人讲道理。我这种没读书的可不会讲道理。”说着就一把推开那胖子,然后就是一记右勾拳实实的打在那胖子的脸上。胖子即时向后退了三四步。然后非常迅速提着拳头往涂古月的脸打去,还好他躲得快,不然那一拳下去估计涂古月的两眼就要冒星星了。躲过一拳又来一拳,这拳正中涂古月的腰,他当即便捂着腰倒在地上,那胖子想过去踢涂古月,我马上跑过去拉住那胖子,林夕则挡在他面前,忙说:“算了,算了,别这样。”那胖子停下,恶狠狠地说:“那我这算怎样,”他指着自己的脸,“就白打了?”看得出来,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要我们道个歉而已。我们也明白,所以林夕赶紧说:“刚才是我那朋友太冲动了,我代他跟你说声对不起。再说,他也挨了你一拳,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那胖子有了台阶下也就没那么冲了,便退了下来。可不知涂古月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冲上来又是一拳,这拳正中那胖子大脸上的小鼻子,鼻血马上飚出来。突然间感觉那胖子的脸像是吴宗宪长了成龙的鼻子在拍刘德华的《天若有情之追梦人》。这下便不可收拾了,那胖子顾不上擦掉鼻血就扑上去和涂古月扭打起来,拳、推、踢,两个人都毫无招式的乱打一通,搞得我们想救又不知道怎么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我曾试图上去阻止他们,但还没接近就不知道被谁的手肘打到了胸口。两个都那么强壮,我实在是不敢上前。如果他们打着打着有分开那么我和林夕还可以上去拉住他们,劝劝架,可他们打得很亲密,有分开也不过二十公分,而且很快又扭打在一起。那时因为太紧张涂古月,所以没注意何珊的神情。估计她也应该相当紧张,但又不能为此做些什么,就像我和林夕一样,只有纯粹的焦急。

    就在我们都焦急却又不知所措的时候,有几个穿制服的人跑了过来。起初我们以为是保安来救场,仔细一看,竟然是公安。这回事情大条了。

    公安就是公安,有练过的确是不一样,随便一拉就把他们两个拉开了。

    这时,涂古月的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左手一动不动的垂下,那胖子的鼻子有些歪,眼睛变得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气喘嘘嘘的。打了这么久好像双方的损伤都不是很大,说不定他们也有练过。

    “你们为什么打架?是不是这里的学生?”其中一个警察说话了。

    涂古月和那胖子都没有回答,只是大口地呼吸着,彼此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吃掉。他们都没去擦那流着的血。

    “说话啊。怎么,哑巴啦?”那警察提高了音量。

    林夕赶紧回答说:“他们是学生,他们是学生。只是刚才打球的时候有点冲突,太冲动了。现在没事了,没事的。谢谢你们,没事了。”

    “嗯,接下来没事了,我们会处理的。要不你们先回去吧,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对吧。谢谢大家了。”我紧忙接下去。

    “不行,他们两个现在先去医院验伤,处理伤口,然后通知你们学校的领导。”那警察太负责了。负责得让我们有些厌恶。

    “不用了,这些伤我们自己会去看,不用通知学校领导了,真的不用。谢谢你们大家。”林夕说的很慌张。

    何珊这时已经在帮涂古月擦脸上的血了,而那胖子的血还在流,显得更酷些。

    我们终究还是拗不过人民警察,无奈,涂古月和那胖子便被他们带到了大学城医院,我们也跟去了。一路上涂古月没有说话,我们也没敢去惹他说话。何珊也没敢惹他说话,只是帮着他擦鼻血和额头上的汗。

    到了医院才发现,他们的伤比表面上看起来要严重的多。两个人的身上都布满瘀青,涂古月的左手肌肉拉伤,手指骨折,两颗牙齿松动,那胖子的眼角破了,缝五针,鼻软骨轻度骨裂。

    此前,何珊一直都没有说话,显得很镇定。但当听到这些时,她默默的别过脸,一串惹人心疼的泪悄悄地滑下。

    后来那警察真的通知了学校的领导,听打电话的警察说好像华工某学院的一个书记会过来这里。等到那书记来的时候胖子的眼角已经缝好了,涂古月的手指也固定了,而那书记一来便把我们“请出”了病房。

    那时我看到何珊流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不很久,那书记和警察便走出来了。

    “这次辛苦各位了,我代表学校谢谢大家。”那书记说。

    “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职责所在。”带头的警察说。

    “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一定要让这种目无纪律的学生得到应有的教训,杜绝这样恶劣的暴力行为,你们放心。”那书记像是在向党汇报工作一样,接着又说,“这么晚了,大家还没吃饭吧,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也好借此机会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学校周围治安的问题。”

    涂古月坐在床上,打着点滴,面无表情。我问道:“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涂古月平静的说:“没事,他只是问为什么打架,实话实说告诉他就行了。你们两个没事。”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你的手,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不过最近只能喝粥了。”

    “那,这是??????”我看着那瓶点滴。

    “哦,这个是消炎的,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没事。”

    “那就好,我帮你去买粥吧,你想吃什么粥?”林夕说。

    没等涂古月回答,何珊说话了,“我去买,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了。”

    “对,有她在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涂古月笑着说。

    “那等这个输好了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回学校。”我对涂古月说。

    “好。”

    很长一段时间涂古月都只能喝粥,饭堂的吃腻了便索性买了个电饭煲,在宿舍自己煮,经常都是何珊过来涂古月的宿舍帮忙煮。何珊一两天就会过来一次,一来,是帮涂古月改善一下伙食,二来呢,则是过来帮涂古月洗衣服。因为涂古月的左手基本上不能用力,手指只能保持伸直状态,所以洗衣服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是件难题。不过有何珊在,什么事都不是问题。这段时间涂古月虽然是养伤时期,但反而胖了。

    这件事之后我们就很少去华工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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