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荷被路琪一路拽着,到了家门口,路琪甩开了拉着她的手,哼着歌进了家门。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邓荷晃的看见了巷子尾巴处一个瘦高的身影。
少年一步步走来让邓荷有些害怕,看清楚了来人,邓荷低着头小声的询问着:
“刑野,你……你有……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磕磕巴巴的嗓音让刑野皱起了眉头。
“你叫邓荷是吗?”
“对。”
女孩双手卷着衣服。
“我想拜托你件事。”
听到来人是有求于自己,邓荷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紧搓衣角的手指也慢慢放了下来。
还是有些害怕,邓荷不敢抬头直视面前的人,只得低着脑袋,盯脚尖轻声回复: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不是什么坏事,我就都会答应你。”
刚还有些忧虑,得到女孩肯定的回复刑野松了口气。
“以后你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可以随时帮忙看着岑了的眼镜吗?如果其他人不让你帮她,你就来找我。”
听到岑了的名字,女孩猛地抬头,望着刑野半晌说不出话。
刑野以为这事难为到她了,正准备松口说不行也没关系的。
“好,我答应你。”
邓荷语气坚定,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刑野点了点头,用手指着巷子尾斑驳的大门:“那是我家,要找我就去敲门,如果我没在家,就去院里收纸壳子的老头那里找我,记住了吗?”
邓荷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刑野为什么要去那个脏兮兮又臭哄哄的收废品的地方。
交代完后,邓荷一路小跑回了家,刚进家门,就被她爸喊了过去:“今天和他们玩的怎么样?”
“挺……挺好的。”
邓伟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本来就是外来的,跟邻里之间要相处融洽,知道吗,都是为你好。”
邓荷说不出话,只是漠然。
另一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在外面鬼混什么?”刚进门的刑野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
他没解释,只是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所剩无几。
“回来的晚,还想吃饭?说着就来气,这些年你阿姨丢了多少东西?啊?前几天还丢了十块钱,家里就仨人,不是我,不是你阿姨,也不是你,难不成是鬼啊?”
刑建国吹胡子瞪眼睛的盯着刑野,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说,那十块钱,是不是你拿的。”
刑野抬眼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不合身的衣服被风灌的前后摇摆。
“我没拿。”
不知是回答不如他的意还是态度过于平静,刑建国动了手。
“啪—”地一声,刑野的左脸印上了深红的巴掌印,干裂的唇瓣也因用力过猛渗出了血迹。
“好啊你,越大越会说谎了是吧,跟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都被别的男人**了,还有脸说种是我的,骗鬼去吧,你们母子俩都是一个贱样……”
听着眼前的男人不断的辱骂自己已经去了的妻子,刑野眼底的霜多了一层又一层。
打够了骂够了,刑建国丢了手中的皮带,转头进了里屋歇息,临走时他冲着跪在地上的刑野喊了一声:
“那十块找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刚好你阿姨的外甥来了,你的屋子已经被收拾出来了。”
没留给刑野的说话机会,男人已经关了房门。
嘴角渗出的血一滴一滴坠在地上,乌青红肿的胳膊和腿无声的展示着男人家暴的结果。
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刑野咬了咬牙,扶着旁边的小木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拿过桌子上的纸讲地上的血迹和嘴角的一并擦干净后丢入垃圾篓。
拖着有些麻木的双腿,刑野迟钝的走出了家门,往巷子深处走去。
“怎么这么晚了过来,哎哟,又打你了?要是我儿子回来我才舍不得呢,唉……”坐在小木凳上用竹条编着小箩筐的小老头,看见刑野走过来,忙的放下手里的活赶忙上去扶住他。
“哎呀,也不是我说你,你认了不就好了,管他是不是你做的,少顿打还能吃上饭睡上觉,多划算的事情?”小老头嘴上说着话,手里不停的拿着东西往刑野身上擦。
“谢了。”刑野勉强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后彻底瘫了下去。
再醒来已是后半夜,望着废品成堆的屋子,老头睡在犄角旮旯一张小小的床板上,铺在板子上的棉絮被已经脏乱不堪,但老人没有嫌弃,舒舒服服的睡在上面,时不时还翻个身。
屋内只有食物嗖掉的味道和废衣物发霉的气息。
回不回那个家对刑野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少年起身接手老头没编完的箩筐编了起来,夜里静悄悄的,老鼠窜动的声音听得清晰。
编得有些困了,刑野又趟回了另一张棉絮上,望着身下还算干净的铺盖,刑野的眼睛干涩了一些。
天刚亮,废品旁的少年就已经起了,他把编好的箩筐摆好放在门外的三轮摩托搬货车上,摆好后开始收拾地上的废品。
老头醒来看着东西已经放好,伸手拍了拍挎在腰间的小布袋:
“走,今天我请客,吃个早饭。”
刑野望着老头枯柴一般的手指,虽然说着阔气,但他知道老头身上攒的钱都是给他那个不知道跑那去的儿子留的。
“不用,我早起吃过了,你去吃吧,东西我收拾好了。”
说着刑野起身就离开了。
从废品站出来,路上的孩子看他都离得远远的。
岑了刚吃完早饭坐在门口闲的无聊打豆豆,瞧见刑野路过,忙抬头冲他打招呼:
“早上好啊,刑野,起这么早。”
听着有人叫自己,刑野有些诧异,但还是扭了头。
门前头的小姑娘那着手里的小草茎在地上戳来戳去,眼睛也从鼻子上往下坠了许多,太阳一晒小脸粉扑扑的。
“嗯,早上好。”说罢便准备离开。
岑了眼尖的瞧见了眼前少年脸上的痕迹,心里一紧:
“那什么,你吃早饭了没啊,没吃的话过来吃点吧。”岑了装的轻松散漫地问着。
“不用。”
得到拒绝的回复岑了也没着急,她想着又说了一句:
“我爸上班的时候说要我把饭吃完,他做多了,我爸那人你也知道的,留了肯定要生我气,倒了也浪费你说是不?”
想到什么,岑了又补了一句:
“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先遇见你了,要是没遇见你,我就去叫邓荷来吃了,别多想啊。”
肚子有些瘪的刑野看了看岑了的家门口,迈腿准备进去。
“等等,先别进去,我……我衣服还没收,收完在叫你。”岑了顾着让人吃早饭忘记准备早饭了。
于是慌慌张张的把门关上,火急火燎的把平时岑为来不及做饭买的面包和燕麦都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好了,衣服收好了,进来吃早饭吧。”刑野看着七零八倒的麦片,还没来得及开封的面包袋,嘴唇轻轻扯了扯。
瞧这男孩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岑了的小身板拖着凳子到刑野腿边。
“坐,桌子上的面包不够了在叫我,我再去拿,麦片就直接用你面前的碗冲就好了。”
交代完,岑了一屁股坐在刑野旁边,嘴里呵哧呵哧穿着粗气。
见小姑娘坐在身边,刑野不自觉往旁避了避。
这一举动搞的岑了有些茫然:“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她问着刑野。
“没有,我身上有点臭,你别离得太近。”刑野把嘴里的面包片咽了下去对着小姑娘解释。
“我当是怎么回事呢,臭就臭,没事的,没什么好避开的,你只管吃你的,我不在意。”说着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在意,岑了特意靠刑野又近了一点。
望着时不时扶眼镜的小姑娘,刑野觉得有些好笑。
松软的面包片在嗓子眼里也有些干涩,配着稀麦片勉强咽了下去,刑野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顾不上疼痛,三两下扫光了桌上的早餐。
岑了望着有些惊讶,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
刑野吃完后,将饭桌上的残局收拾后才离开。
回到家,刑野看着自己的床换上了新的床褥和榻子,放满杂物的书桌也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原来自己的房间可以是这样的。
没有过多的停留,刑野把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装进破布袋里拿了洗漱用品后,又出了这个家门。
“老李,这段时间我先住你这里了,等我那边工资结了就搬出去。”说着刑野将布袋子放下开始往外拿东西。
另一边,中午回来的岑为被女儿堵在堂屋的椅子上问问题。
“老爸,刑野在哪上初中啊?我怎么没见过?”
岑为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肩膀:
“你说小野啊,他小学上完就没上学了,现在应该是在四处打工吧。”
岑了听着惊掉了下巴,原本以为刑野会是高学历知识分子。
“为什么啊?”
岑为又叹着气:
“小野成绩其实一直都很好,在年级里数一数二,结果小升初的考试没去,他爸说他也不是学习的料,学着也浪费钱,索性直接不让他读了。”
说着岑为停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忿忿不平:
“但巷子里谁家不知道是他后妈怀了孩子,他爸觉得还是给亲生孩子花钱实在,什么亲生不亲生的,真是造孽啊……”
得知事情经过的岑了张大了嘴巴。
都说年少单枪匹马成功的人背后往往承受着非人的遭遇,光是这些天她看见他身上的伤痕都触目惊心,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了了,你去帮爸爸买个竹箩筐,就在巷子收废品那里,有一个老爷爷,你说拿一个箩筐把钱给他就可以了。”
岑了记准了路线,换上厚厚的小外套,带上眼镜就出门了。
门外树枝被风吹的乱颤,树叶婆娑起舞,不一会就走到了巷子深处。
“废品回收”四个大字写在一个木板上,靠在大门的门框旁,另一边一棵桂花树静静地散着幽香。
“李爷爷在吗?我来买箩筐。”
岑了瞅着屋子里除了废品还是废品,没人影,所以大喊了一声。
角落里一阵懒洋洋的声音回了响应:“买箩筐是吗,要几个?”
只见刑野从一堆废品里坐了起来,伸了伸胳膊,一手捏着眉心,一手撑着站了起来。
二人看清对方后都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在这里?”岑了率先问了出口。
“我从……”话还没说出口,刑野咽了回去。
“这是我住的地方,所以我在这里。”说完,少年盯着眼前的女孩,似乎想看到对方眼里的闪躲和厌恶。
“你爸又欺负你了?去我家吧,给我爸说一声就好了,住在这里也还行吧,就是被子太薄了,容易感冒,你要觉得这里合适,那我回家让我爸抱一床厚一点的来给你。”
岑了语速不快,脸上带着担忧的神情,好像真的在认真和他商量这个问题。
刑野没从岑了脸上找到一丝虚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