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褪去,反被黑云替代,刮起挟带微凉雨丝的风,远处霓虹灯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街上车流不断,一片繁华。
“夏随安!”洛郁从床上惊醒,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听着打在窗上淅淅沥沥的雨声,才感觉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他捞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18:53,随即走到书房拉开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不多,一个不算大却很精致的绒布盒放在角落里,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冰蓝而通透的平安扣吊坠。
洛郁拿在手里,指腹轻轻地摩擦着玉面,最后死死地攥在手里。
盒子里还夹着一张两寸证件照,被塑封着,可以看出保存的很好。
照片上的少年脸部线条匀称分明,嘴角微微上扬,五官清俊立体,是一个偏温润柔和的面相,可偏偏左眉尾下有一颗显眼的红痣,显得又有些邪气。
洛郁看着盒子里的照片,眼尾泛着红,细碎的片段在脑海中匆匆闪过,只剩下一条模糊而恒久的线,挥之不散。
“我以后叫你阿郁,行吗?”
“今天只有你我,我把那首没有唱完的歌唱给你听。”
“阿郁,新年快乐!抬头,看烟花!”
“阿郁,可乐喜欢你,我也是,很喜欢,很、喜、欢。”
“阿郁,晨暮春秋,欲得平安岁无忧,生日快乐!”
……
最后,一滴滚烫的泪猛地砸在桌子上,哽咽声似有似无地传来:“夏随安,你到底在哪,你不要我了吗?”
直到桌旁的手机发出连续的震动,他才缓过神,接听电话,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喂,不是吧哥们,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怎么还在家啊,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许清源听见洛郁那边的流水声,感觉一颗炽热的心瞬间变得冰凉。
“没有,睡过了,我马上过去。”洛郁咳了咳发干的嗓子。
“你怎么不设个闹钟啊,那你快来吧,薛时都到了,就等你呢。”许清源叹了口气边说着边把定位发给他,嘱咐道:“酒吧名叫浊醒啊,包间204,别找错了。”
“嗯,知道了。”洛郁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看着镜子里还有些泛红地眼睛和鼻子,洛郁深吸一口气。
缓一会儿后,眼睛不红了,他才换了一套衣服,拿着钥匙,往地下车库走去。
半小时后,洛郁推开包厢的门,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
薛时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阿郁,好久不见啊,我都想死你们了。来,好好抱一个。”
洛郁张开双臂回抱了一下薛时,拍拍他的肩,就把他推开,轻声说“欢迎回归。”
许清源向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要笑不笑地说:“哥们,你来的也太慢了吧,半小时都过去了。你住的公寓离这也不远啊,开车十多分钟就能到,你也太不给面了。”
洛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旁边坐下,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他:“你一直念叨的球鞋,生日礼物啊。”
“好兄弟,够意思!”说完,许清源一脸笑意盈盈地接过。
看着他前后的表情变化,洛郁嘴角抽了一下。
“快,老徐快打开,让我看看!”薛时一脸羡慕的看着许清源,手指迫不及待地扒拉着袋子。
“靠!薛时,这是我的鞋,你别抢!”
整个包厢乱成一团,而洛郁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许清源注意到他的动作,把鞋盒递给薛时,叮嘱一声小心点儿,就坐在洛郁旁边,盯着他问:“阿郁,心情不好吗?”
洛郁没说话,身体向后靠去,眼神淡然,头发和大衣上还沾着几滴细小的雨珠。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哑着声音回一句:“我又梦见他了。”
许清源薛时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整个包间只剩下呼吸声,最终还是薛时率先打破沉默,故作轻松:“对,今天不是老徐生日嘛,还有我可是刚从国外回来,得有两年不见了吧,来来来,喝酒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2017年5月淞城.
“嘿,阿郁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走啊,这节是体育课,打球去。”孙宇宁拍拍洛郁的肩。
洛郁回过神,说:“这节体育课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昨晚没睡好,脑袋疼,我在教室里趴会儿。”
“哦哦,好。那我给你请个假,你好好休息。”
“嗯,谢谢。”说完就趴下了。
他昨晚去了一趟儿乐队,许久没去,张宇和邹旭安拉着他玩到挺晚,然后还一起吃了顿夜宵,回到家又洗了个澡,将近凌晨三点才睡。
早上又被远在外省出差的老妈打电话吵醒,猝不及防的被告诉她闺蜜的儿子会转到一中,来借住一段时间,今天晚上六点左右到,让他晚自习请假回去收拾收拾。
一想脑袋更疼。
直到最后一节语文课上完,洛郁都还感觉晕晕沉沉的,从班主任手里批完假条,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刚出校门,感受到怀里的手机震动两下,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眼手机消息。
薛.:阿郁,刚才下课老许去你班找你,孙宇宁说你请假了,怎么了?
LLLy.:没什么事儿,你姨和你叔都出差了。
LLLy.:今天早上你姨又告诉我她闺蜜的儿子要转过来,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
LLLy.:让我早点回去接应他。
薛.:阿姨闺蜜的儿子?为什么要来你家暂住,外省的?
薛.:你们之前见过吗?
LLLy.:应该是外省的,我没见过吧。
LLLy.:我也不确定,我先回家,晚上在群里说。
薛.:好,那你路上骑车注意安全。
洛郁笑了下,回了一句就把手机扔回兜里。
洛郁最后准备把垃圾倒了就大功告成时,手机突然发出清脆的铃声,吓得胳膊一下子撞到鞋柜上,“嗷”了一声。
看着手机上大写的“妈”,一阵无奈又不敢多说什么,蔫蔫地接听了电话:“喂,洛郁,你收拾好没?随安快到小区门口了,你快去接一下他。”
“刚收拾完,出门了。”洛郁把垃圾扔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听到“砰”地一声掉进垃圾桶里,转身就往门口走。
洛郁一路上应着姜秋说的话,快到小区门口时听见自己肚子发出不争气的声音,抿了抿唇,出生打断,埋怨道:“好了妈,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真是的你都不关心关心你儿子身体状况。”
“你现在和我说话底气这么足,能有什么状况啊?”
“哎,那状况可大了。”洛郁装模作样地咳了下嗓子,把声音调小了些,有气无力起来,“您儿子现在头很晕,昨天也没睡好,再加收拾房间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还有那个叫随安的刚下车,应该也来不及吃饭,你如果不想收到二人双双饿晕的消息的话,就给我转点钱呗。”
“你不是有钱吗?哎呀,好了好了,给你转过去了。”姜秋顿了顿,又叮嘱道:“你带随安吃点好的,别吃那些没营养的,还有我后天就回去了,你和他好好相处,他对这边不熟悉。”
“知道了,我挂了啊,马上到小区门口了……”
夏随安站在小区门前,等了不大一会,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走出来。
校服版型很好看,黑白拼接的外套,黑色长裤,显得肩宽腿长,他肤色冷白,五官硬朗立体。
他应该就是洛郁了。
洛郁看着眼前的男生,叫了一声:“随安?”
夏随安微微一愣,与他目光撞上,笑着应了一句:“嗯,你好,我叫夏随安。”
洛郁看着他回了一句:“我是洛郁。”
他向下看了眼,夏随安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行李箱,上面放着一个运动小包。
许是第一次见面的原因,为了避免尴尬俩人都选择一路寂静无声,微风拂动,此时天边只剩下一缕残阳,投射到地面上,有了两个少年的轮廓。
直到洛郁感觉饿到挺不了时,才出声问:“你还没吃饭吧,一会儿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我对这边不熟,你决定就好。”
“吃面吗?附近有一家的面馆,很干净,味道也很好。”洛郁边给姜秋汇报消息边说。
“好。”
夏随安看着走过的一家家小店,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再看身前男生的背影,挟带的陌生感和距离感更加浓郁。
面馆并不远,走过一条街,拐个路口到一条小巷,再往前走几十米就到了。小巷挺古老的,两侧都被种上了花草绿植,很清幽,建筑还有些古典韵味。
走在小巷的一路上,没看见几个人,反而有几只流浪猫趴在路边,不像寻常的流浪猫那般瘦,很肥,仔细看可以发现绿植下隐藏着几盆用塑料小盒装的猫粮和水。
直到身旁传来一句“到了”,他才抬头。
一个很显眼的牌匾撞进眼里,牌匾上用描着金边加大加粗的行楷写着“家乐小面”。
还没进门就闻到浓厚的面香味儿,面馆位置虽然有些偏僻,但是吃面的人还不少,他们进去后只看见一个空桌。
“小郁来啦,还是老样子骨汤面?”老板娘刚把一碗面端给客人,就看见洛郁和夏随安走进来进来。
“对。”
“好嘞,那这位小帅哥呢?不想吃面的话还有盖浇饭。”老板娘看着不到五十,面相柔和,看着模样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
“我和他一样就行。”夏随安礼貌性的笑了笑。
“可以,你也是小郁的同学吧,以前没见过你呢。”老板娘一脸笑盈盈地问。
“嗯是,阿姨面多少钱,我付一下。”说着,就拿出手机。
“一共26块,给25就行,收款码在前面。”老板娘指了指前面的收银台,笑着说:“我姓赵,你和小郁一样叫我赵姨就行,小郁都是老顾客了,你以后也常来啊!”
“好。”他刚把手机摁亮,就听见洛郁说:“我有赵姨微信,已经付完了。”
夏随安肉眼可查地顿了顿,舔了下唇,随即说:“谢谢,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嗯。”
洛郁把微信添加上,注意到夏随安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萨摩耶,就点开了他的主界面,朋友圈内多数都是头像上的萨摩耶,一些照片视频,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而最典型的就是头像上的穿搭,戴着墨镜穿着皮衣,摆着酷酷的姿势,总之特别帅。
在一堆萨摩耶的帅照和视频里,有一个视频和文案就很与众不同,视频表面是一个吉他,还没细看,洛郁先抬头看了一眼夏随安,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关了手机,问:“你头像的这只萨摩耶是你的狗?”
洛郁转过头皱了一下眉,感觉自己傻透了,明知故问,他刚才应该都看见了自己翻看他的朋友圈。
“嗯,很酷吧,但名字挺可爱的,叫可乐,已经两岁了。”夏随安点点头。
“很酷,那它会来这边吗?”洛郁问。
“会的,但得过段时间吧。”
说着赵姨把两碗面端到他们面前。
热气往上飘,泛着骨香,有几片牛油,还飘着点葱花。
夏随安尝了一口,难怪老板娘说洛郁经常来,味道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