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提着现金走到郊区滨路,身后的城区变得慢慢模糊,四周的夜色寂寥,借着马路边暗黄的路灯,环顾一周,郊区滨路有好几栋破旧的高楼和废旧仓库。
收回视线,盛夏掏出手机,按下号码拨过去。
电话拨通。
“我到了,你在哪儿?”
“看到你正前方几米外有一个废弃的电话亭吗,把钱放那里就可以了。”
电话那边回应她的依旧是变音器发出的机器合成音。
盛夏顺着他的话看向前方,的确有一个黑色废弃老旧的电话亭,而后又警惕地问:“白夫人呢?我要知道她的具体位置。”
“先把钱放到那,我再把白夫人的地理位置发你。”
说完,对方立即将电话挂断。
过来一会儿,盛夏走到电话亭里把钱放好,刚好手机发来一条消息。
【电话亭九点钟方向的黄色楼房,她在楼顶】
盛夏警惕地看向四周,她敢确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人的视线范围内。
......
此刻,楼顶
一个穿着黑T,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收回手中的望远镜,目光瞥向楼顶角落里的白夫人。
白夫人的嘴巴被胶条封住,手脚也被捆在一起无法动弹。
男人走到她跟前,蹲下身睨着她,犀利的目光冷飕飕的如同利剑,“你女儿来了,再好好跟她叙叙旧吧。”
听见男人的话,白夫人显然被吓到了,出于本能地往后挪,背抵墙面瑟瑟发抖。
......
盛夏走到那栋黄色楼房跟前,楼道黑漆漆的,她的心里有点犯怵,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约定好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她也没敢再耽搁,把手机电筒打开加快了脚步。
盛夏爬到楼顶,屋顶有一盏白灯放那儿,四周并不黑。
呜呜呜——
盛夏循着声音张望,看见楼顶角落里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
是白夫人。
盛夏跑过去,看见白夫人浑身打颤,快速蹲下身先帮她撕开嘴上的胶条,再解绑,安慰地问她:“白夫人,你没事吧?”
白夫脸如白纸,泪水蓄在眼眶,身体在发颤,面有愧色,她不敢去看盛夏。
像是有意识地回避着盛夏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嘴里一直重复的嗫嚅着这三个字。
盛夏帮她解绑后,正要扶着她走,她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地扭过头,但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根本做不出反应,便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子。
*
等盛夏醒来,身体的腾空感让她的心抽紧,她看向四周,她的双手被绑在楼顶栏杆的架子上,她唇发颤,恐惧在刹那之间灭顶袭来,吞没四肢百骸。
“你的妈妈出卖了你,用你的命换了她的命。”
楼顶栏杆上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身形个头极高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黑色帽子,全身黑,她看不清对方是谁。
男人看向挂在悬空之上的盛夏,目光审度,肆无忌惮,低沉着开口:“说实话我挺同情你的。”
“你说什么?什么出卖?”盛夏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疑惑地反问他。
男人说:“朱宇跟她的女人坏事干尽,两个人渣居然也能养出这么重情重义的女儿,实属罕见。”他顿了顿,又啧啧了两声,“可惜了,在利益面前亲情一文不值。”
盛夏颤声问他:“所以她丢下我已经跑了?”
男人笑了笑,“她跟我做了个交易,用你的命来抵她的命。”
半刻,盛夏反应过来,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人性。
她真傻,真笨,真蠢。
盛夏咬紧唇,眼角的泪水滑落,淡若冰霜的语气:“可能你要失望了,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只是白夫人委托朱宇这个案子的侦探而已。”
听完她的话,男人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吼道:“你现在不承认也没用了,今天我就要让他们的女儿给我妹妹陪葬!”
盛夏低头看向楼下,这个高度算是必死无疑吧,可她好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她还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男人拿出打火机点燃另一边的绳子,冷笑地转身离开。
盛夏哭着,一边的绳子被烧得断开,慢慢已经蔓延到另一边,看着即将断开的绳子,她绝望而无助。
绳子完全被火烧得断开,盛夏绝望地哭着。
突然,生死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利落翻到栏杆外,修长而有力的手一瞬间稳稳拉住盛夏的手臂。
对方轻唤她的名字,“夏天。”
盛夏听到声音抬头看清来人,怔住。
是他,真的是他。
两人近距离对视,男人满头汗轻微喘息着,月光洒在男人身上,他的模样让她清晰可见。
他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盛气,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年纪的深沉和凌厉,但眉眼间的少年感却还十足。
男人极有力的将她拉起,单手抱着她的腰贴近自己翻身而越到栏杆后面安全落地。
盛夏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的脸就在相隔不到一尺的上方,细碎黑发,漆黑深邃的眼眸,凌厉精致的俊脸暴露在空气之中,宛如天赐。
眉宇间透着的阴郁和戾气,在他极具压迫性的视线下,她前所未有感到陌生。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幽兰香,显出几分温和的疏离。
林悟慢慢放开她,确认她毫发未损,缓缓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的担忧焦急之色。
盛夏平复心情,悠然抬头,越过他清晰的下颌线,撞上那双深邃的黑眸,眼睛通红,想说好久不见,但声线却卡在喉咙,“悟....”
是时隔五年的对视。
“是我。”原本清冽的男声变得有些沙哑,“对不起,我来晚了。”
盛夏怎么也不会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这样的情景,又或者说,还能再见到他。
盛夏呼吸微窒,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多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她知道,她永远也知道这么多年他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让人心疼的事,背负着多少浓浓黑暗。
下一秒,盛夏走上前抱住他,林悟弯下腰轻轻的回搂住她,回应着她。
盛夏在他怀里,无声的、颤抖着哭泣。
林悟哑着嗓子,声音透着浓浓哽咽:“有在变好,变得更好来保护你。”
盛夏眼泪沿着鼻子滑过鼻角,她哭着,“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但你不要让自己受伤,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好。”
.........
城区郊口
警察正押着一个鼻轻脸肿的黑衣男子从郊区出来上了警车,后方还有拨警察押着一个女人,桑景纱看清楚了。
是白夫人。
发生的这一切,她有点懵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就在盛夏进郊区没多久,她亲眼看见一个男的飙着一辆黑色机车狂冲进郊区,后面还有紧跟的一辆灰色跑车停在她旁边。
过了一两分钟几辆警车就赶过来了。
桑景纱神色焦急,跑上前问到其中一个警察,“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的,她是不是有危险?还有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绑架案就赶过来了,我们成功抓到一名嫌疑人,还有你说的那位女士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盛夏出事,桑景纱心一沉,“没有生命危险,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警察看出桑景纱的担忧,解释道,“你放心,她现在很安全。”
警察没再过多解释直接跟着大部队上车离开了。
桑景纱急得快要哭了,正要朝着郊区的方向过去,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现在很安全,你没必要再过去了,等他们出来吧。”音色极低,调子冷得入骨。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辆灰色跑车驾驶位里的人。
男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漆黑的眼眸平静的望着她,一头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帅气的脸棱廓分明,让人移不开眼,手随意搭在车窗上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香烟,手背上隐约凸起的青筋透着些撩人的欲。
“我凭什么相信你?”桑景纱觉得莫名其妙,质问他:“还有刚刚那个骑机车的人又是谁?还有,是你们报的警察?”
男人视线盯着她,眉拧着一个结,“警察的话你也不信?”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那个骑机车的人是谁?他会不会对盛夏不利?”
桑景纱一连番的质问,让男人忍不住嗤了声,悠哉游哉道:“他是去救你朋友的,你不用担心。”
桑景纱正要回话,后方有机车引擎的声音传来。
她看到盛夏的第一眼后瞬间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敏锐地注意到开车的人,目光由疑惑到惊讶。
是林悟,刚刚飙车的那个机车车主居然是他!
景星灼看到两人平安出来也松了口气,他脑海里还闪现着林悟飙车失控的样子,那股冷戾的压迫感,他不敢想象要是盛夏但凡受点伤,他得疯成什么样。
事实就是如此,刚刚林悟刚好在楼下遇到黑衣男子,拳头直接狠狠砸向对方追问盛夏在哪。
对方更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宛如野兽般失去理智的男人,男人痛苦叫着说出地点。
*
桑景纱掠过林悟的身影,朝着盛夏看过去,担忧地问:“夏天,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盛夏漂亮的杏眼看向她,声音沙哑着回她道,“我没事,你放心吧,你先回所里吧,我待会儿再回。”
“好,那你——”
还没等桑景纱把话说完,林悟就发动引擎驱车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桑景纱神色复杂又夹着些疑惑。
她实在是想不通林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又怎么知道她们在这儿。
桑景纱正要去不远处开车,旁边那辆灰色的跑车朝她按了个喇叭。
“喂。”景星灼叫住她。
她顿步,疑惑地转过头,“???”
景星灼问她,“需要我搭你一程吗?”
桑景纱拒绝,“不用了,谢谢,我有车。”
说完,没再跟对方多说一句直接离开了。
景星灼没再说什么,就驱车离开了。
......
车上,风掠过两人,盛夏的发丝在风中拂动,她浑身泛着点冷意,又抱紧林悟的腰身,过了会儿朝着他试探开口:“我想吃洋芋凉面,你陪我去吧。”
林悟听见她的话,掩住眼底的情绪,淡淡地回应她:“好。”
车停在她侦探所附近的一家露天的摊位,招牌凉面老字号,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两人相顾无言,盛夏打破安静,看向林悟,露出清浅的笑意:“你等我,我去排号。”
他漂亮的黑眸盯着她,喧闹的环境中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好,我等你。”
盛夏排好号端着两碗面端到一个空的小桌前,抬头看向林悟的位置,却发现早已没了身影。
她放下面,着急地越过人群找那个挺拔的身影,结果没留神踩滑了,脚一崴,摔在了地面上,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擦破了皮。
盛夏强忍着眼泪快速站起来,忍着膝盖的疼痛加快步伐看向四周寻找他,但都是徒劳。
她找了很久也没有林悟的身影,只有来来往往的陌路人。
盛夏颓废的低着头,心底的涩意瞬间涌上,红着眼。
等她再回到摊位上,原本放在桌上的两碗面被拿走了一碗,另一个碗的下面留下一张小纸条。
上面留下一行笔锋有力的字:面很好吃。
是他的笔迹。
盛夏紧紧捏着那张字条,独坐在桌边,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泪珠顺着脸颊低落在桌面上,缓缓拿起筷子吃着碗里的面,边吃边隐忍地哭着。
林悟就在盛夏面前不远的路口拐角处悄悄的躲着,微红漾着泪的眼眸锁着她,看到盛夏哭的那刻,他也哭了,仰起头,抬头看天的那瞬间,隐忍的情绪极力压着。
他转身,又是一阵心痛。
盛夏,我并不期待我的人生越来越好;
但我希望
当你遇到任何难关亦或危险,我都可以是它的对手
我希望自己能扫除现在的一切,成为一个有力量破釜沉舟的人。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