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杉看着眼前大红织花的桌布感到局促。说到底不该来这个什么武林年度大团建的,周围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大家推杯换盏、互相调侃,自己却只能像个呆瓜一样木木地坐在这里。“也许自己应该多出去社交看看吧,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手足无措了”,她想着,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把眼神放在什么事物上。
“苏鹤生!”周围有人在唤,隐约是人群簇拥着一袭白衣进来。乔杉忽然想到自己还是梳着两个丑丑的朝天揪的年纪的时候。她有一天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开开心心地走在街上。她平日里最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今日好不容易逮着刚出摊的老板挑了一串品相最好的。当时天气也晴朗,这对于她而言真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冬日上午了。可是忽然有一个小孩直冲冲地从街对面朝她跑过来,街上人多热闹着,她一下躲闪不及,刚准备送入嘴里的冰糖葫芦就这么掉在了地上。乔杉怒从心头起,两条柳叶眉登时一竖,就准备开骂——她平日话不多,但是真生气的时候嘴巴毒得要死。那个小男孩知道是闯了祸,也不逃,只呆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歉意,但身体却只是僵着。她的怒气泄了大半,准备捡起糖葫芦就离开算了。可是又有一个小男孩也追来了,手里拿着桃木剑。原来两人在“比试”武艺。
年幼的乔杉打量着她面前的两个小男孩,一个穿白衣的嘛,看起来就呆一点,可是看起来已经隐隐有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影子,另一个呢就一席金灿灿的衣服,看起来就有点调皮得不行的样子,不过他腰间的玉佩让乔杉觉得这个金色衣服的小孩肯定不缺钱。乔杉眼珠子一转,她对他们说,“呐,是你们把我的糖葫芦撞掉的。我等了一个早上,就为了挑这么一串完美的糖葫芦,结果你们害我一口都没吃到。你们说怎么办?”白衣服的那个先开口了,“对不起,那我赔你一串好不好?”“一串哪够!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早上才得到的完美糖葫芦,怎么着也要38串。”白衣服的那个露出窘迫的神色,还想说什么,那个金色衣服的倒先开口了,“哇你个泼妇!你狮子大开口,还38串,我看你是个死三八!我们走,别理她。”乔杉回嘴,结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面红耳赤。白衣服的那个还是呆看,想要劝架却插不进嘴。马蹄踏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到乔杉身边的时候她躲避不及,眼看着马蹄就要落到她的身上。白衣服一把把她护在他的臂弯下,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像是她喜欢的枇杷花的味道,待她回过神,她已经到了街的一侧,安然无恙。乔杉红了脸,学画本上的江湖大侠,拱手向白衣问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苏鹤生!”那金色衣服的大喊到,“我呢就叫金不换。”苏鹤生一愣,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还是呆呆的样子。
乔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声音就好似和上了周围觥筹交错的碰杯声,她紧张地往苏鹤生那边望去,又在他的正脸要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时候猛然娇羞地低头。她隐约感觉苏鹤生好像越来越近,周围光影和气息的变化在告知她正有一群人朝她这边来,然后定在了她的身后。这场大聚餐的组织人正向她对面的人介绍着苏鹤生,“林掌门,这是北派苏掌门关门大弟子苏鹤生。”乔杉感觉一丝暖意和馨香在自己身后幽幽袭来,她不敢抬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当时初遇苏鹤生之后,她便一直想成为一个大侠,谁知最近才得以误打误撞进了南派门下。师兄师姐像是全都预料到今日要来这什么劳什子团建似的,全都没了影,掌门便抓她来当这个充人头的苦力。“林掌门好,久仰南派花针功法,今日有幸得见林掌门,到时定要来讨教讨教。”苏鹤生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像是在她身后抬臂朝掌门敬了个酒。
“乔杉!”林掌门唤她,她僵硬的肌肉立时把她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头撞到了身后苏鹤生的手臂。“对不起。”乔杉转过身满脸通红地道歉,却又一不小心把凳子碰倒了。“这是我门里的一个新进的小丫头,今日带她来熟悉熟悉武林中各位主事的大佬。”乔杉自觉逃不过,拿起桌上的杯子,朝苏鹤生敬“酒”。“只怕这杯子里不是酒吧,乔姑娘倒是伶俐,以茶代酒。”苏鹤生看着她。乔杉发现苏鹤生眼睛里带着一种轻蔑的、玩弄的神情,就好像她曾与他结下过什么仇怨似的。乔杉这才发现,苏鹤生和她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了。不是记忆中俊美清朗的翩翩少年而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深沉的男性,在表面的温和笑容下隐藏着一种刻薄与凌厉。
乔杉愕然,连忙重新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悻悻坐下。她看着在不同桌间停顿敬酒、满面春风的苏鹤生,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空空的,像是在心上蒙了一层什么东西,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