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玖本来想和李薇多寒暄几句，结果却发现原本已经停止的死亡倒计时又开始跳动了。
李薇也提醒她：“凌老师，你得去跟人类们呆在一起，不然你会死的。”
在虫子大战时被朱冕背到走廊外面的乔依这会儿也有苏醒的迹象。
李薇又抱了凌玖一下，笑眯眯地道别：“凌老师，我得藏起来了，不然会被人类发现。”
“期待下次和你见面。”
李薇离开没一会儿，乔依就在凌玖怀里醒了过来。
李薇会隐藏自己的污染气息，虫母又已经被干掉，现在学校的空气很干净，凌玖干脆摘掉了乔依的防护面罩，喂她喝了点水。
繁琐的面罩被取下后，凌玖才发现乔依竟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污染值应该还没有彻底降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混混沌沌的：“我死了吗？这是地狱吗？”
凌玖笑道：“你没死，污染物已经被杀了。”
乔依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看到空荡荡的走廊以及搀扶着她的凌玖，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那两个人扔下了。
她也不懊恼，好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在凌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谢谢你照顾我，还是让我带你回基地吧。”
基地定期会有巡防的巡逻车，正巧今天会有车经过她们所在的城市。
乔依带着凌玖来到巡逻的稍口，大约等了两个多小时，一辆看起来很结实的装甲车从远处扬着灰尘开过来。
乔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号灯之类的装置，激动地冲着他们招手。
车子很快在她们面前停下，两个全副武装的高大士兵拿着扫描装置走了下来。
他们先扫描了乔依，污染度32%，任务暴露导致污染过高，回去就得进净化所。
然而当扫描仪的射线扫过凌玖的身体时，显示屏赫然弹出绿色数字：【0%】。
士兵诧异地看向凌玖：“0？你叫什么名字？”
凌玖默然片刻：“……凌玖。”
士兵又回头看向乔依：“你们是一起出任务的吗？怎么她是0？”
且不说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就连进化人在城外污染暴露的地方走一圈，污染值也会上升两三个点。
只不过低污染人体的免疫系统会自然驱逐，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正常，超过20%的污染度才需要净化所协助处理。
可对于凌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在经历过高污染度的任务之后仍然保持0%的纯净体魄？
凌玖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
但仔细回想，在打那些虫子的时候，教室里污染浓度时高时低，张琦和朱冕时常会因为高污染变得头脑发晕眼冒血丝，凌玖……最多就是觉得空气味道有点臭而已。
她从未出现过任何被污染影响的迹象。
更不会像同为普通人的乔依一样直接被污染撂倒。
乔依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她始终觉得凌玖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会让人发自内心的信任她的气质。
尽管她不知道当时在教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冥冥之中还是觉得凌玖是个好人。
于是面不改色的扯谎：“我们队有一个有净化力的进化者，帮我俩都净化了一下，她污染度低，所以直接归零了。”
“那你的队友们呢？”士兵问。
乔依苦笑：“他们啊，当然是把我们这两个累赘丢下了啊。”
……
乔依的两个队友——张琦和朱冕当然先他们一步回到了基地。
张琦兴冲冲的拿着A级孢子去猎人总部领奖，一百万的奖金，只分给朱冕一万。
朱冕心里始终对张琦把凌玖送入污染物之口的行为过不去，看着到处跟别人炫耀是他一个人单挑了A级污染物的张琦，朱冕十分憋屈：“明明是那个女孩带我们完成的任务！你还害死了她……”
话还没说完，朱冕内心就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
瑟瑟发抖之际，抬头对上张琦阴鸷的视线，才知道对方竟然对他使用了[恐怖暗示]。
很快朱冕就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张琦冷声警告他：“我劝你最好忘了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如果再不知好歹的提起来，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张琦！”
幸好有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才让他停止了对朱冕的天赋攻击。
见到来人，张琦立刻换了副脸色，谄媚地冲那人笑笑：“我在这儿！”
“部长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猎人部长那可是猎人总部的一把手，张琦顿时心花怒放，所以这是部长看到了他的天份，打算破格让他加入更高级的小队吗？
猎人部长名叫陆洪，是个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他坐在办公椅上，低头审视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奸猾的男人：“讲讲这个A级任务，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张琦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完全省略了凌玖这个人的存在，功劳都包在他一个人身上。
陆洪很快发现问题：“你说你精准的从一众污染物中找到了虫母的寄生体，既然他们长得都一样，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会儿张琦已经被虫子寄生了，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已经刻意模糊了那段过程，然而陆洪还是敏锐地将其挑了出来。
张琦只能含混不清地扯谎：“是……那个虫母体型比其他人稍微大一些，我观察发现的。”
陆洪点了点头：“任务过程中有遇到其他人吗？”
“没有！”张琦立刻邀功，“我就只带了个新人，他什么都不会，不论是虫母还是污染源，都是我击杀的！”
陆洪轻笑：“你很厉害。”
“总部很快会为你开通加入A级队伍的权限的。”
张琦一走，陆洪脸上的笑容敛去。
他拨通通讯仪，神色有些凝重地对那头道：“她又回来了。”
……
凌玖和乔依回到基地之后，在人口部做了登记，很快就拿到了身份ID。
然后就自生自灭了，甚至连个居所都没有。
乔依看她可怜，把自己家的钥匙交给凌玖：“你可以先住我家，我这个污染值……恐怕得去净化所住院一个礼拜。”
凌玖道谢后，就按照乔依给的地址找寻她家的位置。
基地的城市规模看的她眼花缭乱。
凌玖本以为末世废土之下，人类的生存会回归比较原始的条件，但没想到几十年的时间，科技竟然蓬勃发展至此。
错落林立的高楼，满天飞行的飞行器，灯红酒绿霓虹世界，颇有一种赛博废土的感觉。
从乔依的口中了解到，基地占地面积大约等于末世前两个省会城市，分为上城区和下城区，上城区才是真正的末世“伊甸园”。
那里的人们不需要工作，更不用再接触污染物，基地会负责他们所有的生活开销。
但唯独只有两个缺陷。
一个是上下两个城区不能互通，也就是说去了上城区，就永远没办法回到下城区来。
另一个缺陷就是……需要缴纳八百万。
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数字。
下城区的许多居民人生只有一个追求，那就是赚够八百万，去上城区躺平。
但是对于没有天赋能力的普通人来说，一个月三千块的工资，实在不知道哪天才能实现梦想。
凌玖很快找到了乔依的住处。
没想到这样集装箱似的窄小居所，居然也要一个月两千块的房租。
去往伊甸园的路果然缥缈而遥远。
进入基地之后，凌玖的死亡倒计时终于又停了下来。
躺在乔依的单人小床上，凌玖仔细思考着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她不是进化人，身份登记的时候登记处的人帮她做过基因检测，她是和乔依一样的普通人。
可她却不像普通人一样会被污染。
不论行走在怎样的污染浓度中，她始终保持着干净的0污染度。
她是污染物的老师，教书几十年，容颜没有一丝变老。
身体没有奇异的形态，更没有被寄生或感染，她也不是污染物。
那她到底是什么？
那个奇奇怪怪的死亡倒计时又代表了什么？
凌玖脑袋里一团乱麻，一夜过后，她在乔依的房间里搜寻了一点没什么味道的速食产品勉强填饱肚子，觉得还是得先有个工作。
那就还干老本行吧。
下城区第一中学的教务处。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看向凌玖：“您是数学老师？”
凌玖点头：“数理化都可以教。”
“工作经验有吗？以前在哪个学校教书？”
凌玖：……不能说。
所以只好：“没有工作经验。”
“哪所大学毕业的？”
末世前的清北大学，说出来恐怕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
于是只能：“……我都是自学的。”
本以为这场面试毫无希望，谁知道教导主任沉吟片刻，居然义正严词地对她说：“凌玖老师，我们目前的师资能力的确十分匮乏，您的资历虽然有点差，但是试讲如果没问题的话，也是可以破格录取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看资历。
凌玖有些震惊。
教导主任大概也看出来了，叹息着解释道：“末世之后能够教书的老师本来就很少，再加上基地的普通人只能从事最基础的工作，而且更多注重的是学生的体能教育，文化类课程的老师更是寥寥无几了。”
“上面并不注重普通人的教育工作。”教导主任小声道，“很多该读书的孩子都早早出去打工了，更高级的工作都是由进化人来担任。”
所以老师竟然是个稀缺岗位。
半个小时后，教导主任将凌玖带到一间教室准备公开课。
她总算明白教导主任说的“十分匮乏”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讲台上根本没有老师，而是AI在从事教书育人的任务。
有点像末世之前的网课，但经过几乎断代的几十年时间，AI讲出来的课程也变得干枯生涩。
凌玖就这么坐在台下看着AI干巴巴地将三角函数诱导公式复杂的输出了四十分钟。
台下的学生们都昏昏欲睡。
四十分钟就讲了这么一个知识点，这教学能力……果然没办法和末世之前比。
终于轮到凌玖。
她站在台上，调整了一下扩音器，擦掉AI上节课留下的密密麻麻越绕越复杂的板书——
“十个字学会三角函数诱导公式。”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