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西城时隔半年之久的夏季酷暑终于褪去,迎来的是温度适宜的初秋。
尤羽就是这个时间段出生的,她的生日很好记,10月2号,国庆后一天。
差一点她就要和祖国同庆诞辰。
没和沈光在一起之前,尤羽不怎么过生日,有朋友在就和朋友出去吃个饭,没朋友在自己就随便吃点儿。
认识沈光后,她每年的生日倒是都和它待着。
两个人都不是形式主义的人,所以自然不会整那些乱七八糟的排面充数。
今年比较例外,是尤羽结婚后过得第一个生日,她不确定沈光有没有工作安排,但是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生日前一周,还是沈光主动提起的。
“羽羽,生日想怎么过?”
沈光傍晚刚出差回来,一回来就往家里跑,这会两人刚温存完。
尤羽躺在他胳膊上,拿着手机刷微博,听到这句话时她滑动屏幕的手顿了三秒,随即又往下划着。
“你知道的,我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其实尤羽也不知道生日该干什么。
对于她来说,生日也不是特别重要的日子,是可过可不过的那种。
或者说,尤羽其实并不想在生日当天过生日。
“不然叫上你朋友,还有阿离一起,出去待两天?”
沈离放假,专门跑回家来看新娘子长什么样,最近天天叫尤羽出去逛街。
沈离娇生惯养,但她的大小姐脾性却意外的和尤羽处的好。
连沈光都说,尤羽就该是他们沈家的人。
“可以。”
尤羽点头后,沈光才着手呼朋唤友,提前把大家的日子都往一块凑。
临近国庆,街头已然出现了举国同庆的场面,大街小巷都飘着鲜亮的五星红旗。
十月一日早晨十点,李靳、李银两兄弟,沈离,唐悦和她的男朋友陈回轩准时出现在沈光家门口。
七个人开两辆车前往李靳新买的一处山区庄园。
李家两兄弟外加沈离坐一辆车,沈光、尤羽和唐悦、陈回轩坐一辆车。
那地方在南郊的骊山山顶,开三个小时车才能到,两辆车不紧不慢,一前一后的跟着。
尤羽容易晕车,所以一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次见面,唐悦看见沈光能稍微好点,她好奇的问着:
“沈总——”
“和羽羽一样叫我沈光就好。”既然是尤羽的朋友,那沈光自然不会端着架子摆谱,只会和朋友一样跟他们相处。
唐悦侧头看了眼自家男人,支吾了声,重新开口:“你是看上我家尤羽什么了?嗯…虽然说尤羽也不差。”
第一次见面,唐悦没好意思问那么详细,只是大概问了两嘴,毕竟沈光的身份地位在那放着,她也不敢问太多,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尤羽遭了殃。
山路不像市里,路面有些坑坑洼洼,沈光尽可能的把车开稳,等到平缓路段时,他才回道:“尤羽温柔善良有耐心,知书达理讲规矩,活泼开朗会……”
沈光还没说完话就被唐悦打断了。
“沈总——”
“我还是习惯叫你身沈总,你刚才说的还是我认识的尤羽吗?她在我们面前可不这样……”
嗯?
在你们面前不这样?
“那……”沈光似乎有些好奇,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那…她在你们面前是哪样的?”他说完还不忘看一眼副驾驶熟睡的尤羽,眉眼间尽是柔情。
唐悦看着尤羽睡了,才娓娓道来:“尤羽这人,别看她表面上笑呵呵的,其实心里是个十足的悲观主义者,她的一切乐观来源都是以悲观为底色的。”
“她有时会刻意封闭自己的内心,连我都能看出来她心里藏了不少事情,可她从来都不愿意向我吐露半分,一开始我以为,她不把我当朋友所以不愿意告诉,直到有一次喝醉,她说‘只想和我做纯粹的好朋友,不掺杂别的原因’。”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后来我断断续续的听别人讲过她家里的琐事,但我从来没问过她,就当做自己不知道,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问了,我俩这段友情也就走到头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爱情面前,想要维护基本的体面,在友情面前也一样。
或是……多于爱情。
“我其实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尤羽结婚,以你的身份地位样貌,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但现在你已经和尤羽结婚了,我只想拜托你……”
“多照顾她一点,多对她好一点,多让着她一点,拜托了。”
唐悦说这些话时很紧张,她害怕自己哪句话让沈光生气,但即使生气,她也仍旧要说。
尤羽前多年已经很辛苦了,她不想让她结婚后更累。
但不管面前这个人是豺狼还是虎豹,她那儿总归会留有一席之地给她的。
“我会的。”沈光或许不知道怎么自证,说完这三个字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陈回轩在后排拉着唐悦的手,婆娑着她的手心,让她尽快恢复内心的平静。
尤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可能是唐悦的那句“对她好一点”,也可能是那句“她家的一些琐事”,亦或是沈光那些浮于表面的夸赞。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没睡着。
尤羽继续装睡,直到下车前五分钟,才佯装着醒来。
就这样,三个人之间又维持着最初的那份体面,谁都没有给谁难堪。
-
两小时后,车辆平稳地停在骊山园门口,泊车人员早已站在门口等候。
骊山园是对外开放的,节假日第一天,园内的房间已经被订完,不过李靳先前留好了几间,供他们几人居住。
李靳和沈离住在308,沈光和尤羽住在309,唐悦和陈回轩住在310,李银一个单身狗住在311。
李靳自留的这几间房都比较安静,所以不怕前后院吵闹。
李银率先下车,等李靳和沈光他们都下车后,他才准备离开:“哥,二哥,我先上楼睡觉了,晚上吃饭再喊我啊。”
李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银昨晚熬通宵看了球赛,如今困意来袭。
李靳懒得管他,正好也是放假,索性就由着他去吧,在这里他估计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又通宵看球了?”沈光边走边问李靳。
“估计是。”
尤羽以前觉得沈光话挺少的,但在见了李靳后,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不是白说的,李靳话比沈光少的多,能用一个词概括的绝对不说整句话。
也就是和沈离在一起,他的话能稍微多一点,但他每天说的话也不及沈离十分钟说的。
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沉默寡言,尤羽看他俩也挺般配。
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家世,样貌,才学,二人似乎都是彼此的不二人选。
直到后来,尤羽才听沈光说,李靳的追妻之路也是十分坎坷。
几人各自回到房间休整,下午快五点才约着出去后院。
后院是一大片草坪,来的人可以烧烤,玩游戏,还配有一些小孩玩的娱乐设施。
李靳带人来事先定好的场地,场内已经有人烧着炉子准备烧烤的工具了。
几个人围了一圈玩着斗地主,期间不断有人给他们煮茶。
初秋傍晚的夕阳降落的很快,不一会儿天就擦黑了,夜里温度要比白天低五度左右。
尤羽穿得薄,准备回房间拿件薄衫。
“我跟你一起去吧。”
沈光不放心,想跟着,但被尤羽婉拒了:“没事不用,你先替我玩。”
唐悦也提出要和她一起,不出意外也被尤羽拒绝了,临走时她还贴心问其他人要不要加衣,除了沈离说帮她带一件外别人都没有这个需求。
从后院穿过连廊才能到住的地方,尤羽坐电梯到三楼,从行李箱里拿了两件外套就往出走。
她关好门准备走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李银,看样子是刚睡醒,后脑勺的头发还被压的翘起来几丝。
老实说,她和李银没见过几面,只知道他是一个花边新闻不断地富二代少爷,锦衣玉食,闲混度日。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时,李银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嗨喽!”
李银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嘴角还有浅浅的两个梨涡,任凭哪个女生看了不犯花痴。
“额…嗨!”尤羽没话说了,她对半生不熟的人总是言语匮乏。
“一起下楼吧!”
尤羽“嗯嗯”了两声,两人便往楼梯间走。
走到一半,尤羽的电话响了,她让李银先下楼,自己稍后就来。
说完就跑到楼梯间接电话了。
“喂。”打电话的是何文淑,但接电话的确实尤权志。
两人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听说你结婚了?”
尤权志如今连昵称都没有了,以前都是“羽羽”“小羽”的叫着,如今就只是单枪直入,直奔主题。
尤羽并没有上套,先是问:“听谁瞎编的?”
她没有说自己“结婚”或是“不结婚”,而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尤权志猜。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总而言之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而且是和上次来家里的那个男人。”
尤权志特地停了下来,等尤羽说,但此时尤羽顾不得他,只是在脑海中检索有可能说出真相的人。
“你不说也无所谓,反正我也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尤羽一个极其厌恶赌徒的人,这时却想赌一把,她堵尤权志不知道她的结婚对象是谁。
“那你说说,我也想知道和我结婚的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家里几口人。”
尤羽尽量保持自己情绪的镇定,不让尤权志看出一丝端倪。
突然,电话那头的尤权志笑了出来,笑声诡异且胸有成竹:“尤羽啊,你忘记我是谁了吗?我除了是你老子我还是一个赌徒,你确定你要和一个赌徒玩心理博弈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尤羽声音大了些,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显得异常响亮刺耳。
“沈光,沈氏集团总裁,家在……”
“你闭嘴!!!”尤羽不想让他说下去,也不敢让他说,她不喜欢沈光的名字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因为恶心。
她还是大意了,在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时,势必会有隐藏危险来临。
尤权志和何文淑就是这个危险来源。
她突然很后悔,后悔那天给沈光打电话,后悔让沈光去她家,甚至后悔和沈光结婚……
冲动决定下的后果在如今终于开始显现了。
“你想要干什么?”尤羽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知道该如何做。
“简单,给钱就成,钱能生钱,也能封口。”
“你要多少?”
……
李银在电梯口徘徊半天,还是决定等等尤羽,当他走到楼梯间门口的时候,只听见尤羽那句“你要多少”。
他懂分寸,在门口静等着尤羽出来。
尤羽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往出走,不料被门口的李银吓了一大跳,她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好了?”
“好了那就走吧!”
李银走在前,尤羽在后,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电梯门刚打开,就碰上了前来“寻妻”的沈光。
沈光看尤羽回来这么久,不太放心,想着上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这副看似平静却又不平静的场面。
明面上是没问题,但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李银仿佛平时一般,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是尤羽,略显不自然,好像这半个小时间发生了什么似的……
三个人结伴走到后院,沈光拉着李银去了卫生间,李银也没多问,他知道他要问什么。
作为沈二的好兄弟,李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他也不可能让人家新婚夫妻闹矛盾。
“刚才发生什么了?”沈光有些严肃的盯着李银看,看的李银有些发毛。
“沈二哥,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有欺负嫂子,不过她确实有事,至于具体什么事儿,我可不知道,就听见仨字——。”
李银比了个OK的手势,才缓缓开口:“要多少——”
他只是原话转述,至于要的是钱还是别的东西,那李银可就不知道了,他可不会把矛头对准自己,任由那两口子“砰砰砰”的对自己开枪。
心里一旦有了疑虑,便不可能再装作无所顾忌的样子。
尤羽是这样,沈光亦然。
倒是李银看着小夫妻俩那各自心怀鬼胎的模样,不由得低头发笑。
其余不知情者只觉得他脑子发病,并不理会他。
晚上九点,这场聚会就已经结束了,尤羽抱歉地说不舒服,沈光陪她回了房间,唐悦和陈回轩去了唱K房,沈离则拉着李靳去秘密基地看星星。
剩孤家寡人的李银,自然是提早就约好了他的狐朋狗友来骊山园。
来之前,大家都知道2号是尤羽的生日,所以每个人都没忘记这几次来的目的,纷纷说明晚不醉不归。
十月份的深夜,即使是山顶,也没有什么星星可言,不过是各自想独处的借口而已。
回到房间,沈光旁敲侧击:“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你今晚心不在焉的。”
尤羽找了“被风吹的头疼”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早早背过他躺在了床上。
她以为她不说,她和沈光就不会受别人影响,一如既往的平淡生活。
尤羽闭上双眼,泪水沾湿枕头,她自嘲:尤羽啊,你到底把沈光当做什么?是因为太过珍贵而不愿意告知实情吗?
沈光没再多问,他知道尤羽没睡,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今晚好像确实吹了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