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杀我,师兄……”话音未落,月菱已势如破竹般刺进了她的心口,那剑对她极为熟悉,竟自敛三分锋芒,对抗着持剑人的意志。
江潋空想,剑都有灵,不忍杀她,师兄的心也会疼吗?
隔着眼泪与漫天的细雨,她望向师兄,间留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冰冷又无情,持剑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他明明是在杀她,却又好像置身事外,不染尘埃。
是该如此的,师兄手刃亲手教养的师妹,无情道大概大成了吧……随着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潋空慢慢失去了意识。
混沌中无法感受到时间的变化,不知过去了多久,江潋空似乎听到一声轻叹,随即被手指抹去了眼角残留的泪,那人动作极其温柔,轻轻的慢慢的,仿佛手下是脆弱的珍宝,舍不得触碰,手指却流连忘返,若即若离地停留于上。
这人是谁?不要…碰我…
江潋空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此刻不知为何又有了知觉,她拼命运气抵挡不知所谓的触碰,对于身旁那人来说,她的抵抗如风一般轻微,但察觉到后,为她轻柔擦眼泪的身形一僵,旋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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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山有三境,中境是尊者和长老们清居的地方,又分三十三重山,一山一阵,一阵一景,故中境又称三十三景,其中居住的尊者可以用其景名代称,也算是美名。
一境是弟子们修炼的地方,有尊者们为其开辟出的天地,其中自然蕴含尊者们各自的道法,是为小山景。
在一境和中境之上,传说天机山还有一个上境,传得多了,人人都信以为真了:天机山有个上境,是与天机山同寿的山灵所在,山灵与山中灵气息息相关,山灵喜则风雨皆灵,吹风淋雨都可晋升;山灵一怒,举山震颤,山景崩人迹绝。
此时,传说中的上境里,灵气缭绕,神识放望一圈,竟无一处是修为造化,皆是自然本象;传说中的山灵,正躲在一处峭壁上,悄悄探头向下看,峭壁下是浑然天成的冷湖,寒气逼人,湖面如镜,湖中央有一片巨大的薄薄的荷叶,与湖一同静止在这无日无月的山顶。
山灵似乎还想再望,身后却显现出一个人影。
“师尊,何事?”间留向山灵行了一礼。
山灵伸手顺着下巴向下捋了捋,突然发现自己这个人身没有胡须,不见停顿地抚了抚胸,又背回身后去,他闭上双眼,感受片刻后道:“间留,她魔气未去,你打算如何?”
间留沉默不语。
山灵想到刚刚看见的大徒弟给小徒弟擦眼泪的场景,猜测大徒弟此刻心情不好,只是山灵还有一事不解,忍不住问:“你这修的什么无情道?”
间留沉默不语。
山灵想到这徒弟好像自修无情道后就无所精进了,想是自己又触到他一桩心事。
一时无话,过了半晌,间留才似接受现实般问道:“师尊,她死时心甘情愿,无怨无恨?”
山灵点点头,“不是如此,魔气又怎会未除,本想着大梦一场,真身化蝶,魔气常与怨气缠绕,死时含怨,魔气便与怨气一起被你一剑拔除,如今魔气未除,只能是她无怨了。”
间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江潋空死前苍白的脸,眼角落泪,嘴唇翕动,她说:师兄,不要……间留突然灵脉阻塞,血气直往心头涌,他立刻运气调息,如往常一般将异动平息,却还是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山灵惊讶,看着十年修为被他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赶紧帮他疏通经络,疗愈内伤。
一周天后,间留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师尊,我已无碍。”
山灵留给他一个白衣翩翩、仙风道骨的背影,然后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叹道:“不省心啊。”
“间留,我问你,中境有几重山?”
“三十三重。”
“错了,是三十四重。”
间留抬头,是为询问。
“去吧,和潋空一起。潋空身负魔气,私不可除,命运不在此,你道心受阻,既不自救,命运亦不在此。你们去吧。”
间留又愣住了,他此番总是恍惚,虽同样冷脸无波,却神色木然,教人能看出与以往的分别。
他朝山灵叩首道:“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劳师尊费心了。”间留此话,倒也不夸张,择无情道的是他,教养师妹的也是他,发现师妹身负魔气的是他,剑走偏锋未能如愿的也是他,劳烦师尊善后的更是他。
山灵笑笑,隔空扶起跪地不起的间留,“你可知本尊为何不飞升而去?”
“师尊说过,您大道未成。”
山灵又笑:“大道未成,吾有吾道。间留,焉知你道不是道?”
山灵走后,间留才发觉自己手在抖,他祭出月菱,片刻过后,反手握住,行了天机九式的第一式——心随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