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冬天很少下雨，但一下雨就会特别冷。
慕连茹和小光站在急诊大楼下，他们今天来的时候台里没有车了，只能打车。这会儿，大雨倾盆，急诊大楼下站着不少躲雨的人，根本就打不到车。
设备不能淋雨，所以只能等雨停。
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时，忽然有人喊了慕连茹一声，回头，就看到了王泷。他从大楼里朝她走了出来，似乎有点意外她怎么还在这里。
“还没走？”
慕连茹点点头：“对，雨太大了。”
王泷说：“我今天也是打车来的，车被我老婆开走了，不然还能送你们一程。”
“对了，你是不是掉公交卡了？”
慕连茹疑惑：“我吗？”
“上面挂着个哆啦A梦，和你包上这个一样的。”
慕连茹赶紧打开帆布包翻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真是。”
难道是刚刚在里面拿提纲的时候掉出来的？
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越正拿走了。”
慕连茹怔了怔，静默片刻，她才笑着说：“我到时候去找他拿吧。”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王泷说：“不用到时候了，他就在那。”
王泷指着前面不远处，“那就是他的车，我给他打个电话。”
慕连茹抬起头，果然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前面不远处。
铃声才响起就被接听了。
王泷说：“阿正啊，你刚刚拿走的那个公交卡是慕记者的。你先别走，她过去找你拿一下。”
越正的声音伴着雨声低低地传来，“好。”
“对了，我没开车来，坐你车回去。”
“嗯。”
挂了电话，王泷就转头看向慕连茹说：“走吧。”
那辆黑色奥迪转道，穿过层层雨幕开到了大楼下。
王泷怕冷，车一来，他就跑了过去。
慕连茹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小光说：“我过去拿个东西。”
小光：“好。”
她抬脚朝越正走去，轻轻敲响车窗。
车窗很快降下，越正转头朝她看了过来，一并递过来了她的公交卡。
慕连茹心头微颤，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手指，然后伸手接过：“谢谢。”
越正收回视线，轻‘嗯’了声。
然后启动了车子。
副驾驶座上的王泷不停地哈着气，听到声音，立马转头对慕连茹说：“慕记者，下次见。”
慕连茹微微笑了笑。
车子驱离开后，慕连茹仍然站在原地，神情怅然若失。她抬手挽了一下被风吹起的乱发，垂眸看向那张公交卡，指腹抚摸着，仿佛还能感受到越正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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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正瞧着后视镜里，那个站在寒风中的慕连茹，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他的唇角抿成一条线，说了句：“这个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王泷附和：“对啊，感觉要下挺久。”越正车速很慢，到这会儿都还没有离开医院。王泷从手机中抬起头，无意间瞥向了后视镜，忍不住说：“你说他们两个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打到车？”
越正明知故问：“谁？”
“慕记者他们啊。都怪我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欸，我要是开车来就好了，我就能载他们一程。”王泷说，“穿得那么少，可不要感冒才好。”
“……”越正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泷斟酌了一下：“知道你有洁癖不喜欢陌生人坐你车，不过你这次就当帮我个忙，送一下他们。”
越正说：“行。”
王泷神情讶异，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答应了下来。
他都想好了要是越正不答应，就和他交换条件，请他和咖啡了。毕竟也确实是他耽误了人家记者的时间，怪不好意意思的。
但，还真是没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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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连茹叫的网约车还在排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车那么难打。
小光说：“不然我们去里面坐着等吧姐，这外面太冷了。”
慕连茹觉得这也行，点点头。外面实在太冷了。两人拿着东西正要重新往大楼里面走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慕记者！”
两人齐齐停下脚步，回头。
越正的车子再次回到了楼下，车窗开着，王泷朝他们招了招手。
慕连茹眉头微皱，有些不解。
他们怎么回来了，难道又掉了什么嘛？
她和小光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疑惑的神情走了过去。
王泷说：“慕记者，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慕连茹稍愣，垂眼朝越正瞟去，见他神色如常，不自觉紧张了起来。她收回了视线，轻声道：“不用了。”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越正说。顿了顿，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接着补充，“王医生说是他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拜托我顺便送你们回去。”
慕连茹愣了两秒，微微迟疑：“我们已经打车了。”
“打到了？”
“……还在排队。”
“那就是没打到。”
“……很快就能打到的。”慕连茹有些固执的别扭。
越正不看她，视线落在对面小光的身上，声音平淡轻缓：“你的同事似乎很冷。”
慕连茹怔了一下，转头顺着他的视线朝小光看去。
小光今天穿得比较单薄，这会下雨气温骤降，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过两天就要正式开拍了，他要是真的生病了就不好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给王泷看愣了。在他的印象中，越正不想是那么多话的人啊。
突然收到越正看过来的视线，王泷赶紧说：“对啊，慕记者。我听说明珠广场那边有活动，那边都堵车了，你现在很难叫到车的。而且天越晚，就越冷，就上车让我们送你们吧。”
不能因为她别扭，就拒绝别人的好意，让她的同事承受这刺骨寒风。慕连茹安静两秒，收回视线，看向越正说：“麻烦你们等一下，我去把他叫过来。”
越正脸色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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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坐上了越正的车。
慕连茹和小光拿着设备坐进后座，小光人会来事，一上车就赶紧道谢，说，“谢谢王医生和越医生让我们两个搭顺风车。这车真舒服。”
王泷说：“主要感谢越医生，车是他的。”
小光：“谢谢越医生。您这车真舒服，比我们单位的可舒服多了。”
越正：“嗯。”
越正惜字如金，面无表情。他抬眼看向后视镜说，“地址。”
慕连茹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就听到小光的声音响起：“电视台。”
他的声音又快又响亮，震得旁边的慕连茹不得不转头看了他一眼。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他刚刚的语气有种命令的感觉。小光显然也意识到不对，他立马说：“我们去电视台，麻烦您了。”
说完，他看了慕连茹一眼。
小光也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胆子虽大，但这会儿也莫名有些紧张，总是怕自己人情世故做得不好。
慕连茹给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补充道：“如果不顺路的话，放我们到附近的地铁站就好。”
越正沉默着没说话。
倒是王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转头看向他们：“你们两个紧张什么啊。”
小光憨厚的笑了笑。
慕连茹也微微一笑。
小光她是不知道，但她是真的挺紧张的。
王泷家离医院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倒是越正家好像比较远，和电视台也不太顺路。他转头看向越正，“你怎么说？不然找个地铁站吧，你家……”
“顺路。”
王泷震惊，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越正却也没解释什么。
小光赶紧接话道谢：“那就太谢谢越医生了。”
慕连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欸，纪录片的摄像也是你吗？”王泷扭头问。
小光点点头：“对。也是我。”
“看着真年轻，才毕业吧。”
“王医生您还真是慧眼，我确实才毕业。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到时候开工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王泷笑：“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小光谦虚：“哪里。我看您和越医生才是真的年轻有为。”
王泷：“我可不行噢，老了。我们小越倒是真的年轻有为，还没三十呢，博士都毕业了。在我们医院，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博士！那么厉害！”
“当然！”王泷语气骄傲自豪，仿佛这个人是他一样。
小光两眼发亮地看向越正。他这个人书读得一般，从小到大最佩服书读得好的人了。
越正淡定开车，就像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王泷从后视镜瞧到了不在状态的慕连茹，倒是有些意外她如此平静的反应。他说：“小慕记者看着也很年轻，不过采访功力那么高，应该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吧。”
慕连茹一直看着窗外出神，尤其是听到越正已经是博士毕业这个消息后。她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有走到这一步了。
她回过神，笑了笑说：“确实不是，我已经毕业好多年了。”
“肯定没我多。”王泷感叹道，“我都离开学校十多年了，都要记不清当时上学的事情了。”
慕连茹笑。
她感觉自己也要想不起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她的大学生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每天不是上课下课图书馆，就是兼职的奶茶店和给老板孩子辅导作业，日复一日的很无趣。
那时候唯一让她有所期待的，就是和越正的见面了。
王泷说：“不过能记得学生时代是很快乐，很轻松啊。”
这话引起小光的共鸣，他疯狂点头：“我毕业才半年，就疯狂怀念学校了。”
“以后会更怀念的。”王泷表示。
没毕业时只会觉得学校生活枯燥乏味，想要快点逃离，毕业了之后，为了生活而不挺的奔波，感受到了日子的不容易，就会怀念起学生时代的日复一日，哪怕只是在宿舍里和室友聊聊天。
慕连茹也总会怀念起曾经的日子。
不是因为现在的生活有多难，她的生活并没有很难，甚至可以说比以前更加轻松了。
她怀念的，不过是那时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虽然这个人如今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可他们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突然发现一个事……”王泷突然说。
“什么事？”小光问。
王泷笑着转头看向慕连茹，“虽然感觉不太礼貌，但是小慕记者，你有没有觉得，人家喊你慕记者的时候怪怪的。”
“啊？”慕连茹一时愣住，“怪什么？”
“慕记者，目击者……不觉得，很像吗？”
“……”
小光想了想，附和道：“还真是耶。姐。有人这样说过吗？？”
慕连茹抬眼看了一下驾驶座上的越正，想窥探一眼他的表情。后视镜里的他，目光直视着前方，神色如常，没有一点变化。
她轻抿了一下唇，笑道：“有。”
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王泷下车后，车上就安静了。
越正不是会主动说话的人，慕连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小光话比较多，他找了几次话题，想和越正搭话，但越正的回答都比较简短，也就识趣不再说了。
后半程一路安静到电视台。
那时雨还在下，不过很小了，淋不着什么。
慕连茹和小光下了车。
慕连茹：“谢谢你送我们。”
越正轻轻点头。
小光弯腰说：“哥，谢谢你啊。”
越正微微笑了笑。
然后驱车离开。
车都走远了，慕连茹仍然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要不是小光提醒她，她也许还会站下去。
“这个越医生感觉挺难接触的，话那么少，难道学霸都这样？”
越正真的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了。慕连茹收回视线，说：“你知道干我们新闻这一行，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什么？”
“只看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