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质疑她的话，这是唯一的机会。

    魏卓君迅速取出武器，看准时机扔进了异种群中。

    轰一声，威力巨大的秘密武器炸开了，断臂残骸漫天飞舞，热浪掺杂残肢扑了众人满身，高楼开始坍塌，碎石砸落。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落。

    林满初无暇顾及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命，终于是没被炸药的余波波及到。

    然而幸存的异种依然像闻到肉味的鬣狗一样穷追不舍，层层叠叠地扑上来。

    “太、太多了！”刘岱崩溃道，“他们到底抓了多少异种啊啊啊啊——”

    恐怕是全城。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人再说话，只能保存力气专心逃命。

    可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怎么比得上疯狂的没有意识的怪物，差距愈拉愈小，刘岱抹了把脸，“完了……”

    “我们完蛋了。”

    “没想到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了。”

    “行吧，反正也没什么好活的，要是基地真的没了，要是……”

    刘岱说不下去了，她再次抹了把脸，罕见地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里离运河不远。”魏卓君却突然开口道，“跑到那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异种不会游泳。

    华期的这句话不合时宜地从林满初脑海中划过。

    “可我们已经跑不到那里了。”这样说着，刘岱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奔跑一边咬牙切齿地吸气回复。

    “能的，只要拖住它们，只要……”魏卓君喃喃自语。

    他的脚步慢下来。

    “等等，你要做什么？！”刘岱倏地睁大眼睛，“不许做傻事！”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要能有人留下来，拖住它们，我们就有机会！”魏卓君脚步愈发缓慢，几乎是停了下来。

    “不、不行，这算是什么机会！”刘岱摇了摇头，想停下来拽他，却在林满初的示意被其他人拽走。

    又有几个人停了下来，正是队伍里那几个尚未异变的异种。

    “我们也来帮忙。”

    “反正、反正出发前，我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是死而已，我们谁不是死过一次的人？”

    “我……”

    “不行！”林满初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这些人。

    她的语气过于冷冽，连魏卓君都愣住了。

    这时魏卓君才发现她也留了下来，“你怎么也……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必须回去，如果华期死了，你就是唯一的希望！”

    “谁说我要留在这里？”林满初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会留在这里的不是我，也不是你，更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什么……等等！”

    魏卓君瞳孔骤缩。

    因为在那一瞬间，林满初转身，朝异种的方向跑了过去。

    “林满初！”

    身后是其他人惊恐地呼喊，林满初内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她不会牺牲自己的，那不是她的作风。

    她没有那么无私。

    但有个人会。

    或者说，有个怪物会。

    “满初！你、你要做什么？！”果不其然，耳旁传来了X焦急的声音，他伸出手，想拉住林满初，却迟迟没敢动作。

    他记得的，林满初不喜欢他随便碰她，他都记得的。

    “X。”林满初温柔的声音轻飘飘地被风吹进他的耳朵。

    “你会帮我的，对吧？”

    “会，我会。”X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做。”

    “那好。”林满初停住了，X也跟着停下。

    身后是刘岱撕心裂肺的呼喊，夹杂着气急败坏骂她的声音，让林满初突然有些恍惚。

    “满初。”X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地摆动着，“我们、我们回去吧。”

    “前面，很危险，你不能，过去。”

    他已经听到了身后异种的嘶吼，愈加慌乱地劝说着。

    “我当然会回去，而且是我，不是我们。”林满初看向他身后密密麻麻如潮水涌来的异种，微笑起来。

    X愣了愣，“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不，你都明白的。”林满初抬起右手，抵住了X的胸口，“我的意思很清楚吧，所有人中，你是最适合留下来断后的那一个。”

    “等、等等！”X近乎急切地抓住了林满初的手腕，像在地下室林满初将他从黑暗中拽出来一样，再顾不得其他，“你要，丢下我吗？”

    林满初强硬地挣开了他的手。

    这时按她一贯的习惯，她会说些不大好听的话，怎么伤人怎么来，不知该称其为恶趣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而对X来说，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无非就是林满初不要他了，林满初要抛弃他。

    可X总还是抱有希望，他睁大眼睛，近乎哀求地看着林满初。

    “当然。”林满初张了张嘴，话语轻飘飘的。

    X眼中的那束光熄灭了。

    可下一秒，林满初又说：“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X，如果我说这是我的要求……”

    X猛地抬起头。

    “你会帮我的。”林满初伸手捧起他的脸庞，手指摩挲着他脸颊上的鳞片，就像初见时那样温柔耐心。

    “你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我需要你，X。”

    异种的嘶吼几乎近在咫尺，说话间已经逼了上来。

    林满初放轻了声音，捧着他脸庞的手滑落至胸膛，手腕开始发力。

    她的笑容如此美丽，让人迷醉，让人头晕目眩，X已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他从没见过林满初这样的笑容。

    像极致盛放的花。

    可林满初的眼睛又那样冰冷，不掺杂一丝温度，视线落在他身上，犹如融化的雪水般浸透着他。

    X想发抖，不知是感受到了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只知道，她在骗他。

    她不会再要他了，她要抛弃他了，就像抛弃任何对她无用的垃圾一样。

    可X又想，她说自己是她最满意的作品，她说她需要他，她还……愿意骗他。

    所以X没有动，也没有再挣扎，他用那双无比澄澈的幽蓝眼睛静静地看着林满初，等待命运的宣判。

    “X。”

    林满初垂下目光。

    “……”我在，X想这样回答，以往每一次他都是这样，永远在回应，可这次却有些倔强地抿着唇，依然没有说话。

    难道他还抱有什么期望吗？

    X想不明白。

    林满初不再看他。

    X还是被推了出去，在被异种淹没前的最后一秒，他听到林满初轻柔的声音在风中飘散，近乎几不可闻。

    “活下来……”

    “……”

    眼前一片黑暗，他似乎在被推搡、被啃噬，疼痛如此难忍，每一块血肉都在尖叫。

    他就要死了，也许尸骨无存。

    可那道声音却依然响彻耳旁，回荡着、徘徊着。

    活下来。

    林满初对他说，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