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

    车窗落下,六月傍晚的风仍带着一份燥热,吹淡空调的冷气,但周韵白却觉得这晚风弥散她一部分烦躁。

    到了她的公寓,和市中心涴园那套两百平的房子相比,这六七十平的小房子确实显得狭窄了。不过也够周韵白一个人住了。

    这个郊区的小房子充满了回忆,周韵白靠大学期间写小说的稿费,大学刚毕业就交了这里的首付,毕业两年后还完了房贷。

    住进这的第一天,就宣告着,周韵白结束了一直住四人寝、八人寝、十四人寝的生活,她有了只属于她的房子,在这里她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想吃什么带味道的东西就吃,只要不吵到隔壁,半夜在整个房子走来走去想灵感都没问题。

    只属于她的房子!不用顾虑别人的作息时间开关灯,不会转个身就别人身体碰到一块,非常自由!

    和程澈之组建的那个家彻底粉碎了,这是周韵白最后的栖息地。

    房子里面点点滴滴都透露着温馨和用心,即使大半个月没人照看,房内依然干净整洁。

    周韵白洗完澡,面无表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只有流向枕头的水光流露出她的情绪,很困但睡不着。

    只有窗外小孩玩闹、隔壁夫妻拌嘴的微小声音,房间里寂静,她一人隔绝在世界外。

    像飘在空中无线系着的风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在地上,粉身碎骨,无人知晓。像无法着地的浮萍,随水流四处漂流,没有挂念。

    周韵白突然想到,财产还没分割清楚,以往周韵白的小说出版,程澈之把出版的书籍和宣传物资摆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一摆就是半个月。这些支出和收益没细算过,都放入他们共同的账户里了。

    于是给程澈之发消息,让他明天下午去公证处。上午周韵白有其它安排。

    忽然,周韵白手机响了,一个电话打过来了。是林逾声。

    周韵白接通:“喂,阿声。”声音沙哑,呼吸不平稳,带些许哽咽。

    “出什么事了?”林逾声着急问,明显听出周韵白哭过,心疼不已。

    “程澈之出轨了。”

    “我靠!这狗东西!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定把他店砸了!”林逾声既震惊又生气。

    周韵白、林逾声、程澈之三人是高中同学,认识十多年了,毕业后还保持联系。林逾声是见证他们的关系由陌生的同学转变为朋友、恋人、夫妻的。

    林逾声和周韵白感情深厚,无话不谈,一方出事,另一方竭尽全力帮助。她们相似又有差异,她们同样不幸,没有一个像样的家。

    周韵白是孤儿,期望有个可以休息的港湾,林逾声生活在一个爸不像爸、妈不像妈的家庭中,憧憬在这方世界不断开启新征程,天地为家,不愿再被家束缚住。

    周韵白没说话,只有不稳定的呼吸声,把哭声压抑在喉咙的沉闷敲打着林逾声的心脏,

    “你在哪?家吗?新郊那里?”林逾声连忙问。电话里说不清楚,她现在迫切想见到周韵白,想抱抱她。

    “嗯。”

    “我过去找你!”林逾声说完就挂电话出发了。

    一个多小时后,有人轻轻叩响房门,一下一下,沉稳有力但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清晰,好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惊起层层涟漪。莫名地给周韵白一股安心感,她知道,一定是林逾声来了。

    周韵白刚打开门,果然是林逾声,着急忙慌的,提着一打啤酒和大大小小的饭盒。

    东西落地的声音。

    房门关上,下一秒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周韵白被紧紧抱住,头枕在林逾声的肩窝处,很香、很温暖、很安心、很放松。

    放松到压抑不住喉咙深处的哽咽,放松到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和情绪,逐渐演变为嚎啕。可以不管不顾,可以放声大哭。

    感受着泪水不断地滴到锁骨处,像断线地珍珠,一颗一颗砸到林逾声心里,砸出一个个坑洞,四处漏风,很疼。

    林逾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周韵白,时不时拍拍背,帮她顺顺气。嚎啕声慢慢减弱,变为一下又一下的抽噎。

    “哭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声音轻柔到不像是风风火火的林逾声说出的话。

    林逾声捡起地上的饭盒,在茶几上一一摆好,都是一些清淡的东西,牛肉粥、虾饺、水晶糕、黄瓜炒蛋……七八种东西。

    林逾声往周韵白手里塞了个勺子,催促:“喝点粥垫垫肚子,哭了这么久肯定饿了!”丝毫不提程澈之出轨的事情。

    热气腾腾,大火熬煮后特有的浓厚的米香,新鲜牛肉烫得刚刚熟得肉香,胡椒、葱花微弱的辛辣刺激,多种香味交织、碰撞。

    闻着这股浓郁醇厚的香味,周韵白才发现自己饿得胃发疼、四肢发软。又渴又饿。

    今天在飞机上吃了饭,太难吃了,就对付了几口。接下来就是只吃了两三口程澈之煮的饭菜,就摔碗离开了。真的是太饿了。

    周韵白想狼吞虎咽,但粥有点烫,只能小口小口喝。眼睛红肿,呼吸还未平缓下来,时不时抽一抽,看起来十分可怜。

    林逾声洗完手后坐在她旁边,直接用手拿了个虾饺往嘴里塞,开始头脑风暴,找搞笑的事情逗周韵白开心一些。

    但有可能开心不起来,缓解一些现在她现在难过的情绪就行了,林逾声安慰自己。

    “我有个大学生前男友,和他分手的原因,这个我之前没和你提过,一直嫌丢人!”林逾声开口。

    “嗯?什么原因?”周韵白惊讶的情绪盖过难过,因为林逾声除了工作保密的内容,和她几乎是无话不谈的,某个男朋友身上有几根毛都和她说,自己便秘也要告诉她一声。

    多小的事都说,破天荒的,居然有她不知道的事,太稀奇了。

    林逾声看她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吊住她胃口了。

    “他之前拉肚子,但是那时候他连续几天满课,请假有点难请,就用了几天我的卫生巾。”

    林逾声模仿之前那个场面。

    “我问:好用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还行吧。就是有点黏屁毛,前面的也黏,撕下来会有点痛。他语气纠结中透露着可怜兮兮。”

    “?我开始头脑风暴,迟疑问:你不会是…把带胶的那一面朝上了吧?”

    “对啊!”

    “轮到我沉默了,我说:带胶那面是朝下的,粘住底裤的…”

    “他:啊?我以为…我以为是要用那个胶粘住屁股,不让屁股的肌肉松开的……”

    林逾声讲得绘声绘色,模仿的时候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哈哈哈…”周韵白没忍住,主要还是林逾声太搞笑了,心中的阴霾好像消散了几分。但心中的雨还在不断下,沉闷闷、厚重的。

    “那时候是上班跟他聊的,刚好大老板随机巡查到我们办公室,那会我还没独立办公室呢!他就站在我身后,不知道偷偷摸摸站了多久,吓死人了!恐怖死了!”林逾声补充。

    林逾声是京大经管院毕业的,国内顶尖高校,毕业后直接进了顶级投行,过上了007的社畜生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资本手里廉价又好用的高级牛马。

    每周至少工作90个小时,燃烧生命来给资本打工赚钱。但好在收入非常可观,月基础工资六位数,再加上绩效股票,虽然在锁定期无法套现,但过了锁定期就是一笔非常大的收益。前提是股价没有暴跌。

    讲话期间,林逾声一直关注着周韵白表情的变化,看到她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心里也跟着好受一点。

    “喝点啤酒,解愁,又不伤身。”林逾声开了一瓶,递给周韵白。

    周韵白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明天早上我要去体检,谁知道程澈之乱搞有没有感染上什么脏病。恶心死了!”声音透露着嫌恶。

    林逾声知道她非常注重这些卫生。

    周韵白刚结婚那一年,她们一起去旅游,程澈之也在,开车去富有名族特色的地方体验多样的风俗文化。

    旅游期间,林逾声跟住在同一间民宿的帅哥看对眼了,都是玩咖,关系很快升温了。大晚上,他们俩独自开车往偏僻地去,说是看星星月亮、看萤火虫。

    氛围太好了,局势有点控制不住,帅哥说他套子用完了,荒郊野外没有商店,进行不下去了。

    林逾声色欲昏心,非常急啊!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而且是长的这么对她胃口的,真的帅的!

    急上心头,就给周韵白打电话,让她帮忙买作案工具,说完就后悔了。怕周韵白接受不了这样的尺度,细想一下,自己真的很过分,怎么可以让自己文静纯洁的好友帮这种忙。太过分了!

    出乎意料,周韵白一口答应了,买完就跟着导航给林逾声送过来了。

    周韵白没靠近他们那辆车,距离车二十多米的地方,把东西交给了林逾声,很齐全。还带了传染病四项检测卡。

    林逾声很震惊,她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但细想一下,周韵白非常喜欢看小说,也是写小说,虽然写的是清水文,不过她什么类型都看,见识面广。

    不能把她想得思想太单纯,说不定自己有些还得请教她呢!

    远处是被雾蒙住眼的黑山,更远处有一座,天已是夜蓝色,只有萤火虫尾部弥漫着流光和皎月挥洒,给大地蒙上一层冰丝薄纱。

    周韵白面带犹豫,让人看不真切,声音轻柔,迟疑道:“声声,不是我想管太多…我也不太好意思跟你说这些…下次找快乐的时候,除了基本的安全措施,还要对方的体检报告,不然都不知道对方脏不脏…”

    碎碎念念了许多,像是一个开明委婉又关心女儿的老母亲。

    林逾声惊愕又感动,再次感受到温暖的母爱居然是从自己好友身上的。陌生的、久违的、怀念的。

    周韵白认为,林逾声现在没有伴侣,也不用为了未来的伴侣守贞,在不碰脏男人的前提下,她的性生活是相对自由的。

    纵观历史,性和权力是紧密相连的。当权者最爱打着"道德"旗号打压情欲,说到底就是怕别人动摇他们的地位。

    他们搞出各种规矩——用贞洁观给人洗脑,用流言蜚语羞辱受害者。

    当权者们为了保住特权,硬是把女人的正常欲望说成“不检点”。

    屋内暖灯倾泻,周韵白眼睑合上,睫毛上亮着点点黄光,呼吸平稳,眼底一抹淡青色,疲态难掩。在林逾声的安抚下,已安然入睡。

    轻微的一声,啪。

    屋内陷入黑暗,只有浴室成为夜色中唯一光亮之处。林逾声洗完澡,就拿了张椅子进浴室里办公,神情专注。再次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林逾声指尖轻轻帮周韵白掖好被角,抚了抚她熟睡后仍紧蹙的眉眼,月色照出眼里的心疼。这个委屈不能只让白白自己忍受了,这个仇,林逾声她记了!程澈之,你最好能应对住我林逾声的手段!

    俨然忘记了周韵白几小时前的叮嘱,程澈之是娇养的花朵,容易对付,但他姐程冕之可是政商两栖的权贵!捏死她们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一句话下去,林逾声这辛苦读书、打拼的十年化为乌有。使点小手段,轻而易举让周韵白的小说下架,卖的版权出问题,面临巨额赔偿。

    周韵白深深看着林逾声,声声你不要冲动,我们惹不起。

    林逾声趁着莹白的月色打量着周韵白的睡颜,失眠了。她原本就一无所有,根本不害怕失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暗蓝色的天际边界有隐约的白光冲破万物。

    林逾声一夜未眠,想了很多东西。光亮已驱散黑暗,蒙蒙的白雾还未离去。林逾声穿好衣服,出门上班,临走前给周韵白留了张便签。

    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数据、对接其他部门。心里一直在犹豫,最终下定决心,周韵白是他的恩人也算是朋友。他或许会帮忙吧。帮忙也是应该的。

    林逾声盯了一会手机里那个号码,末了,发了一句:程澈之出轨了,她很难过。

新书推荐: 金锁锦瘳 把正道楷模当成解闷玩具后 钓鱼佬也要做攻略任务吗 凤隐朝阙 不系舟[gb] 穿书后改嫁前夫短命亲哥 绑定名臣系统的我立志遗臭万年 南上加兰 摘下星星赠予你 念安路证明,他钟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