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

    药庐如上次般,看起来又旧又新,像是才翻新过不久。

    一进了药庐,就是扑鼻而来的药草香,和郑己身上的味道一样。

    郑己走到书架前,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苏石榴,问道:“你识字吗?”

    苏石榴点了点头。

    前世进了楚府,为了打发时间,跟着府里的先生读了几年书。

    郑己有些意外,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大多都识不得几个字,苏石榴神情自若,倒让郑己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多问,转过身,继续在书架上翻找着。

    医书大多晦涩难懂,郑己特地挑了几本带图解的,看起来会生动些。

    苏石榴和郑己面对面地坐在书桌前,各自手持一本书卷,看到不懂之处,苏石榴便会圈下来,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她再一次性请教郑己。

    屋子内安安静静,静的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鸟叫声。

    苏石榴悄悄地抬起头。

    郑己端坐在她的对面,始终低着头,翻着手中的书卷,全神贯注。

    他五官生的极好,高挺的鼻梁,柔和的面庞,原本凌厉的双眼,此刻放松下来之后多添了几分柔和,虽穿着朴素,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

    苏石榴心里暗暗好奇,郑大夫相貌堂堂,医术高明,为何会选择隐于深山?

    像是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郑己抬起双眸,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

    苏石榴心里一紧,脉搏变快,露出尴尬的笑容。

    “有难解之处?”郑己问道。

    苏石榴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道:“郑大夫,你教我读医书,识草药,便是算我师父了吗?”

    郑己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这些。

    见郑己没有回答,苏石榴低下头去,不一会儿渐渐传来抽泣声。

    郑己心神一慌,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郑大夫,你不问我为何对医术感兴趣?为何要进山采药吗?”少女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有委屈之意。

    “为何?”郑己开口问道。

    苏石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郑己。

    大约是因为郑己前世今生几次帮过自己,才让她对他无比信任,想将心中的话说与他听。

    “我想采药卖些银钱,离开福泉县。”少女神情认真,双眸中透着坚定。

    那日金丙哥带着自己和春桃姐在云台山中采药,自己便悄悄地记下了几处草药较多的地方,今日得闲,便自己赶了牛车过来,想着多采些草药,卖到城中药铺,换些银钱。

    “为何要离开福泉县?是有想好要去的地方了吗?”

    现如今南方和北方都不太平,南方城池虽然收回,但南越国依旧虎视眈眈,北边与北襄国摩擦不断,早晚是要大战一场的。

    福泉县地处中原,离国土最南和最北都有距离,已经算是难得的太平之地了。

    苏石榴摇摇头,国土之大,她也不知该去往何处,但留在这里,赵清便不会对自己死心。

    还有便是楚家兄弟俩,她这辈子是万万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尤其是楚泽羽,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疯子,他若想得到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

    每每回想起他的面孔,便会让自己不寒而栗,只有离福泉县远远的,她在夜里才能安眠。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在福泉县。”苏石榴缓缓说道,眼神中透着空洞。

    她心里清楚,女子一生指望谁都不靠谱,只有拥有自食其力的本事,才能好好活着。

    所以在郑己提出带自己到药庐中看医书时,她心中便下定决心,要想办法让郑己收自己为徒,若她能学成他三分医术,将来无论是到天南还是海北,自己都可以靠自己的手艺好好活着。

    可如何让他答应呢?

    苏石榴想了想,自己和郑己打了几次交道,他是个好人,心肠又软,若是自己卖惨,想必他是会答应的。

    她抬起头来,湿润的眼睛望着郑己,她语气哀求道:“郑大夫,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教我医术吗?”

    郑己没有回话,他原以为苏石榴看医书只是一时新鲜,若真是要好好学,没有个一年半载都不算入门。

    苏石榴见他不说话,只能继续卖惨,将自己的身世,大伯一家是如何在她双亲去世后霸占她家家产,以及她寄人篱下是如何讨生活,赵清娘亲是如何讨厌自己,反对这门婚事的。

    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听着苏石榴的诉说,郑己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渐渐明白,那日她为何在郑女医的面前说出那句,她自己便是她。

    这世道,女子不易,若不能靠自己活,便只能寻个依附,可人生漫漫,谁又能护得住谁呢?

    他并不是不愿教苏石榴医术,只是学任何东西都需要花费时间,一年半载只是刚刚入门,若是学成起码要四五载,他如何陪得了她这么久?

    再说苏石榴住的小溪村与云台山相隔甚远,步行一趟需要半日,有牛车的话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来往辛苦,若是一个月需要来往五、六趟,苏石榴身子单薄,如何吃得消。

    郑己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家,待我考虑之后,再给你答复。”

    苏石榴以为郑己是婉拒了自己,心中焦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郑己的面前,跪了下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

    “郑大夫,小女从未如此求过人,我只是想活,求郑大夫给我条生路吧!”

    此生,给他下跪的人不少,只是他没想到苏石榴会为了此事如此恳求自己,他连忙将她扶住,他的手握住她的胳膊,只轻轻一提,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撞进了自己怀中。

    苏石榴先是惊吓,待回过神之后,羞得满脸通红,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抓住郑己宽大的衣袖。

    她糯糯道:“郑大夫,真的不能可怜可怜小女子吗?”

    只要自己语气软三分,再加上自己本就楚楚可怜的样貌,是个男人都会心软,这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目前唯一的资本。

    郑己心中一颤,感觉刚刚碰过苏石榴的地方,酥酥麻麻,这是此前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种陌生的情愫让他忌惮,他低头看着柔弱得像是一只猫的苏石榴,心中竟产生了几分害怕的感觉。

    因为这种害怕,他将苏石榴手中的长袖抽了回来,别过脸,不再看她,故作冷淡地说道:“你该走了。”

    苏石榴望着悬空的手,心中悲凉,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逼迫他人,尤其郑己还是自己的恩人。

    她收起眼泪,用袖子擦了擦颊边的泪珠,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礼貌地说了句:“郑大夫,那你多保重。”

    转过身,退出了房门,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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