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碎片在掌心灼出红痕,槐花香混着楠木腐朽的气息在阁楼翻涌。
跪坐在时空裂缝中央的女人,看见万千镜像中的自己——穿猩红嫁衣的身影正用金簪划破喉颈,抱死婴的少妇将犀角梳刺入丈夫眼眶,暴雨夜的自己则举起染血铜镜对准疾驰货车。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烁,每一幅都刺痛着神经。
“原来我们都是祭品。"泪珠坠在镜片上,折射出支离破碎的残影。
那些光斑突然重组,拼出湮灭的真相:二十世纪初的法租界,年轻商人从盗墓贼手中买下楠木梳妆台,为复活难产亡妻,在镜背用胎血刻下第一道禁忌。
这看似深情的举动,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从此,每一代拥有这面镜子的人,都成了维系这个禁忌的牺牲品。
无数代后人修补规则,却使镜中怨气凝成三十七道鬼影。
颤抖的手拾起刻“庚"字的残镜,终于读懂与百年前初代祭品重合的生辰——这是跨越世纪的诅咒,每七十载轮回便需匹配魂魄重启献祭。
太阳穴突突跳动,想起临终前的呓语,想起留下的银镯,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阁楼地板的槐花突然悬浮,凝成苍白手臂扯住发间鎏金凤簪。嫁衣化作流动的血浆,心口溃烂的朱砂咒文开始蚕食血肉。
残镜中的身影突然睁眼,正被历代新娘的怨念拖向镜渊,三十七条银链贯穿半透明的躯体,末端皆系着雕花银镯。
窒息感袭来,那些银链仿佛也缠上脖颈,勒得喘不过气。
“该结束了。"铜镜残片刺入心窝,鲜血顺着缠枝莲纹绘出禁书缺失的终章——以挚爱之血重写法则,可破往生之契。
三个时空的月光穿透瓦缝:1905年的商人砸碎镜框,飞溅的青铜割破盗墓贼咽喉;1937年的妇人折断犀角梳,婴儿啼哭突然从楠木棺材传出;2019年的货车在撞上的瞬间急转,后视镜里有人正用骨刀剜出心脏。
时空在这一刻扭曲,历史的齿轮开始倒转。
当警笛与唢呐声重叠时,染血残镜拼成六芒星阵。
鬼影在尖啸中显形,完整梳妆台浮现的刹那,镜框缠枝莲褪去伪装露出锁魂链,祥云图案裂开猩红咒文。握着遗留的犀角梳,想起教梳头时的温柔,想起临终前塞银镯时的决绝,眼中燃起坚定的火焰。全力刺向镜心并蒂莲,青铜爆裂声震碎时空。
混沌中三十七道怨魂化作蓝萤消散。猩红深渊尽头,透明化的身影正在消逝,银链寸寸崩裂成星尘。
“新生属于你。"冰凉的指尖穿过脸颊,身后浮现历代新娘掀棺而出的虚影。她们的眼神从哀怨变为欣慰,轻轻点头。
抓住即将湮灭的银链,将雕花镯套上手腕:“这场百年血债,不该独祭一人。"吻住虚影中的自己,时空灰烬在唇齿间结晶,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怨念都得到了救赎。
晨光再临阁楼,戴翡翠镯的老板娘掀开新到货品的防尘布。
缠红线的铜镜残片渗出槐花汁,在桌面汇成1912年的上海地图。
对街装裱店里,穿淡青旗袍的姑娘对镜理鬓,发间鎏金簪闪过微光,橱窗玻璃映出朦胧虚影——穿西装的男子手执古籍,正在血月下改写生死簿,书页间夹着半朵风干的并蒂莲。命运的丝线仍在缠绕,但这次,似乎有了新的可能。
满地碎镜腾空重组,映出量子纠缠态的两种未来:暴雨夜的十字路口,货车安然驶过积水的霓虹,便利店玻璃映出相拥的倒影;1912年的喜轿内,新娘自己掀开染血盖头,将金簪刺入媒婆咽喉。
此刻古董市场的天空,正飘落带着楠木香气的灰烬,像极百年前焚毁婚书的黄昏,灰烬里藏着半枚银锁,刻着"来世可赎"的契文。
站在阁楼窗前,望着这一切,露出释然的微笑。知道,虽然诅咒已破,但命运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