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茘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她成了个病入膏肓的少女。
她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眼神浮空。
她好像听到什么人在喊她，她强行支配着身体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有位妇人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碗，形容憔悴。
“荔儿，你再等等，阿禧很快就能把药给你带回来了……”
阿禧是谁？
为什么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会痛，剧烈的痛让她难以忍受，整个人像是沉入无尽的海底。
妇人的药碗好像洒了一地，她有些慌乱地抓住她的手，但是芍茘却再也睁不开眼，只有心里的声音在执着地回响。
“阿禧，我要等他回来……”
芍茘猛地睁开眼，突然明亮的光线让她有些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她手动了动，想撑着起身，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毛茸茸的。
“阿荔！”
那东西离开了她的手掌，跑到她的床头，瞪大眼睛跟她对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芍茘有些头疼地看向眼前恢复原身的文狸。
“你别提了，你昏过去的这些天，天天都有人找我，我烦死了，干脆找个理由变回原身，让阿禧去替我应付。”
阿禧。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芍茘心口措不及防地一缩，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你怎么了？”
文狸看她低头，胸口突然透出淡淡的蓝光，有些慌，生怕她又出事。
“无妨。”
芍茘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你扶我坐起来，我想喝水。”
文狸闻言，着急忙慌地跳下去，给她拿水，结果忘记恢复人形，死活够不到桌子。
直到低头看到自己的猫爪，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哎呀，你瞧我，竟忘记了这件事。”
说着变回了人形，将水给芍茘端过去。
方才文狸是猫身，芍茘没注意到，如今静距离一看，才发现文狸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是好几天没睡过觉。
“我昏过去几日了？”
“十五日。”
文狸叹了口气，接过芍茘递过来的碗。
“要不是阿禧，我都以为你没救了……”
“阿禧？”
芍茘有些疑惑。
“对啊，若不是他，知恩图报，给你输送妖力续命，你哪里能等到我给你熬药煮药。
不过说起来，他当时整个人搂着你那副样子，像是天塌了，你昏过去前几日，他死活要守着你，不吃不喝不睡，像是……”
文狸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怎么形容当时的祁禧。
“……像是座望妻石，我担心你，后面瞧着他这样，又担心他也把自己熬垮了，就找个理由让他帮我做事去了。
但他每天都会准点来看你，瞧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文狸话音刚落，芍茘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她抬头看去，那人推开门，与她对视上，愣在了原地。
“怎么站那里不动？过来呀。”
文狸朝他招手，然后芍茘就看到他手脚并用地朝她走来，还差点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
祁禧开口，语气漂浮，整个人仿佛置身什么不可置信的梦里。
“嗯，我醒了。”
芍茘朝他点了点头，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她又补了句，
“你没看错，我醒了，这不是梦。”
祁禧闻言，眼眶顿时便不受控制地红了，怕被她看见，随便找了个眼睛进沙子的烂理由，背过身去抹眼泪。
芍茘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拆穿他，只是让文狸先出去。
文狸点了点头，推门出去，门被关上，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文狸跟我说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芍茘看着祁禧，他穿着布衣，背对着她。
他好像……瘦了。
“不辛苦。”祁禧回头，眼圈还是红红的，“只要你醒了，就不辛苦。”
“怎么那么爱哭？”
芍茘有些无奈地看向他。
“没有，就是看你受伤有些控制不住。”
祁禧挺了挺腰板，怕没说服力，又补了句，
“平时我轻易不会哭的。”
“嗯。”
然后他看见芍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你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芍茘看着他那打着补丁的布衣，实在有些不顺眼，心里暗想，我秀英山的人，怎么能穿成这样，倒显得我这个山君亏待了他去。
“……”
祁禧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沉默了一瞬。
“我当时想等你醒来再穿的……结果你一直没醒。”
……
芍茘有些无言以对。
这么说起来，这还成了我的错？
罢了，看在他这么努力救我的份上，本山君便不计较那么多。
“咳。”
芍茘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祁禧就已经闪到她面前。
“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语气恳切，芍茘看向他，心情有些复杂。
“没事，就是以后这件衣服，你就别穿了，要穿就穿点好看的，不然出去，人家还要说我亏待你。”
“好，我现在就去换。”
说罢，祁禧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坦白的吗？”
芍茘叫住了他，祁禧愣住了。
坦白？
她难道都想起来了？
祁禧有些拿捏不准她此刻在想什么。
见他久久不开口，芍茘又说，
“知春阁的火，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知春阁院子里被烧成余烬的茉莉，那火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火，你到底是谁？”
祁禧本来还想打哈哈隐瞒过去，现在被直接说出来，倒是松了口气。
“那是无忧火。”
“无忧火？那你岂不是？”
芍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祁禧朝她点了点头。
“是，我是神兽赤豹。”
“那我这里，可容不下您这座大佛。”
芍茘看着他，开玩笑道。
没想到祁禧却当了真，以为她要赶他走了。
“那你要我干什么，只要能让我留下，我做什么都行。”
“你明明有师傅，却告诉我你无家可归，灵玉神君要是知道，怕是要气昏过去吧？”
“不会，他老人家神机妙算，这一切，恐怕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祁禧想了想，离开时师傅给他那枚山鬼花钱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算到了。
“也是，灵玉神君素来神机妙算，从不失手。”
芍茘点了点头，又道。
“既然如此，你可愿……给我当坐骑？”
“坐骑？”
祁禧有点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对啊，正好我缺个坐骑，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芍荔满眼期望地看向他，而祁禧更是，直接略过了芍荔前面的一大串话，听到缘分这两个字，心里已经有些找不着北，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瞪瞪的。
“放心，跟着我，我保你在这秀英山吃香喝辣。”
见祁禧没反应，芍荔又拍着胸脯保证，之前那副清冷模样全都见鬼去了。
拜托，这可是天地神兽赤豹，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坐骑，骑出去不知道能亮瞎多少人的眼睛！！！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芍荔有了个威风凛凛的坐骑，祁禧这下也不用担心她突然反悔，简直两全其美。
然后两人各怀心事，开始签订契约。
“话说，这契约怎么签？”
芍荔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发问。
“……”
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一瞬，祁禧低头看她。
“你不知道？”
芍荔摇了摇头，有些无辜道，
“我当然不知道啊，我又没跟别人签过契约。”
“你没跟文狸签过？”
祁禧和她对视，床榻上少女点了点头。
“没有。”
“那我……是第一个？”
“嗯，你是第一个。”
祁禧收到肯定回答，脸上的镇定差点挂不住，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
“怎么了？”
芍荔看他突然发呆，有些疑惑。
结果下一秒，祁禧秒压下嘴角，速度快得让她以为自己方才是眼花了。
“没事，你跟着我，我教你。”
说完，祁禧转身去倒了碗水，端到二人之间。
然后坐在她床边，划开自己的手掌心，往里面滴了滴血。
芍荔见状，也有样学样，两滴血在水中相碰，瞬间就亮起白光。
“黄天为证，吾愿与芍荔结为契约，此生不改。”
芍荔隔着那白光看他，他似有所感，望过来，那双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引得她忍不住，怔怔地抚摸上他的眉眼。
“黄天为证，吾愿与祁禧结为契约，此生不改。”
二人说完之后，那血滴自碗中漂起，自动绘成了鲜红的契符，一分为二，朝他们的心口飞去。
红光闪入，芍荔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从他的眉间收回手。
“这就算完成了？”
“嗯。”
祁禧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吗？”
芍荔捂了捂胸口，她以前听闻与他人结契，重则死亡，最轻也得痛个三天三夜，怎么到她这，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不成，他们俩天生一对？祁禧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坐骑吗？
“嗯，你想这么叫的话，也可以。”
芍荔闭上眼，想了想祁禧叫她主人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总感觉不太对劲。
于是她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叫我芍荔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