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别苑已经被官府的人把守。门口便站着两个魁梧的衙役。看到叶迢走来其中一人正要阻拦,却被另一人赶忙拉住小声嘀咕到“你不想活了?这可是三皇子殿下!”慌忙间二人赶忙躬身行礼。
此刻裴谷主的尸身还是安静的靠在椅子上无人敢动,桌上那信件已被官府收走。屋内众人的表情凝重,大家都在仔细搜索着房间的蛛丝马迹,竟然都没留意叶迢走了进来。
突然屋子里有人喊道“大人,这里有线索。”这一喊众人都围了上去。
原来裴谷主的斜靠的座椅后背和坐垫之间的夹缝中,有一块看起来形状奇怪的晶体物质,像是什么首饰破损的残块。
叶迢抢先一步将那残块拿在手中来回观察。忽听这大厅中响起一位女子的声音。
“你干什么!可知道此处乃案发现场,请阁下不要乱动!况且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撤离!”说话之人中气十足,虽然身着官府红黑相间的衣服有些显得平庸,但仍然无法阻挡她脸上那俊朗又有些雌雄莫辨的英气。
从来未有人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但叶迢并未生气只是微笑着将那碎块递还给此人。
刚准备轰叶迢出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制止“阿莹休得无礼!这是三皇子殿下!”长孙县尉慌忙走上前行礼。
那人一听叶迢的身份赶紧收起了刚才的锋芒。经县尉介绍才知,此人是灵安县的捕快也是县尉长孙宇唯一的女儿长孙莹。因从小酷爱习武探案,便成了这灵安县唯一的女捕快。
公孙县尉解释自己的女儿昨天留守县衙,所以并未见过三皇子。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出。
叶迢微笑着礼貌回礼,也并未在意此事,而只是询问众人“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房间众人面露难色,公孙县尉慌忙站出来解围:“殿下,自打前些年老仵作去世,灵安县仵作一直空缺着,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干这行当。”
仵作之职虽尤为重要,但历朝历代对却只因仵作开棺验尸,开颅破腹的行为而极为抵触。故仵作之子不能考取功名。叶迢倒是能理解,毕竟偏见往往根深蒂固。
“公孙县尉,我倒有个注意。何不让裴家兄妹协助县衙?”叶迢倒是觉得行医和仵作倒有几分关联,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故想到了裴家兄妹。
“殿下……这……”公孙县尉显得有些顾虑。
叶迢也懂这兄妹的难处,毕竟刚痛失父亲。但是没有他们的帮忙,只靠县衙的人员和能力,怕难以成事。
公孙莹也赞同叶迢的提议,但也不知如何对裴家兄妹开口。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走进屋的竟然是裴杳,那蓝色的双眸依然明亮但略显潮湿,白皙的面庞还能看到一颗令人心疼的泪痣。
女子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但依旧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阿兄说让我来看看,不知能否帮上各位大人。”
屋子里的人投来敬佩的目光,叶迢更是走上前放下皇子的身份行礼说道:“辛苦佩小姐了。”此刻他身后所有人跟着弯腰行礼,为裴杳勇敢坚强而由衷倾佩。
“爹爹被害,裴杳定会出一份力,祝官府早日找到真凶”裴杳的眼神从未有今日一样坚定,她现在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找出真凶!
与此同时,公孙莹吩咐几个差役将裴江秋的尸体抬到隔壁佩兰楼内阁的房间中以便验尸。
“那我们走吧?”裴杳转身走出别苑。
“等等我!”叶迢和长孙莹一起说道。
佩兰楼的内阁中,公孙莹裴杳望着自己父亲的遗体却茫然不知所措,虽说是来帮忙的可没有想到竟然是给自己父亲验尸。而且这仵作和大夫之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裴姑娘?”长孙莹上前拍了拍裴杳的肩膀以示安慰,她本以为裴杳只是看到父亲悲痛涌上心头,所以才杵在原地。
但裴杳却红着脸解释,尽管自己从小学医,陪着兄长的父亲也行医多年。但是这治病救人和仵作验尸大相径庭,本以为能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愧疚和挫败感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叶迢这才发觉是自己想法过于简单,这仵作确实应该有一个专门的人来干此事。
此刻他也对刚才公孙县尉的迟疑恍然大悟。对于自己的武断,他心怀歉意的向裴杳道歉。
就在那种无助感让裴杳不知所措之时,她听到叶迢真诚的道歉,抬起头就看见眼前这男子善意的微笑,突然觉得很亲切。
“裴姑娘,有什么粗活累活你尽管吩咐我就可以了!”这公孙莹也是天生的热心肠,虽然心直口快还有些不拘小节,但是依然给了裴杳莫大的感动。
不过公孙莹此刻话锋一转有些愧疚的表示,其实本县其实还有一名仵作,只是此人绝不愿意重操旧业,所以他爹并没有向叶迢引荐此人。
无奈之下,叶迢表示大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正当三人准备验尸之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还有浑厚的男人声。
“义妹!怎么不叫我啊!”说话间有人推开门,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身影走了进来,仔细看那人五官很是凌厉,尤其那双斜飞英挺的剑眉让人印象深刻。
正欲询问,谁知公孙莹兴奋的冲上去直接给那男人一拳,然后使劲拍他的肩膀高兴了合不拢嘴,而且还大喊着“殿下、裴小姐我们有帮手了!”
原来他就是公孙莹口中那个不愿干仵作之人。
此人名叫栖玦,是公孙县尉的义子家里祖上曾是仵作,故家族内一脉相承,但到了栖玦这一代却变了天,他严词拒绝了父亲的仵作之位。
用他本人的话说仵作地位极又低阴气太重,最重要的是仵作及其后人无法科考,男儿满腔报复怎能屈居于仵作此等职务。
但是儿子总归拗不过老子,在父亲的威严下栖玦还是不情缘的接受了这份家族传承。
前些年栖玦父亲也就是灵安县的老仵作病故,公孙县尉念着其父在县衙多年辛苦,便收留了栖玦,但是这小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当仵作。就连公孙县尉都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去了。
可听说这次花谷命案是公孙莹负责,这才为了自己这个义妹甘愿重操旧业。
公孙莹将叶迢和裴杳介绍给栖玦,令众人意外的是栖玦对叶迢的身份竟然有些不冷不热,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叶迢能感觉的出公孙莹的这位“义兄”对他很是抵触。
不过这栖玦倒确实专业,只见他拿出仵作刀具变开始细细检查,并且委托公孙莹在旁负责记录。
首先尸体脖颈处一条暗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长约七寸好像是某种极细的线状物。接着栖玦扒开裴江秋的嘴巴和眼皮细细观察,甚至用鼻子嗅了嗅其口,检查的所有细节他都口述出结果然后记录在案。
“帮忙搭把手,麻烦各位将裴谷主翻个身。”说着众人齐力将裴江秋的身体反过来。接着他仔细的观察着死者的手指脚趾和后背每一寸皮肤甚至连脚指甲和手指甲的缝隙都不放过。
待一切检查完毕,栖玦长出一口气脱掉手上粗布缝制的手套和围裙,有些疲惫的说到“没问题了,裴谷主应该是被线状物环住咽喉窒息而死。从尸斑的颜色估算,死亡时间在子丑交接之时。”说罢便指着尸体脖子上的那勒痕。
公孙莹低头看着那勒痕问好奇的抬头询问道:“裴小姐,裴谷主他平常喜欢弹琴吗?”
众人好奇公孙莹为何这么问,他解释着伤口的粗细看起来特别像古筝的琴弦,但是裴杳却说自己的父亲不懂乐律。
所以到底是何物勒死了裴江秋还不能确定,公孙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从身体掏出那个信封,“裴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说着掏出信封里的那片花瓣。
裴杳看着那花瓣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它叫红色曼陀罗,传说此花生长在冥界,其花瓣磨成粉服下可以让人和冥界共通,这样你就可以看到今生无法再见之人。”
这花名倒是第一次听说,公孙莹盯着那朵红花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这花竟有如此厉害的来历,刚放到鼻前闻了闻,就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好生恶心。
“公孙大人,这花的气味刺鼻而且大量吸入会使人产生幻觉。”听到裴杳的话公孙莹赶忙嫌弃的将这花扔到桌子上。
裴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相传此花极其珍贵,采花之人要以鲜血浇灌才可保持花的新鲜,。所以售价极高而且使用者会日渐依赖无法自拔,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想遇却无法遇见的执念。”
房间里非常安静,叶迢若有所思的想着突然接话说“我知道,红娘子!我在一本古书里看到过是从西域流传到中土,后被太宗皇帝下令销毁只因此花强烈的气味可使人致幻,当年中州多人自杀皆因此花。”
“是啊,毕竟这东西给人的满足感一旦成瘾,想戒掉就意味着你将再次面对这个残酷现实的世界。对他们而言与其忍受这种痛苦不如一死了之。”在裴杳口中的红色曼陀罗就好像一位浑身涂满毒药的极致美女,她扭着自己妖艳的身体,诱惑那些渴望之人。明知她是恶鬼但却欲罢不能。
可裴杳话锋一转继续说“但我之前听爹说过,此花是一种毒虫的天然克星,并且以那毒虫蜕变后的躯壳入药,是治疗咳喘病的良药。殿下为皇后娘娘求的药便是如此。”
“是何毒虫?”屋子里散人异口同声问。
只可惜裴杳自己也并不清楚那毒虫是何物,只知道是一种极其古老的阴毒之物,而且叶迢求的那一份还是父亲当年从一个神秘商人那里重金买来的。
但她觉得有时救人之物和阴毒之物其实本是同根,只是用的人有善恶之分,这物才才被赋予了正邪。
说着裴杳转身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父亲无比失落的说道“父亲常说行医之人虽最懂天命,但自行医那天起,医者便从阎王那里夺回本应顺应天命的病人。固救一人就便是损耗医者自己的天命。然为医者须悬壶,济四方之苦。”
突然叶迢想起自己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各位,我在花谷见过这花!在一个密室里,就在这个佩兰楼后面!”
听到叶迢口中说的密室,公孙莹来了兴趣。她当即请求叶迢带她去看看,叶迢倒是乐意毕竟身为灵安县的捕头,确实有必要去了解下密室这个重要线索。
但这个决定让旁边的栖玦略有不爽的撇嘴,他提出要跟着却被公孙莹厉声劝退“你跟着我干啥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到哪里都需要人跟着!”。
倒是裴杳的表情耐人寻味,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刻意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又放下,神色焦虑的说“我就不去了,我胆子小而且有些困乏了想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