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皇城那边来人了!”屋外传来小厮的喊叫声。
寺庙中的香炉青烟渺渺升起,庙中一身白袍的温子清与老方丈进行最后的道别。
“皇城是非多,此次一去还请小友小心行事。”
“多谢方丈的关心,但在如中的皇庭之中,也没有多少人会与我为难。”
温子清淡笑道,清冷的墨色瞳孔中没有丝毫慌张害怕:“而且,就算有人与我为难,我还惧他不成?”
老方丈抚须,目露不认同道:“小友误会了,老僧是在劝小友不要给皇城添乱。”
温子清无奈扶额,人人都道皇城凶猛如虎,为什么老方丈会觉得他一个小小孩童,可以在皇城搅风搅雨呢?
屋外再次传来催促声,屋中两人没再多言,老方丈将温子清送到门外,目送他上了马车,马车沿着山路向下行走,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
马车车身随着路面的起伏时不时产生晃动,温子清却不受丝毫影响,闭目坐在马车中养神。
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衣角与发丝,都平稳的贴在身上,并没有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来回摇摆。
寺庙本就里京城不远,加上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多久就来到了京城边上,听到车外的吵杂声,顾墨修用手中折扇微微挑起了车窗上的帘子,看向外面。
城门口一直是最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摊的叫卖声,儿童在街边的嬉笑玩耍,都生动无比的显现在了温子清眼前。
“这就是古代啊。”温子清轻轻感慨了一声。
他自幼穿越过来,就一直在寺庙中养病。
温子清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古人。
这次下山是因为皇上寿辰将近,方丈让温子清参加这次的寿辰。
马车外,一个农妇在小摊上买了心怡的东西,把钱袋放回袖中,刚走没两步,就被一个匆匆而过的人撞了一下。
农妇起初没在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摸袖口才发现钱袋没了。
“小偷!抓小偷啊!”农妇直接大叫出声,见刚刚那人还没走远,连忙追了上去。
那小偷见势不妙,赶忙逃跑。
城外拥挤杂乱,小偷身法却极为灵活,眼见那小偷越跑越远,农妇只觉心急如焚。
在小偷快要跑到一个拐角之时,还没来得及高兴快要甩开那个农妇,就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到在地。
小偷只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疼,以为是路上有个大石头绊了他一下,结果回头看去发现路上什么也没有。
还没等他细想,就被农妇给追了上来,农妇常年干活的手力大无比,单手就把小偷给压爬在了地上。
温子清收回了刚刚外放的精神力,放下窗帘,没有再看。
在他之前的世界,人人都有精神力,精神力强的人可以做到精神力外放,影响周边事物。
刚刚他就是用精神力绊了那个小偷一下。
在温子清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精神力后,还惊讶了很久。
毕竟没有精神力的人,在他那个世界都被认为是残疾人,可以享受到政府每月发放的低保的。
马车进了城内,一路朝着皇宫而去。
在皇宫门口,被门口侍卫拦下盘查了身份,很快就放行了。
看着马车朝宫内行去,一旁的侍卫好奇的问盘查侍卫:“马车上是谁啊?竟然可以在宫内乘坐马车。”
大齐的皇宫,除了皇上以及太后,很少有人能享有在宫内乘坐马车的殊荣。
盘查侍卫扫了他一眼,见周围其他几个侍卫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小声道:“是自小就到庙中养病的那位。”
其他几个侍卫先是一怔,接着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原来是那位王爷。”
“皇上怜惜他身体孱弱,担心他下车时受风加重病情,特许他乘坐马车前往殿前。”盘查侍卫解锁道。
“皇上仁义。”几个侍卫异口同声道,不管是不是真心这么想的,马屁功夫总得到位,万一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呢?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殿口,如今已经入春回暖,大部分人早早便换下了厚厚的皮袄,穿回了略厚一些的长袖衣衫。
但从马车上下来的温子清仍旧裹着一个带着大兜帽,白狐皮制成的大氅。
厚重的帽子遮挡的大半脸庞,只露出来温子清那一点光洁白皙的下巴。
精选的白狐皮制作成的大氅,柔软舒适且十分保暖,是皇上在温子清生辰之时,给他送的生辰礼。
从小伺候在少爷身边的刘瑾,也早早打开了遮风用的伞,把少爷唯一露出来的半截脸也挡的严严实实,防止他被冷风吹到。
通往大殿的路有条长长的楼梯,马车无法在上行走,温子清找了个理由,婉拒了被皇上安排来想要背他上台阶的奴才,亲自走了上去。
温子清爬台阶时,陪同的侍卫无不胆战心惊,看着小王爷一步一喘,三步一晃,五步一歇的样子,只觉得心仿佛也跟着小王爷的喘气声,一提一落的。
一个平平常常的楼梯路,让他们有种小王爷仿佛在悬崖上走钢丝的错觉。
侍卫们都在担心,小王爷是不是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在这台阶之上了。
还好整个过程有惊无险,看着小王爷平平安安的爬完了最后一个台阶,随行的人无不松了口气。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段老年人都不带喘几口气就能爬上的台阶,会在今天给他们带来这么重的心理阴影。
这哪是小王爷在用命爬台阶。
这是小王爷带着他们的命在爬台阶啊!
万一小王爷有个好歹,他们以死谢罪都不够偿还的。
温子清看着周围人如卸重负般的神情,在心中忍不住暗暗吐舌,他是不是……装的有点过份了?
……
此时的皇帝已经等了很久了,从温子清入宫门后,就有人传来了消息,结果左等右等了半天还没见人,派人去催才知道温子清卡了在宫门口那个不算多长的台阶之上。
“朕不是安排人背子清上来的吗?”皇上皱眉,以为是下人玩忽职守。
“小王爷说,既然是第一次见陛下,礼数得周全,通往大殿的那条路,是参见天子路,他要独自一人把那条路走全。”来报的人暗自抹汗。
皇上恍然,无奈笑道:“朕既然安排了人,那就是不在意这些,子清他真的是……”
来报的人不敢吭声,谁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皇上轻叹,知道下人们都对他误会颇深,不过这对他也有利,就没再多说些什么,拿起旁边积压的奏折开始处理起来。
全身心投入批改奏折的皇上,很快就忘乎了时间,直到门人再次来报,说永安王已经到了门外。
永安王,便是温子清的封号。
正在批改奏折的皇上这才抬起头来,发现已经处理了厚厚一叠的奏折,要不是他被门人唤醒,都要以为今天是专门来此地批改奏折的了。
得到皇上准许后,在门外候着的温子清跨步走进屋中,一股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附着在衣服上的丝丝寒气。
温子清取下遮住了大半个脑袋的帽子,抬头向皇座之上看去,正好对上了上首之人那好奇的双眼。
看到温子清帽檐褪去的那一刻,皇上眼中不由露出了惊艳之色。
一直听宫中下人来报,从小就寄养在寺庙之中的皇弟样貌非凡,见者无不惊叹连连,他一直以为是下人太过夸张,如今才知道,下人所言非虚。
那犹如手艺最精湛的工人,花费数年功夫,一点一丝雕刻而来的精致面容,配上那如雪一样的肤色,就如同画中仙童来到人间一般,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眼前这画中仙童,唇间缺了抹艳红之色,多了些苍白之感。
在皇上还在惊讶于温子清的容貌时,温子清已经缓步上前,清声行礼道:“子清见过皇兄。”
在拜下之时,温子清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看的皇上心下一惊,下意识的起身下座搀扶。
“子清不必多礼,你身虚体弱,以后见到朕,就不用行此大礼了。”
温子清眼眸略微睁大,有些讶异,没想到皇兄和他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这个特权。
他原本还打算等会在告退行礼时装晕,多来几次后,哪怕皇兄不想给这个特权,也不得不给了。
轻易就得到了不用行礼的殊荣,温子清心里不由对这个皇兄大为改观,杏眸微眯,清冷的瞳孔中不由沾染了少许暖意。
温子清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谢皇兄体谅,那子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笑直接把皇上看呆了,这种甜甜软软的弟弟,不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皇上小时候看话本时,就十分向往话本里的兄友弟恭,结果他的兄长一个比一个的阴险狡诈、口蜜腹剑。
在被几位兄长坑了几次之后,年幼的皇上只觉得幼小的心灵受了重创,连夜就把话本给烧了,觉得话本之中的兄弟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但今天那随着话本,化为灰烬的幼稚想法,忍不住再次亮起了微光。
这个弟弟,看起来和他的那些兄长都不一样啊。
温子清看着皇兄脸上不知觉流露出的傻笑,有些发懵,自己这个皇兄……是不是与传言不符啊。
温子清在寺庙中时,可听了不少关于当今天子的各种传言。
这些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因为当今天子的登基之旅,实在是引人遐想。
先皇所在时期,皇位斗争非常激烈,几大皇子派系之间厮杀的厉害,众多大臣都或主动或被动的选择站队。
但谁也没想到,最后反而是毫不起眼的六皇子夺得了皇位。
六皇子温子溯自幼就低调行事,表现的对皇位毫无争取之心,其他几个皇子也不想平白多个敌人,所以哪怕拉拢不来这个皇弟,也没人会去招惹他。
当时温子溯表现的对皇位无欲无求,学习也不求上进,整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年轻时可没少被教书先生告状。
结果在几位皇子斗的你死我伤之际,这位隐藏极深的温子溯突然露出獠牙,将几位兄长送入了大牢,之后没多久便登基为帝了。
各种有关于温子溯阴险狡诈的传言也就应运而生。
至于温子清,等他出生时皇位争夺便已尘埃落定,根本没他参与的份。
温子清出生不久后,先皇便驾崩西去,当今圣上继承了天位之时,温子清还是个未满月的婴儿。
当然,就算温子清赶上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参与此事。
但关键的是,他和皇兄之前的人设撞了啊。
温子清无奈,在皇兄展露野心之前,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名声不好的闲散王爷,会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偏偏温子清这辈子就想当个闲散王爷。
所以哪怕现在温子清表现的再无害,也会有因为之前支持其他皇子,而不受重用的大臣,想要来接触温子清。
这并非是温子清的无端猜测,在五岁时身体好转的消息传出之后,身边就被安插了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
若是一般小孩,说不定就被忽悠了,但温子清两世为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人的心思,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把那人打发到了寺庙中的洗衣房。
从那之后,温子清就让方丈时不时的传出他病重的消息,每一次宫中都会快马加鞭的送来各种珍贵药材以及太医,让‘命悬一线’的温子清又得以苟延残喘下来。
刚刚温子清非要爬那个楼梯,并非单纯的要走完象征参见天子的台阶,还是为了告诉在宫中留有眼线的大臣们,他能回京不代表身体就完全好了。
他那一步一喘,几步一晃的身体,估计是很快就能通过各个眼线传到各自的主子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