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人互相报了名字后，组队向更深处走去。
“许池。”女孩子喊道，又补充问了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许池默认点头。
“你觉得，我们能活过这七天吗？”
“能。”许池很坚定：“再苦再累我都坚持过……”说完这句，他突然感觉到许不对劲，因为脑海里全然没有五年前的记忆。
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五年前仿佛一片空白，像混乱的线头。
而他却只脱口而出苦和累。
之前跟爷爷住在一起，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
但还没来得及深究，姜时蓦地出声：“等等！”
然后所有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只见姜时眉宇间布着惊恐。
“有东西往我们的方向来了！”
几分钟后，一只异种从幽暗的森林里跑出，它的鼻翼左右嗅闻，仿佛在确认什么。
不妙的是，天色在逐渐变暗。一旦彻底归入黑暗，仅凭他们这些还没能觉醒异能的普通人，是决计不好生存的。
一开始，姜时提议过直接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七天。但是立马被队伍中身材比较魁梧的男人否定了。
“考核不会这么简单，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片未知的森林。七天，我们自身并没有带任何能支撑我们活下去的水源和食物，所以这一项，应该也是被算进考核内的。再者，这座森林危机四伏，万一从哪个地方突然来只异种。到时候我们没力气，跑也跑不掉，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众人就跟着他的脚步出发了。
那只异种没有眼睛，只能凭借嗅觉在下面打转，而早在它来到这里前几分钟，众人为了躲避爬上了树。
周围人的气味太过浓郁，可是异种也不知道对方具体在什么地方。等气味散尽，它也只能耷拉着尾巴离开。
“这森林里果然有异种。”魁梧男人说。
他介绍自己时候说自己叫刘信。
“刘哥，现在怎么办？”
刘信侧过头看了眼许池，目光中带着几分严肃：“我也不好说，我们大概在这里面走了两三个小时了，一直在往内更深处走，会遇到什么也无法预料。加上现在天黑了，我们的形势更加不利。今天我们都还处于一个良好状态，比如就在原地休息，明天白天再做打算。”
其余人听了赞同地点头。
许池补上一句：“轮班守夜吧，一个人两个小时，两个人守一轮。”
前方一片漆黑，树枝枝桠茂盛，甚至挡住天幕。许池只能靠计算来判断现在是什么时辰。
周围十分安静，风吹落一片叶子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虽然说都在闭目养神，实际上真正睡着的根本没几个。
“许池？”
“嗯。”听见有人叫自己，许池应声。
“在想什么吗？”
刘信挪动身躯过来。
“没什么。”许池回答。
“哈哈。”刘信十分开朗笑道：“不要太紧张，一次考核而已，军部不会丧心病狂到放一些高阶异种进来。”
许池看他侧脸，心中疑惑顿生：“你很了解这个地方？”
刘信：“那倒不是，只是听说过军部为了激发未觉醒者异能，建造了一个考试场地，考试场地内是一些有攻击性却不足以伤到人的异种。”
许池觉得很不对劲，但又抓不住那根线头。
直到第二批守夜醒了换班，许池才意识昏沉过去。
“许池！许池！”梦境外一道慌乱的声线响起。
或许实在是受不了剧烈摇晃，许池才从梦境脱离，眨眨酸痛的眼睛，清醒过来。
好在许池没有起床气。
不然今天真得死个人。
许池幽怨地看向姜时，嗓音还有些沙哑：“怎么了。”
姜时：“准备出发了，他们让我喊你。”
许池揉了揉后脑勺，伸个懒腰后小心翼翼地下树跟大部队集合。
越往内部走，危险气息就越加浓烈。甚至，许池已经隐隐约约闻到血腥味。
“你确定走这条路不会遇到危险吗？”队伍里面容有些冷淡女孩问到，她也在队伍末尾停下脚步。
刘信嘿嘿笑：“当然不会。”
女孩：“我不信。”
说罢她便转身朝另一条道路走去，见势，另外几个也纷纷脱离队伍。
女孩想到什么，回过头扫视剩下几人，给出忠告：“不要盲目相信陌生人的话。”
许池从记忆中找到这女孩的自我介绍。
她叫路离。
在无人能看到的角落，刘信嘴角勾起一抹赏识的笑。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刘信又恢复表情。
“不相信别人出发点是对的，但是我们现在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谈那些做什么。”刘信走上前张开双臂想揽住许池和姜时肩膀。
许池默不作声地悄悄移开了些。
路离的话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是的，刘信一直在带领队伍往最深处走，比起带领，更像是哄骗。给人的感觉，他像是带着某些任务来的。
“任务……”许池放慢脚步，仔细观察刘信身材。
这人身材健壮，模样老练，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未觉醒者的样子。
可是他骗我们，目的是什么呢。
“姜时，我们走这边。”许池喊道。
姜时转过头，许池用大拇指指向旁边一条小路。
“怎么突然又要走小路？”姜时问出刘信想问的问题，后者干脆也不说话了。
“我要去找些吃的，一个人有些害怕。”许池说的时候，脸上带些害怕的神色，打消了剩下几人心中的怀疑。
“前面就快到了，我们在那边等你们。”
刘信说他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这座森林其实是有人进来过，也在安全地方扎过营。因为知道自己要进军部，有备无患的将路线记录在自己脑海中。
所以刚开始，这句话赢得很多人信任，都跟着他走。
走出十几米，姜时才低语问：“你发现什么了？”
许池回看他：“没发现什么啊？我是真的饿了。”
姜时撇撇嘴，一副“你看我是傻子吗”的表情。
确保身后没有再跟着人，许池才问道：“你应该来过军部吧，那军部的人你都记得哪些？”
“你怀疑刘信是军部的人？”
姜时这才严肃了些，手摸着下巴仔细回想：“我是几年前去过一次军部，那时候军部的人至少是元老级别，都不会轻易露面。”说罢，他有些沮丧地叹气：“对不起啊，帮不上你什么忙。”
完全在意料之中，他想过，如果姜时经常来军部，那起码会认识刘信。
许池怀疑刘信是军部专门派来磨练他们，加快异能觉醒速度。
但是现在，许池胸膛微微起伏，叹了口气。
几年前……
话锋一转，许池问道：“那你对首席了解多少？”
姜时瞬间提起兴趣，娓娓道来：“那可就多了。”
“首席其实也是普通人，只是他觉醒异能太过诡异。也不是诡异吧，因为他觉醒了全属性异能，再加上另一种异能，这个异能没人真正知道是什么。首席刚出现那几年，政治动荡，人民不安。”
“我记得那时候，首席好像也十多岁吧，成没成年我不知道。他铲除所有阻碍，举荐现任总统掌握政治大权。但我觉得他也可以当总统的，他当时可是深得人民爱戴。”
许池喃喃低语：“不想被权力束缚吧。”
姜时接着说：“总统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心意，上任后，他平息政治动荡，人民也安居乐业。从这以后，他就已经是首席了，档案也被封存为最高机密。不过啊，出门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题，为了防止别人冒充他去做一些不利的事，所以他会在脸上加上一层伪装。”
“那就是说，没人见过他真容了？”
姜时点头：“除了总统和身边两位指挥使外，应该没有人见过。不然现在，首席照片就满天飞了，随便来一张就能威慑异种，还要组建军部干嘛。”他似乎又想起些什么，接着说：“说起指挥使，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姜时回答：“黎薇和首席也是颇有渊源。”
这句话激起许池好奇心。
“首席刚接手那些烫手山芋的时候，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大概也是不想上班，于是他请命找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下属，总统也同意了。那个时候，黎薇和其弟是黎家最不受宠的孩子。恰逢黎家卖女那天，他们想把黎薇卖给政治中一位高官，从中获取利益。但是黎薇不想嫁，黎昀舟也挡着不准别人把她带走。”
“黎家本身就重男轻女，再加上不受宠，怎会管黎薇的想法。”
黎家大院。
“父亲，父亲，我求你，我求求你，我不想嫁，我真的不想嫁。”黎薇跪在铺满石子道路上，膝盖已经破皮，血液蹭在石子上。可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抓着父亲裤腿苦苦哀求。
被称作父亲的男人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表情，只说：“小薇啊，你会幸福的，更何况，你不也想进军部吗？”然后无情地移开黎薇的手。
黎薇哭不出眼泪，可听见这句话她还是心脏钝痛：“我想要进军部，不是想以妻子的身份进军部当一个无用人。而是想以军人的身份进入军部，堂堂正正的为国家，为人民做事。”
听见这句话，周围发出哄堂大笑。
更有人连连摇头：“黎薇啊，你不过一个女人，又何苦为难自己呢。老老实实嫁人，相夫教子不好吗？”
黎薇站起身，眼眶还是红的，她目光扫过面前站着的那些笑话她的人。
“性别是注定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力。难道就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一出生就该被世界，被你们规划好一辈子吗。”
“成为军人不是你们男人的所有物，男人可以为国为民，女人也可以。你们看不起女人，可你们自己身上就流着女人的血。”
“何其可笑。”她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却仿佛耗光身体所有力气。不被爱的累，被至亲卖给别人换做利益的累。
我不想成为一个附属品，不想自己被冠上别人的姓。
我想成为黎薇，我想作为自己，踏踏实实地走在这世界上。
大脑越来越空白，眼神却越来越清明。黎薇从虚空中变出一把匕首，正要划开喉咙了却这该死的一生。
血腥味翻涌，脖子却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不是自己流出来的血。
黎薇睁开眼，男人站在她身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首席。”
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弯腰，以表对男人的尊敬。
“泯。”简简单单一个字，黎薇手中匕首化作灰尘消失的一干二净。
男人没有回应他们的礼仪，而是问身侧的黎薇。
“你想当军人。”
“对吗？”
他嗓音有些深沉，也有些沙哑，带着清冷疏离。
触及关键字，黎薇用力地点头。
“正好我手底下缺人，感兴趣吗？”男人张开受伤的手掌，又微微合拢，再张开时，伤口也消失了。
“我……可以吗？”黎薇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分了一道余光给她：“当然可以。”
“首席，可是她的婚事已经说好了，这不太合规矩……”人群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面色犹豫，显然是有些畏惧这位首席。
首席斜睨了他一眼。
“你这么想攀上权贵，不如你自己嫁过去如何。一来合规矩，二来刚好满足欲望。”
黎薇憋回去的眼泪又差点被这句话激笑出来。
见他没有让步的想法，剩下的人只能默不作声。
只有黎薇父亲又缓缓上前来，黎薇有些害怕他，瞬间缩回首席背后。
首席下意识伸出手挡住男人。
皱着眉代表他的疑问。
男人厚着脸皮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多谢首席提拔我女儿，也希望首席能多多关照黎薇。”
首席居高临下与他目光碰撞，声音没有太大起伏的说：“我的下属，不劳您记挂。”
说罢，便带着黎薇走出大院铁门。
黎昀舟站在原地，看着首席充满安全感的背影和姐姐逐渐走进阳光的身体，他抹了把泪水，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入军部，成为首席下属。
可好景不长，一次外出任务中，首席乘坐的军舰受到了异种袭击。而首席却为了下属，跳下军舰，从此殒命。
黎薇并没有因此沉沦，而是迅速担起首席逝后留下的责任。
她是真的把信仰乃至生命交给首席，而首席确实也回馈了这份信仰。
于是他死了。
“所以说，首席确实很信任黎薇。首席逝去之后，黎薇反倒更加努力。可能她也知道，自己的靠山不在了，所以她自己要成为一座山。”
许池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首席增生好感，也感叹黎薇的坚韧。
“那黎指挥使现在……”
姜时仿佛想到伤心事，眸色快速黯淡：“五年前，中央城异种爆发，为了掩护中央城那些人安全离开，黎指挥使……以身作饵……”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都心知肚明。
希望她下辈子可以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
只做自己。
还在感伤时，反方向传来刺耳尖叫，甚至惊动树梢上不知名的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