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孙旭和齐玥笑倒在沙发上，孙旭也不管伤口会裂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玥边笑边说：“你说他是不是傻，那蜂巢兜不住还不快跑还想去捡哈哈哈……”
向阳阴沉着脸，气急败坏道：“笑够了没有。”
孙旭还在笑，齐玥抹去笑出来的眼泪，“我，我忍不住啊哈哈哈哈……”
向阳猛地站起身，气冲冲背过身去，“晚饭不做了，你俩自己解决。”
说着他进了房间砰地关上门。
“自己做就自己做。”齐玥不以为然撸起袖子拉着孙旭给自己打下手，孙旭苦着脸，“我受伤了哎。”
“我脚还骨折了呢，你手脚都能活动在我这儿卖什么惨。”她拿几个土豆扔给他，“削皮去。”
孙旭蹲在垃圾桶前削着皮，“你要做什么饭?”
“醋溜土豆丝，辣炒包菜，回锅肉，西红柿炒鸡蛋，对了，削完土豆去冰箱拿几个馒头热一下，我吃两个，向阳三个，你吃多少自己拿。”
“哦。”孙旭熟练地削着土豆，“不过你能行吗？”
齐玥切着包菜，“向大头说我什么坏话了？”
“那肯定没有。”孙旭低下头否认，“只说过你做饭……不能吃。”
握着刀的手听到这话用了力气剁下去，巨大的声音吓得孙旭一哆嗦。
“哼。”齐玥冷哼一声，“我今儿就要破一下他的刻板印象。”
孙旭将洗好的土豆放到菜板前，齐玥举着菜刀小心翼翼切下去，孙旭看不下去，挤开她拿走刀熟练切起来。
“厉害。”齐玥竖起大拇指。
“跟着阳哥打下手，切菜还行，炒菜不行。”孙旭将切好的土豆丝倒进盆里。
齐玥打开燃气灶，往锅里倒油，接着把土豆丝倒下去，果不其然粘锅了，齐玥有些慌张地铲着土豆丝，一旁切菜的孙旭看不下去，吐槽道：“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怎么你的厨艺那么烂。”
“那时候都是弟弟跟着妈妈打下手做家务烧火做饭，我一般是去单独照顾爸爸。”
“你爸多大啊还需要照顾?”
“在工地出意外，终身瘫痪，当然需要人照顾，平时都是我妈一个人操持，我放学放假时就换我照顾。”她低着头，盯着孙旭切菜，全然忘记锅里的土豆丝。
“那现在你不在家，都是你妈妈照顾吗？”
“他已经走了，我高考那天。”十年过去，齐玥其实早就接受并习惯爸爸已经离开的事实，可再次提起，胸口却还是闷闷的。
孙旭切菜的手一顿，他有些慌乱，“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齐玥拍拍他，“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所以你也要努力生活，不要再让你奶奶担心。”
孙旭低着头，吸吸鼻子，“班里有人丢了一百块，他们都说是我偷的，偏偏我书包里真的有一百块，可那是早上老东西扔给我的生活费，班主任给他打电话，他让老师自己处理他不知道没有空，丢钱的那个人气不过找了一帮人来揍我。”
他放下菜刀，垂着手站在那里，孤独又无助，“难道老东西给我钱是我的幻觉吗，我真的病成这样了？”
“真是个混蛋。”齐玥怒气上涌，她以旁观者的视角都能看清这孩子善良的本质，他的爸妈却拿他当狗一样对待。
“你都怀疑自己，那他们更加不会相信你，被他们打也不承认是自己做的那股子倔脾气呢，给我继续保持，你那一百块钱呢，不会被他拿走了吧。”
孙旭低头不说话，默认了。
“你真是。”齐玥恨铁不成钢使劲儿拍了他一下，“把你班主任手机号发给我，等我休息跟你一起去找他掰扯掰扯。”
“还是不……”
“你怎么变这么胆小，你现在还是哥哥吗？”齐玥皱眉看他。
“当然是哥哥。”孙旭登时反驳，带着几分嚣张气焰。
“这就对了！继续保持。”齐玥开心之余，忽然觉得屋里有些呛，“什么东西糊了？”
孙旭瞪大眼睛忙指着锅，“土豆，土豆……”
齐玥手忙脚乱关火，门砰的一声推开，“你们要炸了我的厨房吗？”向阳急匆匆冲进来看到冒烟的锅，忙端起扔到水池里并打开水龙头。
湍急的水流冲刷着锅底沾着的黑糊的土豆丝，向阳咬牙切齿地看着站在一边头也不敢抬的两个人，大手一挥把两人赶了出去。
齐玥站在厨房门口，“向大头你要做饭吗，我要吃酸辣土豆丝和醋熘圆白菜，肉末茄子，番茄炒蛋……”
“再来个可乐鸡翅……”孙旭补充。
砰——
厨房门被大力关上，齐玥和孙旭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孙旭小声开口，“你说他会做吗。”
齐玥摇摇头，“不知道。”
向阳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凭着直觉，齐玥还是坐在餐桌前等饭，向阳出来的很快，手里端着一锅西红柿鸡蛋面放到桌上。
看着面条，她有些失落，抬头抗议，“这也太敷衍了吧，只煮了面吗？”
向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炒锅烧穿做不了饭，拜谁所赐呢。”
“咳咳……”齐玥心虚低头，“好歹给点肉啊。”
向阳从冰箱拿出之前打折买的即食鸡腿扔给埋头吃的孙旭和还在抗议的齐玥。
“你们两个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入厨房一步，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他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给齐玥盛面条，齐玥委委屈屈接过来盯着向阳，向阳努力想忽视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叹一口气，“已经不早了，吃太饱就睡对胃不好，你稍微吃个半饱睡一觉，明天晚上一定好好补偿你一顿大餐行了吧。”
齐玥登时转悲为喜，“一言为定！”
她又有些不放心，伸出小拇指，“来拉钩。”
向阳一脸无语伸出手指跟她拉钩，齐玥终于端起有些坨的面条吃起来，其实西红柿鸡蛋面味道不错，可惜用的是挂面，要是手擀面，味道一定更好。
睡得早起得也早，齐玥到医院时兆健都还没到，她例行巡完房去六楼骨科门诊坐诊，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她看了眼时间刚好可以下班去食堂吃午饭，她伸了个懒腰，手机响起来，是护士长的电话。
那头声音有些焦急，“齐医生，急诊来了个卷进机器里断腿的……”
齐玥挂断电话马不停蹄地坐电梯赶去急诊，刚出电梯就听见尽头急诊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她拄着拐杖走得不快，门口一个男护士看到她忙跑过来背起她就跑，离着急诊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炸耳，听得人心里发毛。
男护士把他放到病床面前，病人侧躺着只看到一个背影，伴着嚎叫声她才发觉这人伤得有多严重，膝盖与小腿之间只剩层薄薄肉皮连接着，齐玥简单判断后，“需要立马手术，老兆呢他怎么还没来。”
“他堵路上了。”一旁男护士说道。
“她现在拖不得，再拖下去腿可能保不住，救护车有空车没，找救护车去接他。”
“好。”男护士点点头跑出门诊。
她从送他来的主管那里了解情况，病人是个五十岁的阿姨，她在工厂违规操作，腿不慎卷进机器里。
急诊室内传来护士的呼喊，“齐医生你快来。”
齐玥忙往里走，病人脸色苍白，一个劲儿的喊她要死了，却在看到齐玥的刹那，忽然闭上了嘴，痛苦的双眼里渐渐染上恨意。
短暂的沉默后，她忽然面目狰狞抓起一旁的托盘扔过去，齐玥躲闪不及，盘子砸到额头，血很快流了半张脸。
“庸医，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尖叫着，抓起身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扔过去。
急诊医生忙拉着她出去，齐玥捂着脑袋，有些茫然地站在急诊室前。
兆健在此刻匆匆赶来，看到脑袋受伤的齐玥一脸诧异，还没开口，齐玥如梦初醒推了他一下，“你先去看她，我没事。”
护士推着轮椅过来带齐玥去包扎，被砸是伤口有些深需要缝合，齐玥安静坐在那里，回过神的她静静盯着一隅努力思考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缝合的医生还在安慰她，“这年头稍不注意就容易得罪到什么人，像之前有个辞职不干的，就因为她不笑就像在臭脸，被投诉很多次，多好的小姑娘，硬生生被逼着转行了。”
“她见我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的态度，我应该会对她有印象才对，不过我怎么想，都不记得跟她有过什么交集。”
“难不成是认错人?”
“那我可真是够倒霉的。”齐玥苦笑一声，“给我缝好一点啊，要是后面留疤我可赖你这儿不走了。”
“瞧好吧你。”
缝合完毕，齐玥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她在办公室整理一番打算去食堂吃个饭，主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它不情不愿接通，主任让她在办公室等着，他等会儿过去了解情况。
齐玥答应着，坐回椅子上撑着脸发呆，不多时，主任敲门进来，手里拎着盒饭放到她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呢主任。”齐玥笑呵呵打开盖子，掰开筷子吃起来。
主任没接茬，而是问起了中午发生的事，齐玥一边吃，一边喊冤枉，“我真的不认识她，如果说她那么恨我，我应该对她有印象才对，总不能说她的腿是我害的吧，想也知道不可能。”
“你别着急。”郭钱搓搓手，“这个院长那边是希望不管怎么样，你先跟她道个歉……”
“凭什么！”齐玥气愤地拍着桌子站起来，“事情没调查就先让我道歉！”
“对！”郭钱忙点头，“我也是这么跟院长说的，我跟他据理力争，处理结果就是，你回去休息几天躲躲她。”
“凭什么我躲，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要是休息了，不恰好证明我心虚吗？”齐玥觉得离谱，当即要去找院长。
“哎别冲动。”郭钱忙拉住她，“院长有他的考虑，他是怕你这事要是被传出去闹大，不是加剧医患关系紧张吗。”
“那凭什么不让她转院让我休息。”齐玥愤愤不平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祖宗，让你休息几天又不是停职，你这脚不正好也需要修养吗，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但凡能让你上班，我能舍得你回去吗？咱科室本来就缺人……”郭钱苦口婆心，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正好她还要去学校找孙旭的班主任理论，这下倒是空出时间来，她妥协休息几天直到那个病人愿意转院或者出院。
医院的八卦传得很快，中午发生的事下午就传遍整个院，齐玥躲在办公室写病例，兆健快下班的时候才回来，疲累的模样猜得出这场手术有多麻烦。
“保住腿了吗？”她习惯性问道。
“送来的太晚了，保不住。”兆健摇摇头，“你还关心她呢，我听说你脑袋上的伤就是她砸的？”
“简直无妄之灾。”齐玥气冲冲开口，“我根本不认识她。”
“你躲躲是应该的。”兆健心有余悸，“她喊得老恐怖了，没上麻醉前一直嚷嚷要杀了你，我看她清醒过来肯定嚷着要找你呢。”
“找我我也不怕，她再来一次我绝对报警。”
兆健目光落在她额头上的纱布，“你要不去拜拜吧，之前骨折还没好，这脑袋又挨了一下，幸亏没伤到眼睛。”
齐玥摸了摸额头的纱布，虽然只缝了四针，那股子疼仍令她心有余悸。
向阳打来电话，她慌忙挂断发去短信。
“我今天加班要晚点蹭同事车回去，你先回家，我等着你承诺我的大餐。”
向阳很快回了OK的短信，齐玥关掉手机，兆健调侃，“怕男朋友知道来医院替你出气?”
“他不是那样的人。”齐玥摇头，但她确实不想让向阳发现自己额头上的伤。
不过只要她回家，必然会被向阳发现。
她在医院拖了又拖，向阳打来好几个电话，她再不回去，只怕向阳要杀到医院看看她在忙什么。
她接通电话告诉向阳在路上后，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下了公交，她慢腾腾往回走，心里盘算理由，小区楼内黑漆漆的，她走到楼下打开闪光灯，光亮照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向阳抱着手站在一边板着脸看他，“你不是说坐别人车回来？怎么这么久才回?”
语毕，他忽然愣住，“你脑袋这是什么？”说着他忙向她靠近。
齐玥看到向她走来的向阳，一忍再忍，却怎么也没忍住，心底挤压的委屈喷薄而出止也止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伸手就要抱，向阳也顾不得板脸，两只手忙伸手给她擦眼泪，齐玥顿感眼睛辣辣地，眼泪淌得更凶。
她大声嚷嚷：“向大头你手碰什么了，我眼睛怎么这么辣！”
向阳一拍头，“坏了，刚切洋葱忘记洗手了。”
齐玥哭得更凶，一边哭一边生气骂他。
“赶紧回去洗洗。”向阳忙拉着她上楼，打开门就听见轰轰响的抽油烟机，和听见开门声从厨房出来的孙旭。
向阳拉着齐玥直奔洗手间，打开水龙头，齐玥接着水洗眼睛，眼睛一直盯着她的额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齐玥没回答，伸手要毛巾，向阳去阳台拿了毛巾给她，齐玥擦干眼睛上的水，转头想溜，可向阳明显不放过她。
他抓着齐玥的手关上门将她抵在门后，眼睛死死盯着她的额头，“怎么弄的。”
齐玥眼神闪躲，“这不是腿脚不方便，下台阶没注意摔了。”
说完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补充一句，“可疼了，还缝了两针。”
“你们主任就是有病。”向阳叹一口气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心疼，“脚骨折还让你上班。”
“哼哼。”齐玥笑呵呵开口，“所以主任给我放了大假，我能休息一段时间了。”
“休息?”向阳狐疑看向她，“休息多久？”
“四五天吧，看恢复情况。齐玥摸摸肚子，“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好了，还差一个冬瓜排骨汤。”
“那你还有问题吗？”齐玥挑眉。
向阳愣了愣，“没有了。”
“那……”她目光往下撇，“你保持这个姿势，是想对我做什么？”
她忽地凑过去，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鼻尖，“想吻我吗？”
向阳触电一般慌张甩开她的手，脸红的跟菜板上的西红柿一样，“别，别胡说。”
“切。”齐玥撇撇嘴，“又不是没亲过。”她说完，拉开厨房的门，去餐桌前坐下。
孙旭正端着汤出来，看到她的额头，惊讶道，“呦，这怎么摔了，还有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闭嘴。”齐玥瞪他一眼，她低下头，努力深呼吸试图平缓猛烈的心跳。
“我做错什么了？”孙旭一脸茫然将汤放下。
“你哪儿都错。”齐玥夹了一块排骨。
不多时，向阳从洗手间闪到厨房很快端着新电饭锅出来，孙旭微眯着眼看向阳。
“嗯?阳哥你这脸怎么也这么红，今儿这么热吗？”
“你闭嘴。”向阳冷冷看他一眼，凶凶的。
孙旭忍不住翻白眼，刚想张嘴，忽然感受到两份投过来的死亡视线，他脊背发凉默默闭上嘴，闭嘴报平安，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向阳给齐玥盛了满满一碗饭，桌上都是齐玥爱吃的菜，齐玥端着饭先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肉用淀粉浆过，口感滑嫩软烂配着辣椒咸鲜香辣非常下饭。
向阳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齐玥的碗里很快摞起小山一样高的菜。
她看着向阳关切的眼神，不自觉笑了出来。
“笑什么？”向阳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齐玥摇摇头，转头又看着闷头扒饭的孙旭。
“火鸡头。”
孙旭狐疑抬头，“你在叫我?”
“不叫你叫谁。”齐玥瞄一眼他的头发，那颜色她早看不顺眼，明明人看起来是可爱清秀型的，偏偏染一个非常不适合的红，“你就不能染回黑色吗。”
“不能。”孙旭护犊子一般抱着脑袋。
“不能就不能，也没必要吓成那样，我还能偷偷给你染了不成。”
“我看你还真能做出来。”孙旭默默开口。
好女不跟小屁孩斗，齐玥看了眼手机问：“你几点上学，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学校找老师解决问题。”
“什么问题？”向阳问道。
齐玥把之前的事跟向阳说了，向阳越听下去眉头皱得越深，“没确认的事说得好像你真偷了一样，这群兔崽子无法无天。”
齐玥跟着点头，向阳拍拍孙旭的肩膀，“明天我也去。”
“嗯？”齐玥惊讶看向她，“你能请下假来？”
“他吃回扣还用劣质建材被之前的公司告了进去了，临时换的领导人挺好，请假基本都给，之前拖欠的工资也承诺尽快补发。”向阳挑眉，“我明天去请半天假，跟你们一起去学校。”
“这算苦尽甘来吧。”齐玥笑逐颜开，拖欠的工资能发下来，那她给向阳买个手机当庆祝，不过分吧。
这一晚齐玥睡得还算安稳，她一觉睡到九点半，饭桌上放着便条，上面是向阳写得，叮嘱她如果早饭凉了热一下再吃。
她去厨房打开炉灶上的蒸锅，里面是土豆丝卷饼和粥，摸起来是温乎的。
她抓起卷饼咬了一口，拿着去餐桌前坐下，找了个电影一边看一边吃。
吃完她窝在沙发里继续看电影，看完也差不多到中午，向阳打来电话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拌一个凉菜吧。”齐玥把风扇开到最大档，“太热了。”
“好，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了，你看着买吧。”
孙旭提前跟班主任打好招呼，下午便带着齐玥和向阳去他学校，班主任早早在办公室等着。齐玥悄悄观察这个叫章奇的班主任，看起来约摸有三十岁，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绉绉，很难跟冤枉孙旭的那个混蛋班主任扯上联系。
齐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我是孙旭的姐姐，来是为的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到。”
章奇不紧不慢开口，“孙旭这孩子以前的确是好孩子，自甘堕落成这样，你们家长真要负点责任。”
“我弟弟什么情况我最清楚，他平时确实混了点，可他绝对不会偷东西，况且那个丢钱的学生不分青红皂白认定我弟弟偷窃，还拉帮结派去欺负我弟弟，这笔账，我要来算算。”
章奇往上推了推眼镜：“怎么称呼?”
“齐玥。”
“齐小姐，关于这一百块钱，我之前已经让他们互相道歉和解了，没必要再追究，毕竟偷窃真闹到派出所也不太好。”
“好大的口气，你这意思是已经确认我弟就是偷钱的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小姐。”
“你就是这个意思。”齐玥不依不饶，把那个丢钱的学生叫来，我要亲自问问。
“这不太好。”章奇面露难色。
“你要是觉得不妥，那就把他爸妈一起叫来当面对质，我不允许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然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我不怕事闹大。”
章奇犹豫一会儿，起身去角落里打电话，又差使办公室帮着批改试卷的学生去教室找丢钱的李仁。
李仁很快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看到孙旭，他面露不爽，恶狠狠瞪了一眼孙旭，章奇呵斥他的态度，他昂着头，“我为什么要给偷钱的人好脸色。”
齐玥听见这话不自觉捏紧拳头，向阳握住她的拳头，冲她摇头。
她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地冲李仁开口，“你是以何凭据确定孙旭就是偷你钱的人呢？仅仅因为他也有一百块?”
“全班就他身上有一百块，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李仁理直气壮。
“你的一百块有什么特征吗，凭什么你认为孙旭身上没有一百块?”
“他，他还撒谎，他说是他爸给的，可是他爸说并不清楚，那还不能证明他心虚撒谎吗？”
“当然不能，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我们不认，你只有拿出确实的证据证明真是孙旭偷的，我们才认。”
“我……”李仁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门口出现一个约摸四十岁的女人敲门进来自我介绍是李仁妈妈。
他一来就弯腰向孙旭道歉，“抱歉啊孙同学，是我儿子误会你了，那天我着急出门，拿了他一百块钱忘记告诉他，造成误会真是非常抱歉。”
齐玥气笑，“一句道歉就想取得原谅?所以说，这位李仁同学，你已经知道钱不是孙旭偷的，刚才还敢这个态度对他?”
李仁妈妈一个巴掌甩过去，面露愠色：“我不是让你今天来找孙同学道歉吗？你又对人家做什么了？”
李仁捂着脸，没说话。
“赶紧给人道歉这事就过去了。”李仁妈妈厉声说道。
“等会儿。”齐玥抬手制止，“可不能这么算了，你儿子教唆他人一起在校外欺负我弟弟这账还没算呢。”
“不可能。”李仁妈妈变了脸色，“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跟坏孩子在一起呢。”
“怎么不可能。”孙旭激动大喊，“你儿子就在那其中跟着一起追我打我。”
“那么黑的胡同你怎么可能看得清。”李仁下意识反驳，正中圈套。
“哦?”齐玥微微一笑，“你既然没参与，怎么知道孙旭是在胡同里挨打的。”
“我，我猜的。”
“齐小姐，李仁同学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我觉得他……”
齐玥和向阳一个眼刀扫过去，章奇登时闭上嘴。
“反正我没干过，不要污蔑我，你说我做过拿出证据来啊。”李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齐玥没想到看起来温顺的李仁竟然如此无赖，她刚要张口，向阳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让他来。
他伸手拿走齐玥的手机，“你要证据是吧，那我就给你看看。”
齐玥看着他点进自己的相册，打开了一段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录的一段视频。
闪光灯下，清晰的录着当时施暴的几个人的样貌声音，那个喊出关你p事赶紧滚的人，赫然就是李仁。
李仁哑口无言，他双眼微睁，“好啊，你就是那个坏我事的警察?”
“不好意思，我不是警察。”向阳两手一摊，不那么说，你们会住手吗？不会，我只能出此下策。”
齐玥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她都没想到当初向阳竟然还趁机录了像。
“你……”李仁话还未说完，又被他妈甩了一巴掌。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跟那群混混勾搭在一起，我给你优渥的生活是为了让你去当混混的吗？”
李仁捂着脸，沉默不语，眼底盛满恨意。
“您的儿子今年刚好满十八岁了吧，已经到可以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了。”向阳慢条斯理收起手机，“你说我们把他交到警局，他会收到怎样的惩罚。”
齐玥夸张的捂住嘴巴，“有案底的人好像不能考公了哎。”
李仁妈妈忙道歉，“实在对不起，是我教子无方，你看看我们怎么做您愿意放弃报警。”
“哼。”齐玥冷哼一声，“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一样都不能少，还有，让你儿子在教室公开说明真相并向孙旭道歉。”
“没问题。”李仁妈妈连连点头。
李仁看起来并不乐意，“妈……”
“你闭嘴！”李仁妈妈瞪他一眼。
“不乐意那我们就……”
“乐意，当然乐意。”李仁妈妈按着他的头跟孙旭道歉。
她拿出手机，“我们直接转账吧，医药费加精神损失十万够不够?”
齐玥淡定掏出收款码，“记得备注自愿赠与。”
“是是是。”李仁妈妈扫了码，很快转去十万块，接着拧着李仁的耳朵和大家去了教室。
李仁很不情愿的在讲台上跟孙旭道歉，孙旭腰板挺的很直，他轻飘飘说了句没关系，此事到此为止。
齐玥顺带给孙旭请了假，三个人一走出学校，一个赛一个笑得夸张，齐玥用力拍拍向阳的肩膀，“可以啊你，还能记得录视频，要是没有那段视频，还真不一定能洗刷孙旭的冤屈。”
“我观察过了，对面大楼门口的监控正好对着胡同，就算没有录像，我们去报警调监控也能还他一个清白。”
“真可惜没能送他进警局留个案底。”齐玥恨恨说道。
“算了。”孙旭摆摆手，“他看起来也挺可怜的，能洗刷我的冤屈就足够了。”
“等会儿我把钱转给你。”齐玥拍拍他的肩膀，“该去医院就去，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走出去，就算你现在跟爸妈断绝关系也没问题。”
孙旭忙摆手，“先存你那里吧，到我手里我怕存不住。”
照他平时的个性，钱到他手确实有可能被他一夜间花掉。
“行吧，我先替你保管，平时有用钱的地方找我，不是特别过分的我都尽量满足。”
齐玥收起手机，“跟那群人掰扯一下午渴死了，喝东西去走。”
说着，她拉着向阳跟孙旭去了酒吧。
这还是孙旭和向阳第一次去酒吧，二人局促地坐在吧台前，齐玥笑笑说：“我第一次来也跟你俩一样。”
他给孙旭点了无酒精饮料，给向阳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自己点了一杯洛星最唾弃她最爱的莫吉托。
向阳看着那杯颜色像冰红茶的酒毫无防备喝下去露出复杂神色。
齐玥哈哈大笑，她第一次喝那酒也是那种表情，洛星一直笑她是小孩口味，她不反驳。
她只喜欢微醺能睡着的感觉，喝多了宿醉的头疼是她所不喜欢的，所以她很少让自己喝得烂醉。
血腥玛丽很快喝干，向阳脸颊微红，齐玥又给他点了长岛冰茶，他这次学聪明，只喝了一小口，发觉没什么问题后，喝了一大口，脸又红了一度。
孙旭不喜欢酒吧的吵闹，喝了饮料嚷嚷要去吃饭，齐玥妥协，三人一致决定去最近很火的一家烤串店撸串。
大概是时间太早，店里没什么人，烤串上得很快，向阳脸颊依旧红红的看起来好像醉了。
齐玥给他点了碗汤解酒，向阳慢慢喝着，看起来脸色总算好了些。她递给向阳一串脆骨，“你刚才跟李仁和他妈妈理论的样子，真的蛮有律师派头的，你要不要考虑转行当律师?”
向阳垂下头连连摆手，“我只不过争论那么几句，你伶牙俐齿看起来倒比我适合律师，再说，我那高中学历，法考报名资格都没有。”
“这有什么，那就去提升学历啊，考成人本科，再去准备法考，以你的能力，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你太高看我了，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东西早就忘光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齐玥连忙开口，“都不尝试就放弃，这不是你的性格，你应该去试试。”
向阳蹙起眉头，脸色跟着语气冷下来，“你又凭什么认为十年过去，我还会是从前的那个向阳。”
那个朝气蓬勃的向阳，连他自己都觉得模糊陌生。
“你是。”齐玥直直盯着他，“那个向阳。”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他没有消失，他只是像鸵鸟一样把那个自己埋在沙漠里，不肯面对。
不肯面对这个痛苦的现实。
孙旭心里有病，他何尝没有。
向阳别过头去不跟她争论，只是一个劲儿的喝汤，齐玥胸口闷得慌，一口接一口的喝酒，气氛突然冷下来，一旁孙旭撑着脑袋看着二人。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明明互相心里有对方，明明踏出那一步一切都会了然。
可自卑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二人之间，一个拼命想挖出一条通道，一个拼命往里填土。
“喝酒。”他举起酒杯打断沉默，齐玥仰头将酒喝个一干二净，向阳不肯再喝，只喝着白开水，似乎对上次喝醉做得事仍耿耿于怀。
本开心的饭局变得沉默尴尬，孙旭闷头撸串齐玥闷头喝酒，向阳顾着齐玥，不想她喝太多，齐玥却执拗的拿过酒瓶猛喝，直到她真的醉倒拿不动酒瓶才肯罢休。
齐玥喝得站都站不起来，向阳让孙旭去打车，孙旭打了网约车，跟向阳一人一边扛着齐玥出去等车。
网约车很快到达，孙旭帮忙扶着齐玥进去，自己去副驾驶坐，齐玥一路上很安静，只靠着向阳的肩膀昏睡，车在小区不远处停下，向阳拍拍齐玥的肩膀语气柔和，“醒醒，到家了，回去再睡。”
齐玥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到家了？我妈呢。”
向阳愣了愣，猜到她喝昏头到以为自己在老家，孙旭打开车门，齐玥下车直愣愣看着孙旭咧嘴一笑，“老弟，你不是回家休假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这次换孙旭愣住，向阳淡定解释：“她有个亲弟弟叫齐幸，可能把你当他弟了。”
“我跟他长得像吗？”孙旭挠挠头，“怎么能把我错认成他。”
齐玥扯着额头的纱布，“好痛哦，不要贴了。”
向阳忙抓住他的手，弯腰抱起她往楼上跑，好不容易把齐玥抱回家，齐玥劲头上来开始耍酒疯，踩着沙发嚷嚷要唱歌，到处找话筒。
向阳家里哪有话筒，还是孙旭灵机一动拿了根黄瓜给齐玥，齐玥果然当它是话筒，张嘴就唱。
声音尖锐走调，难听到令人抓耳挠腮，再继续唱下去，他们没先崩溃，楼上楼下先找上门来投诉。
向阳忙拿走“话筒”说：“咱不唱了，去睡觉好不好。”
齐玥不满，“我要唱。”
“乖，不唱了，唱太多嗓子坏掉永远都不能唱了。”
听到这话，齐玥忽然安静下来，盘腿坐在沙发上，“那我要吃冰淇淋。”
“大晚上的吃冰淇淋不怕拉肚子。”孙旭皱眉吐槽。
齐玥瞪他一眼，“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
“得。”孙旭两手一摊，“刚还把我认成你弟弟，现在就成陌生人了。”
“我弟弟，才，才没你那么矮。”齐玥笑得人畜无害，“赶紧走啊，不然我要报警了。”
“你报去啊。”孙旭不以为然，齐玥110已经拨了两个号。
向阳眼疾手快拦住，示意孙旭躲起来，孙旭环顾四周，躲进卧室。
“哼，算他跑得快。”
“你乖乖坐好，我去给你拿毛巾洗脸好不好。”
齐玥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头。
向阳拿着毛巾迅速冲进洗手间，出来时，齐玥抱着双腿缩在沙发上，她脸红红的，通红的眼眶蓄满泪水。
向阳走过去放下水，“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齐玥呆呆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喊向大头。
向阳一遍又一遍的答应。
直到齐玥眼泪决堤哗哗淌下。
“向大头，我到底该怎么做啊。”她伸手戳着向阳结实的胸膛，“我要怎么做它才会打开。
她到底怎样做，向大头才能明白，她不是在怜悯，不是在可怜愧疚，她仅仅是因为爱他。
可怜和愧疚不能抵御万难，爱也不能，永不消逝的爱，才是抵御万难的药。
向阳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明明不该这样的，他们本来不是这样的，他知道自己的懦弱很伤人，可他真的没有勇气打开那里接纳任何人。
“齐小花。”他眼眶通红，整个人看起来痛苦又无奈，“让你放弃我，就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