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手里握着情毒解药，脑中一团乱麻。
馥郁的甘松香缠得她越发无法思考，洛凝微微推开走出两步，试图在师尊和魔尊中间，抛除情绪偏向作出理智抉择。
萧玄奕眼皮微动，似有醒转迹象，她向魔尊的那两步落在时序寒眼中格外刺目。
他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她却一意推开焦急赴与另一个男人身侧。
同样的情形，早前他已历过一次。
那时他看着她带萧玄奕离开，纤影消失在洞口，心中百般滋味难言。
嫉妒、后悔、不甘……
他根本不是一个好师尊。
面对她的离去，他做不到心如止水，更做不到泰然处之。
往昔之景同记忆一并涌上，情毒并迷情引的折磨，她抛开他离去的背影在此刻重叠。
洛凝还没思考出结果，手中解药在身后师尊冷然如冰的目光下骤然碎为齑粉，随风而散。
解药没了，这下不用纠结了。
只剩下一个问题。
“再选一次。”素练缠腰一卷，洛凝被拉回他怀中。
与此同时，时序寒挥袖化出数百道灵气凝剑，层叠剑锋直指角落里昏迷的萧玄奕，“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似乎她只要一点头，萧玄奕便会命丧当场。
洛凝看着歪倒一边的萧玄奕，心下迟疑，995至此还未给她任何剧情提示，实在诡异。
世界重置后，系统难道还需额外注册会员重新激活？
离大谱。
且师尊表现如此霸道偏执，也与前世大相径庭。
她的疑惑被他收入眼底，是犹豫不决、是迟疑不定，更是在心上人及其性命之间的衡量取舍，她的心里眼里尽是另一人，却独独没有他。
即便在他临了前的幻象里，她也不肯多施舍目光与他。
萧玄奕半掀眼睑，似要醒来。
时序寒将往日隐忍抛却脑后，打横将她抱起，低头与之交颈伏于她耳边，唇瓣开合几乎擦过她耳垂，“不许看他。”
他垂落发丝顺着她衣襟在肩窝里颤动，勾起难以言喻的痒，洛凝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她主动往时序寒怀里钻。
尤其是从后方角度。
萧玄奕眼前一片模糊，眼前失焦，只有素白鹅黄两抹颜色交缠一起，努力睁开的眼须臾又沉重阖起。
时序寒将她在怀中掂了掂，稳步向山洞外走去。
洛凝倚在他胸前，向他身后洞口投去一眼。
剧情跟原来不一样了。不过就算没有她，也会也别人来救萧玄奕的吧。
如果他是男主，自有贵人相助；
若他不是男主，那更无妨大局。
洛凝自我劝解着，猛然间地面震动，巨石滚落，将后山禁地洞口彻底封死。
她闻声抬头，正对上师尊幽蓝的眸。
与从前抓包她犯浑闯祸时不同，他沉眉肃然的模样，不是见她明知故犯屡教不改的无奈，似幽怨、似气恼，是为之所伤却又全然无法的哀愁。
像凡间远游在外，回家结果却发现被妻子无情背叛，甚至将其抓奸在床的怨夫。
洛凝移开视线，心虚得埋脸他襟前。
顷刻之间便到霄云殿，她被放到天丝云锦软榻上时，连短暂逃避也没了机会。
眼下没了解药，师尊这情毒……
洛凝低头咬唇，脸色涨红，紧紧攥着云被不敢看他。
若是替师尊解毒，她也不是不愿，只，只是……
“师尊，”洛凝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他，“认得清我是谁吗？”
阿凝。
他的阿凝。
是他思之如狂却不得沾染分毫，只能在幻境里肖想的阿凝。
赐他喜乐，赠他离苦。
与他希冀，与他春秋。
她看不明时序寒眼底翻涌的复杂，但他泛红眼尾和颈间□□的青筋无声昭示着一切，洛凝睫毛抖动看向别处，往后挪了几寸。
未触及背后雕花床头板，便被捉住手腕拉向前，时序寒右手捧起她脸，让她再不能逃避他的目光。
要她眼中，只装着眼前一人。
“阿凝，看着我。”他微哑，“只看着我。”
洛凝一瞬怔然，心下酸慰又欣喜。
师尊知道是她。
他温柔凝视着的不是师娘，更不是旁人。此时此刻，师尊眼里的人是她。
“师尊！”洛凝不再逃避，在他的目光中蓦地抱住他脖颈，音色也雀跃。
哪还记得什么还羽之事。
他将她拥得更紧，如获至宝。
“师尊……”她指尖抚过他眉心红印，垂眸轻唤。
艳红玄火印于他清俊眉目间，如远山红日掩于层云，便是捂住他幽暗双眼也足以动人。
她不敢看师尊的眼，像是亵渎。
可她就在做这样的事。
如同被蛊惑般，她双唇就要贴上他眉心红印的瞬间，时序寒拉下她蒙住自己眼的手，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困在他与云被之间。
床幔被勾落在师尊肩上，薄纱之下自成一片天地。
急促的呼吸，砰动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
她紧闭双目，伸手在他背上乱挥，试图撩开这缠人帘幔。
偏只起到反作用。
纱帘被完全拽下，将他二人缠得更紧。
她手指若有若无触及他背，时序寒忍得辛苦，才没骤然现出双翼吓到她。
即便情毒无效，他还尚在情期。
哪里受得住。
“够了。”他扣住她作乱的双手举过头顶，哑得不像话。
洛凝扁嘴，无辜中带了点委屈，“纱幔扯不掉……我不是故意的。”
她明知他说的不是这个。
他欺身压下，清冽气息将她包裹，目光灼灼，并不戳穿，“这样呢。”
太近了。
近到她能伸手穿过他腰间，将他身上覆着的薄纱揭去。近到再过两息，她就无法再继续这等拙劣借口。
洛凝揪住帘幔一角，另一手支起扶着另一端，就着环住他颈的姿势往外拉。
薄纱拂过他颈间，顺着他肩线滑落。
忽得腰间一紧，时序寒眼底晦暗，顺着她双臂垂首而下。
轻纱慢落，气息幽缠。
就这一次。
只放纵这一次。
这等实感的幻境，若能生生世世溺毙其中，该有多好。
行将沉沦的瞬间，他识海忽生异动。
——「叮！」
「数据加载中……新版本已更新，请稍候……」
「数据加载完毕，正在检测安装包——」
「安装成功。」
「正在验证宿主身份……验证通过！」
「尊敬的宿主您好，系统995竭诚为您服务。」
时序寒浑身一僵。
系统是何物？
临终幻境中还有这等奇异的东西吗？
幻境本是神识所陷虚境，如何能有他物在幻境中入侵识海？
不……这不是幻境！
那——
时序寒猛然睁眼，撑起身坐在榻边，喘息未定，脸色红白交错。
他、他居然险些将阿凝——
简直该死。
洛凝躺在榻上偷偷睁眼，料想中意乱情迷的吻迟迟未落，她的紧张都消磨了大半。
现在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师尊通红的耳尖，还有他膝上被攥成花卷的衣摆。
洛凝：“……”
过了半晌，师尊缓缓侧身，“抱歉……刚才中了毒，意识不太清楚。”
“我去收了魅魔，你先好好休息。”时序寒给她盖上被子，起身离开的步伐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洛凝蒙进被子里，在床上来回翻滚。
不是中了情毒吗？山洞里那个样子，这就不需要她了！宁可找魅魔取解药也不——
明摆着还在为师娘守身！
她又羞又恼，气得捶床。
偏不知该怪谁。
更气了。
*
时序寒匆匆离开霄云殿，倚在廊外吹风平复紊乱气息。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难道是涅槃成功了？
可即便涅槃重生，阿凝怎会在这里？他为何睁眼便在后山禁地山洞内？这往日情景复现又是什么缘故？
仿佛回到了从前，做梦一般。
时序寒捂着咚咚直跳的胸膛，凝神内视，灵府安然无恙，识海却多了一抹陌生气息。
「别别别——拜托宿主高抬贵手，我好不容易这次终于绑对男主，呜。」他在识海内四方围剿，995百般躲藏无果索性摆烂不逃了，「我可是主系统所作，你杀不掉我的！不信你试试！」
时序寒顿了顿，他的神识攻击对其无效。
「你究竟何物，为何出现在吾识海内？」他气息愈发凌厉，「又为何，怀有吾的力量——」
涅槃之火炼化了他的心魔，却不曾想，识海却多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
「不是来历不明！宿主你忘了之前与主系统的第一次交易吗？你记不记得当时主系统还从你身上抽取了能量来着？」995求生欲拉满。
时序寒敛眉，「天道？」
「对对对！你们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你们？」他敏锐察觉异样。
「这个……不重要。」995扯开话题。
系统守则第一条，不要对现宿主说前宿主的事。
「你那时提供的能量足够多还有盈余，主系统便用你多余的能量造了我。主系统依你心意，命我帮洛凝适应来到这个世界的生活。」
他十二年前与泽微的那场交易，以半身修为与天道置换能量，打通两界时空隧道，以求与她重逢。
担心能量不够维持时空稳定，也忧虑瞬间供能不足导致的时空扭曲会伤及她神魂，时序寒付与泽微君的修为只多不少。
系统本源能量来自于他。
而天道为其赋灵。
系统是天道造物，更何况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力量，便谈不上消灭。
「你……当初怎么帮她适应这里的？」
她初来乍到时，会不会很慌乱惶恐？会不会手足无措？
时序寒心尖一酸，愧意复涌。
「这个，额……根据系统规则，我不方便透露。」
罢了。
或许他该感谢泽微，不仅没昧下能量，甚至还随手用其造了这个系统。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
时序寒盯着系统面板，剑眉拧起。
「强制任务——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