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要紧,回去再说。”亓贞催促她返回巫伽山。
丹药入口,紧紧抓住战利品。
回想自己居室的位置。
转瞬之间,周遭景象被一股神秘力量抹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出现在另一处区域。
不见斗转星移,只有山河变幻。
荒林枯木成了巫伽圣植;矮丘绵延变为险峻高山;逐渐干涸的暗流转而成为不息奔流的瀑布,如玉龙飞舞。
她和她所携带的物品,皆无损耗的骤现于居室内部,幽静夜幕下,没有惊扰巫伽山上任何人。
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她长舒一口气。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爬到桌边镜子前,细细观摩自己面容。
所谓的四十天加速衰老,并未使她容颜改变。
那双读书十几年却从未近视的眼睛,如今依旧明亮锐利,眼角处几乎不见皱纹。
脸颊红润有光泽,白中略带微黄的肌肤,虽然在几天狩猎过程中,稍有些疲惫之态,但皮层下的胶原蛋白不会骗人。
她依旧是一副年轻活力的模样。
昔往丹的“代价”,并非他们说的那般得不偿失,大体在她接受范围内。
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她就像高考结束后的学生,彻底放松下来。最近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身体过度疲劳,意识几乎游离于躯体之外。
此刻什么都顾不得,直挺挺地躺倒在血肉腥膻之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
她被一股臭味熏醒。
并非那两只狼尸的味道,虽然它们也足够呛人。
更像是动物粪便味儿。
她从小在农村长大,猪马牛羊、狗鸡兔鸭,都是常见的家禽家畜。其粪便堆积发酵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堪比陈酿,她闻着都上头。
“嗅嗅……”
谁家牛跑院子里来了……她沉声咒骂。
随后又意识到自己不住在农村,甚至都不在现代社会,而是已经穿越至灵修世界。
突然惊醒过来,映入眼中的是木质屋顶架构,瓦片如鱼鳞般排列整齐。横梁上满是前届弟子们刻画的不知名符号。
“牛……”
这种动物出现在巫伽山上,甚至跑到她房间门口,只有一种可能——正攸。
推门而出,果不其然。
他们五人的居室,除了兮柏的稍微高两阶之外,其余四间恰好围成一处小院儿。
她房子左边挨着正攸、右边隔路为嘉定住处,中间那条稍宽的路通向外处。
穆宸与她对门,与嘉定隔了间空屋。
正攸、穆宸之间一条小路,通往兮柏所居之高处。
院里空无一人,只有头老黄牛在咀嚼鲜草,旁边牛粪牛尿堆积的其实并不多,但却臭气熏天。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被一声问候拉回思绪。
“玉星,你回来了。”
正攸背着刚收割来的一大摞鲜草,草茎溢出的青涩气息,令她心神一颤,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然而正攸接下来的弱智行为,却彻底惹恼了她。
“我猎到了二等灵兽,两只。”
她说这话有一定的炫耀成分,对于刚入门的灵修者来说,这肯定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但正攸却并不以此为荣。
事实上,她更心疼那两只畜生。
只见正攸温柔的抚摸着灵狼的尸首,
为它们摆正被切下来的头颅。
梳理早已杂乱不堪的皮毛。
将血肉横流的伤口包扎好。
甚至还用手让它们闭眼瞑目。
“唉……”她轻声叹息,之后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闭上双眼,似是在为它们沉痛哀悼。
祭奠两缕已逝去的灵魂。
“终生皆苦。”她呢喃道。
眼角泛起几滴晶莹的泪珠。
眉头紧蹙,黯然神伤。
“你觉得它们很可怜吗?”玉星问。
“嗯……”正攸呜咽着点点头,悲痛欲绝的情绪之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玉星木然地望着她。
不太理解她到底是装的,还是打心底里真这么逆天。
“你有为这俩畜生哭丧的时间,就不能先看我一眼?我也受伤了!”
听到她刻意压制怒火的吼声,正攸才从对灵狼的悲痛中回过神来。
回身望去,之间她肩膀倚在门边,身体重心全放在一条腿上,另条腿包裹着被鲜血染红,又经氧化显黑褐色的布条,隐隐约约还不断向外渗着鲜血。
正攸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赶忙搀扶着她,去往怀良师长门下医治。
怀良是仙修医者,灵修时为衍天宗人,与巫伽山人书英交好,脱胎后携手共修师道。
“怀良师长可在?玉星身负重伤,还望师长施诊救治。”
正攸也算有良心,不顾其他弟子异样的眼光,强行扶她插队上前。
为此次考核绩优,同门弟子几乎都下了山,去狩猎更高等的灵兽,受伤者自不在少数。
怀良师长门外,前来医治的弟子也排起了长队。
但一眼望去,她所受的伤,反而没正攸说的那么严重。
毕竟还能被搀扶着勉强站起来。
一旁几位弟子,甚至都横躺着,只能被抬着走。
还是他们的伤势更严峻些。
她拍了拍正攸的肩膀,示意先扶她坐下,安心排队。
怀良师长又不会分身(应该不会吧……)自然要一个一个来。
“你们丹药炼制的怎么样了?”
等待过程中,她随口问起正攸与兮柏这边的炼丹进度。
穆宸和嘉定应该已经下山了。
“额……”正攸眼神闪躲,言辞闪烁:“我们……正准备着呢……”
“准备到哪一步了?”
“还好吧……”
“我问你们做到哪一步了!什么叫还好吧?巫伽山能不好吗!”
正攸没底气地回道:“考核不是有一个月吗?不必心急。咱们刚入山门,且要些时日适应生活呢……”
适应生活,玉星想到院里那头牛。
以及正攸方才背回的那捆草料。
“别告诉我,你用了两天时间,去安置那头没用的破牛!”
自己在荒山上舍命猎兽,而她却搁家里田园牧歌,惬意人生?
“对。”
“你还敢承认!”她厉声喝道。
引得周围弟子侧目围观。
“对不起,我马上去做。”
正攸也怕真惹怒了她,拖家带口的十几只灵兽在山门养着。万一把她惹急了,轻而易举就能宰了自己养的灵兽。
二等灵狼都被她斩于刀下,何况那群温顺的家畜。
“兮柏呢?”
虽然很想锤正攸一顿,但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玉星努力平复心情。
“见他一大早出去了,没说去哪儿,要不我四处找找?”
正攸心虚,不想继续待她身边。
她看出端倪,便挥手遣离。
图个眼不见心为静。
……
闭目养神中,她被轻推了几下。
“玉星?玉星?”
迷糊状态下,她好像听到了怀良师长的声音。
“快抬她进去!”
扶着脑袋,睁开酸涩干燥的眼睛。
“呃……”
头痛欲裂,全身无力。
明明早上醒来时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衰弱成这样?
她试图张嘴说话,但嗓子像生咽了一口煤渣似的,干渴沙哑。
“救……救命……”
她凭着本能呼救,心想这是在巫伽山,总不至于连一条命都保不住吧。
“哗啦!”
一捧清凉的液体撒在她脸上。
瞬间使她头脑清醒过来。
怀良门下外聘的凡人医者,喂她吃下丹药,清苦之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我这是怎么了?”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的灵气在流逝。”怀良师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帮她处理腿伤。
灵气流逝……
“就因为这点儿轻伤吗?”她问。
怀良再次扭头,轻啧一声,对她说道:“以你的体质,这可算不得轻伤。”
“我看有人受伤比我严重得多,他们怎么没事?”
事实上,她现在也能看到旁边躺倒的伤者,男女皆有,隐忍着的呜咽声不绝于耳,明显比她要惨。
“能感觉到痛,反而没啥大事儿。外伤而已,吃几粒丹药就能痊愈,巫伽山最不缺的就是丹药。”怀良师长耐心地对她,以及旁边的弟子讲解,
“反而你这种已经感觉不到痛楚的伤,才更棘手。因为到了这个阶段,说明你的灵气已经开始逸散。
而且散失的还是‘必要灵气’,这会让你根基塌陷,久补难填。”
她吓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那该怎么办?我还有救吗?”
她才刚入门,没吸纳到灵气也罢,怎么还往外冒出去了呢!
“别担心。”怀良师长劝慰道:“有我在呢!安心养着,还能让你一介凡人,在我手下丧了命不成?”
不愧是医者,玉星知道自己死不了之后,安心地松了口气。
“多谢师长。”
“你这伤口是被二等灵兽咬的?”怀良对谢意置之不理,估计她这辈子听得够多了:“看着像狼的齿痕。”
“嗯,我杀了两头灵狼。”
她知晓自己性命无碍后,不自觉地闲聊起来。睡是不敢再睡了,谁知道病情会不会再恶化,就像刚才那样,太吓人了。
本意只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怀良正清理伤口,她开始感觉到钻心的痛楚,牙齿都在打颤。
但周围众弟子们,都被她猎狼之事所吸引,震惊于她的实力。
“二等灵兽,而且还是狼?”
“怎么做到的?咱们仨人都……”
“没人陪同,她不会是单刀前去吧?”
“了不得啊……”
就连怀良师长听到她的话,心中都五味杂陈,苦口婆心地劝她:“唉……你们肉体凡胎,竟然这般冲动行事。以后可别再犯傻,真闹出事来,多年修为白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