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宜每学期都举办职业生涯规划大赛，王女士总是心口不一地表示尽力就好，但第一名大蛋糕的诱惑力太大了，像是头顶吊着胡萝卜的驴，二班每个人都完成得很尽力，当蛋糕搬到讲台上时，还是会有点不可思议。
王女士干脆抽了一节晚自习当团建，班长俞兴领着几个女生点了蜡烛，热热闹闹地分蛋糕。
刚分到前面那桌，林初一就开始讨好：“哎呦我们的语文课代表，人美心善能力强，给我块儿大点的好不好～”
吴桐斜眼笑他，“也就这时候你才会说点好听话。”
林初一又开始双手合十了，“哪儿能呢，您可是这次比赛的大功臣，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明珠，汇报演讲吊打一众实力选手——我想要个缀着草莓的～”
吴桐忍笑指指他，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惨劲儿又骂不出来，于是转身回讲台搬蛋糕。
陈佳欣对着林初一无语凝噎，最后叹口气：“真不要脸！”
吴桐又端着两盘蛋糕回来，林初一那盘上头缀着俩草莓，其中一个一看就是从别的地方薅来的，萧满那盘上面插着个巧克力棒，两盘大小差不多。
林初一用手作小人跪在桌上给她磕头，把吴桐逗乐了，“你要真的还想吃，待会儿多了自己上去领。”
林初一嬉皮笑脸敬个礼，等吴桐走了又对陈佳欣做鬼脸，“臭不要脸怎么了，臭不要脸有草莓吃～”
陈佳欣转身不想理他。
两个草莓并排挤着，林初一想了想，揪着草莓叶子给同桌送温暖。
萧满对这种甜品不怎么感兴趣，很规整地从上往下切着吃，一叉子下去就是一整列，坚持把蛋糕切成几何图形。
林初一把草莓立在蛋糕的缺口上，草莓靠“墙”站不住，歪歪地倒下去，看着莫名喜感。
萧满也没拒绝那颗草莓，只是跟巧克力棒留到最后一起吃。
他们后排都是男生，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一看就是要干坏事。
萧满后边坐着俞兴，俞兴同桌是陈子曰，戴副眼镜看着很斯文的男孩子，外表超有书卷气，名字也跟孔子沾点边，一副语文很好的样子。
实际上这家伙是化学课代表，文科像块千斤石拖他后腿，还总爱阴滋滋地使坏。
陈子曰把平板立在窗边，翻出化学老师的照片，又偷了两根蜡烛下来，插在蛋糕上摆在照片前，虔诚地拜了两拜。
围着他的一圈男生也有模有样学着拜。
化学老师爱拖堂，作业多，占自修还喜欢阴阳怪气，此人“男女不忌，老少皆宜”，只要落在他手里，或多或少都得被损两句，毫不意外成了二班头号boss。
俞兴本来分完蛋糕都要下来了，作为班长他理应制止这种不太吉利的行为，但他瞥见这边动静，往教室另一边转了两圈，看“祭祀”活动差不多了才往回走。
林初一凑热闹也拍了两张，蛋糕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颜色鲜亮，照片因多次翻拍早已发绿发暗，看着确实有几分“邪恶祭祀”的味道。
陈子曰看俞兴要回来了，识趣地收起陈年旧照。
萧满没见过这世面，多看了两眼，林初一见他似乎感兴趣，把头靠过去跟他科普。
“别看他今天上课装得人模人样，你是没见过他平时阴阳怪气，一堂课自己闲话占一半，下课了来不及讲反倒怪我们反应慢，拖堂拖到上课前一分钟，平等地让每个任课老师在外面罚站。”
他拍拍萧满的肩，“哥们面子挺大，如果不是校领导来他都不装的，今天也是装给你看了。”
“我给你学学他平时怎么说话的啊！”
“同学们～”林初一捏起兰花指，“这道题目很简单哒，我来点一个人回答……你来吧……不会啊？你不会啊？哎呀……”他又拿腔拿调地啧啧两声，“这种题目都能答错啊，你们同学真是……哈哈哈，坐下吧坐下吧……哈哈”
“还有啊，他还喜欢穿大V领和短上衣，两手一抬露肚脐……”
“林初一……”陈子曰在后面叫他。
等林初一和萧满都转头，他才接着说，“老斯的课你都可以睡觉哒，这么有意思的内容，你都可以错过哒？哎呦～你们这个年纪啊，真的是，下课都不睡就喜欢在老斯的课上睡的对伐……”
林初一被他装模作样的声音拿捏住了，闹了个大红脸。
萧满也被震慑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发出这种声音。
周围男生狠狠嘲笑，鹦鹉学舌似的“老师的课你都可以睡觉哒”“哎呦～你们这个年纪真是的”直叫唤。
林初一感觉脸上直线升温，他忍不住解释，“我那天明明是喝了感冒药犯困！才眯了没两秒就被逮起来了。况且他的课哪里来的下课啊，提前十分钟上课，延迟十分钟下课，四十分钟一节课硬被他扩容成了一小时，还有什么下课给人睡啊……”
这群男生可不管，还掀起了他别的黑历史，林初一恼羞成怒，戴上外套帽子转回去假装要学习，背对着朋友们的嘲笑。
主人公黯然退场，他们就Q起了观众，“萧满你不知道，林初一之前学化学老师妖娆走路扭屁股，小野猫伸懒腰，扭头一看正好跟化学老师对视上，那一瞬间，他们的眼神里有感情戏……”
“不许说了！哪儿来的感情戏，明明是杀意！”林初一简直要炸毛，他把萧满拽回来捂住耳朵，“你不许听了！你们！走走走！”，赶走了爱背刺的好兄弟，林初一回头一看逮着萧满在笑，“不许笑！他们都是添油加醋骗你的！”
“哎呦～怎么会骗人呢～”一群男生扭着屁股舞走了，还给自己配乐，“诱惑力的睫毛，甜如蜜般的嘴角，我是一只性感小野猫，喵～”
那一声“喵”给林初一鸡皮疙瘩都干起来了，他跟被电似的抖了一下，反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无力地缩成了一团，等魔音消散，才如卸重负般松了口气，抬首对上萧满的笑颜。
萧满看他跟刺猬似的蜷起来，忍俊不禁，等小刺猬舒展了身躯，却盯着他又红了脸，两颊连着脖子浮出淡淡的红色，透着粉，宽松的帽子兜住头发，外套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些皱了，害羞地趴在桌子上又假认真，整个人乱糟糟的可爱。
林初一把脸埋进胳膊肘里，感到再次升温。
萧满笑起来，好像有点帅嘛……
蛋糕最终还是被吃完了，这种大蛋糕味道都挺一般，主要还是靠氛围和意义撑起来。
底座上留了一圈奶油，林初一假么正经地踱步上讲台，绕着底座挖了一大坨奶油，气势汹汹回到后排打算报仇雪恨。
后排男生一哄而散。
林初一首当其冲往陈子曰脸上糊了一坨，陈子曰泰然自若地拿纸擦了，林初一端详他的表情半天，安心离去完成他的复仇大业。
那几个背刺他的好兄弟东躲西藏地也去底座上挖了一手。
几个人躲得有来有往，吴桐在拿相机给他们拍照，观众席上还有人加油助威。
林初一灵活避开一只满是奶油的手，一个后撤步然后……被抱住了。
陈子曰挂在他身上，冲对面大喊，“上！”
林初一简直目瞪狗呆，“等一下！这不公平！”
经过奋力但无用地挣扎，他还是被围住了。
几个男生脸上顶着奶油笑得猥琐，“叫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林初一最终还是没逃过，脸上左一坨右一坨的奶油，像是被玩，坏的破布娃娃，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吴桐还在对着他拍视频，“这可是我们班的门面，得多记录记录。”她笑道。
林初一愤愤不满地往她脸上也糊了一坨。
“林！初！一！你完了！”
林初一嬉嬉笑笑又绕着教室跑，“梧桐精恶魂缠身，一命速通！”
“林初一！”
洗了手回座位，路过萧满时，又恶从胆边生，悄咪咪摸上自己还没丢的蛋糕盘。
萧满认真看着他，眼里带笑，他甚至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像狼狈的小花猫。
萧满知道他要干什么，把脸凑过去。
这下反倒是林初一不好意思捣蛋了，他避开萧满的头发，在他下巴上点了一点。
萧满给他递了湿纸巾，林初一默不作声地接过擦了，不敢看他。
“晚上一块儿回去？”
对方点头。
教室里渐渐安静。
这会儿没人跟他说话，但林初一一个人似乎也挺乐，悄悄瞥着萧满的侧脸。
放学，林初一小心用餐巾纸包了团奶油带回去，面对萧满疑惑的眼神，他也笑笑不作解释。
学校栏杆有卖热乎乎的鸡蛋灌饼，林初一掏钱买了两个，栏杆里面是住校生在偷渡，淅淅索索地排着长队，尽量不被学校发现。
林初一给萧满递了一个，“快吃，不然一下子就凉了。”
他仔细扒开外面的油膜纸，“都二月了，现在的天竟然还越来越冷了。”
萧满看了天气预报，知道是寒潮要来了。他把林初一的帽子又兜上。
林初一的鸡蛋灌饼留着小小一块儿饼皮不丢，塞牙缝都不够，但他好好收着。
回了宿舍他现宝似的给栗子，揪着小小一点饼皮，打开餐巾纸沾了一点儿奶油，“给你尝个味儿，这些东西小鼠可不能吃。”
说尝个味儿就尝个味儿，栗子舔了两口那些东西就进了垃圾桶。
林初一在跟栗子叮嘱，能说话的不能说话的他都聊得起来。
萧满看着他小嘴叭叭的，突然感到很幸福。
他似乎总爱和生命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