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桑家小院门庭若市,院子里飘满米线的清香,早上八九点钟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客人们大多每人点碗米线,三五个人一桌,挤满了院子,室内一楼也差不多坐满了。
小院老板桑志国已经做米线快二十年了,老桑的米线也成了当地有口皆碑的招牌。老桑自家的日子呢也过得跟米线一样有滋有味,凭借着自己手艺他和妻子一起从一开始巷尾一家逼仄的小店发展到现在盘下了一个小院,年初还提了车房,一对儿女去年今年先后考上了明南大学。一想到这些啊老桑干活就充满了动力,昨天深夜还在调配自己做的新汤底,今天大清早就抖擞精神地和妻子早起营业了。
早晨阳光刚铺进巷子,一个女孩骑着自行车伴着车铃的叮咚声拐进了巷子。女孩将自行车停在院口,下了车整理一下自己被吹散的刘海,跑跳着进了院子,扎着的高马尾也随之摆动透着少女的灵动。
一进院子就有老顾客认出了这是老板的女儿,问她道:“桑荞,你今天开学了吧。”
“对,叔叔,我今天就去了。”桑荞礼貌回复后进了店里。
“妈,我饿了,给我来碗米线。”桑荞每天早上这个点从家里过来吃米线。
桑荞妈妈正忙活着给客人端米线,看到女儿来了跟她说:“你去二楼把桑骄也叫下来吃早点。”
“什么猪啊,这个点还不起。”桑荞风风火火地爬上二楼去叫桑骄。
来到二楼桑荞咚咚咚地用力敲门,见人没反应只能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打开门之后只看到桑骄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不知道做什么美梦脸上还带着傻笑,口水都淌到了酒窝里还不自知。
桑荞看到他的邋遢样气不打一处出来,抽走了他头下枕着的枕头,桑骄只是侧过去接着睡。
“快起来吃早点啦!”桑荞对着他耳朵大喊。
桑骄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怒气冲冲的老姐,用手揩了揩脸颊的口水有点茫然。
这时,桑荞无意间瞟到了床边的书桌上,自己的日记本正敞开放在桌上,桑荞顿时又羞又恼,气的一把揪住桑骄的脸,质问道:“谁准你偷看我日记的?!”
桑骄连忙求饶:“诶痛痛痛别扯了,不敢了不敢了。”
“不知道尊重别人隐私吗?!”桑荞拽了他脸好几下才松手。
“我这不是偶然看到嘛。”桑骄揉着脸解释道。
“我锁在柜子里的,你说你偶然看到?”桑荞受够了他的狡辩,合起了桌上的笔记本。
“不就看个日记嘛,这么小气。”桑骄再次皮痒。
桑荞对着他笑了笑,“你再敢乱翻我的东西你的裸照就将出现在新生群里。”说完抄起日记本摔门出去了。
姐弟间相处总是这样打打闹闹,但桑骄心里明白姐姐其实很爱他。
姐弟俩小的时候也是前后脚上的小学,那时候店里正处于上升期父母平时忙不过来照看两个孩子,只能送一个到乡下由爷爷奶奶帮忙照看。权衡之下决定送桑骄去乡下,桑荞一个女孩儿肯定要在父母身边,况且男孩子送去农村吃点苦也没啥。
还记得刚去到农村桑骄非常想念父母和姐姐,整宿整宿睡不着躲在被子里哭。平时还经常遭到性格古怪的爷爷的体罚,只有奶奶对他好一点。那时候每次给姐姐打电话倾诉都哭成一片,姐弟俩只有在过年时能见到,年后分别又是抱头痛哭。父母对此也无可奈何。
上中学后由于难以承担市区高昂的择校费,父母只得继续让桑骄在乡镇上中学。乡镇的中学是寄宿制封闭管理,桑骄又一次远离家人,刚上初中时白净瘦弱的他经常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被欺负了也只有去小卖部打电话跟姐姐哭诉。上高中以后热爱体育运动的桑骄个子蹿的飞快渐渐没人敢欺负了,姐弟俩也经常煲电话粥分享彼此的趣事。
这些都是过往了,很多辛酸桑骄都默默扛了过来,最后也上了重点高中,还考上了明南大学。他也知道现在父母对他很感愧疚,但他心里其实从来没怨过家里人。他受的这些苦总比姐姐吃这些苦好,男孩子总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的。
桑骄又回想起姐姐日记里内容,原来每次跟姐姐哭诉后姐姐也会为他焦急,知道他被欺负后也为他难过得吃不好睡不好,甚至还跟爸妈哭闹着要来农村陪他。姐弟俩的心总是一样的,想到这些桑骄心里暖暖的。
简单洗漱后,桑骄出门来到了饭桌,桑荞正边刷手机边吃着米线。
“姐我跟你说,昨晚咱家店里来了一个死装的人。”桑骄坐定后跟姐姐分享昨晚的事儿。
“怎么死装了?”桑荞边吹着米线边问他。
“那人是个机车男,有辆很酷的摩托,一看就不便宜,他范儿也跟个少爷似的。咱们能考上的明南大学是挺不错了吧?但那个人问我说怎么不考虑京城的大学,可给他装到了。”
“没准人家就是考到京城去了呗,有钱人的教育你怎么比嘛,你要是有人家的身家指不定也能考更好。”
“诶呀我这种随便学学啦。”桑骄难得被顺带夸一下有些飘飘然。
“可惜你没那个命,从小给你放农村去了。”
桑骄观察了一下姐姐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但其实还是有一丝替他惋惜,他不喜欢这种家人对他的歉疚。
“我无所谓啦,人生多的是比学习更重要的东西,能考上明南大学不论城市农村都很不容易。”
桑荞听到这话心里挺慰藉,但还是装作满不在乎,她还没原谅这小子居然敢偷看她日记。
桑骄拿起盘中一个水煮蛋,边剥边学着桑荞的口吻念着桑荞的日记里的话:“爸爸妈妈是大坏蛋,把弟弟一个人扔到爷爷家。”
桑荞白了他一眼:“我那是可怜你。”
“不过姐,话说。”桑骄凑近了过来,“高中甩你的渣男怎么没跟我提起过啊。”
“你想死吗?”桑荞揪住他的脸。
“哎呦姐放手放手不敢了。”桑荞这次手劲儿特别大,恼羞成怒的女人真是不好惹。
吃罢后桑荞准备去学校,她要提前一天回学校准备迎新事宜。去之前不忘告诫桑骄:“明天给我起早点啊,提早去宿舍可以占个好位置。”
“知道啦~老姐。”
开学的前一天,蒋傲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呆在自家健身房。已是傍晚,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在健身房的木质地面,健身房里放着狂躁的带感摇滚乐,蒋傲穿着一件紧身健身训练服正一下下的举着杠铃,胸膛也跟随着杠铃的起伏而舒张。
这时一个女孩的脸出现在蒋傲的眼帘,女孩皮肤白皙,嘴唇上涂了一层杏色口红,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打破了他的沉浸。是方芊雅,只有她能这么随便的进出他家。
“你怎么过来了?”蒋傲缓缓放下杠铃,起身到另一个健身凳坐下,随手关掉了音响。
“明天要入学了,我爸准备张罗着晚上两家一起吃顿饭。”
“那不错,你家厨师煎的牛排很久没吃了。”蒋傲逐渐调整呼吸,喝了口水。
“我的新发型好看吗?”方芊雅摆了个pose展示着发型。
方芊雅还是之前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只是前面的刘海剪成了公主短切。蒋傲抬头看了看,回了句好看。
“太敷衍了吧蒋少。”方芊雅撇了撇嘴。
“你怎么都好看。”蒋傲笑着回应。
方芊雅也不太介意,因为蒋傲好像一直对女孩子的美比较钝感,可能直男是这样子吧。
“对啦,陈叔叔也回来了,他和你舅我爸在客厅谈事呢。”
“真的?!”蒋傲眼睛一亮。
陈叔叔叫陈赐,是舅舅朋友和公司的合伙人,自蒋傲记事时就跟他和舅舅生活在一起。虽说两人是合作伙伴,但陈赐和舅舅的脾气秉性截然相反,舅舅坚决如铁,陈叔叔却温柔似水。
小时候蒋傲学打拳学跆拳道舅舅都制订出很高强度的训练计划,蒋傲小小年纪根本吃不消,这时候陈叔叔就会主动接过训练计划,耐心地教他一个个分解动作姿势,并且把计划“偷工减料”以便小蒋傲能适应,被舅舅发现后陈叔叔又嬉皮笑脸的打圆场说最后不是也教会了吗。
还记得陈叔叔唯一一次翻脸也是为了自己,那时候蒋傲学会了拳击在比赛里一个个击败了拳馆内同龄的小孩后期待着舅舅的夸奖,舅舅没有表示任何认可还在第二天把他安排跟一个高年级的学员对练,蒋傲毫不意外的被血虐,他最后满脸青肿的躺在擂台上看着舅舅高高举起了对方的手。这时只有陈叔叔跑到台上把他抱了下去送到了医务室。蒋傲当时意识模糊,只看到平时温和的陈叔叔好像狠狠往舅舅脸上送了一拳,斥责着舅舅为什么找大这么多的小孩来对打,蒋傲体力不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只听到舅舅大声说着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话。舅舅后来对他是通融了很多,但这一幕成为了蒋傲长期的梦魇之一。
后来据说公司还在法国开辟了市场,陈叔叔就经常负责那边的业务很少回家了。蒋傲读高中这几年更是过年都没回来,但还是经常会给蒋傲打视频问好,这次蒋傲考上了大学陈叔叔专门回国来庆祝蒋傲升学。
听到陈叔叔来了,蒋傲来不及擦汗就赶去了客厅。
“陈叔叔!”蒋傲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陈赐就迎了过去。
陈赐一身白色西装正襟危坐正跟Mach老方总汇报着工作。他还是留着和出国前一样的寸头,有型的五官衬得他英气逼人,眉眼间却又透着一股柔和。
看到蒋傲过来,陈赐也笑盈盈地站起身。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蒋傲的身高,惊讶道:“三年没见小傲个子蹿的比我还高,你们舅甥俩的基因真是恐怖。”
许久未见蒋傲竟不知道跟陈叔叔说什么好,但神情还是透着喜悦,不觉对上了舅舅冰冷的目光。
“洗澡去。”舅舅压迫感的口吻拉低了空气的气压。
蒋傲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刚健身完一身汗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大礼貌。
陈赐安慰性的拢着蒋傲离开了客厅,悄悄告诫蒋傲:“先去洗澡,记得换一身正装,本来也没什么外人,你舅舅规矩多。”
不一会儿家宴开始,一张白色桌布覆盖的长餐桌前大家依次落座。老方总自然坐在了首席,其次是Mach和陈赐,再次是蒋傲方芊雅两个小辈对坐。
仆人陆续端来餐盘上好了菜,蒋傲换了一身笔挺的燕尾服,正拿着刀叉将盘中的牛排仔细切小。方芊雅边喝着西式浓汤边翻看着桌上的杂志。大人们也有一搭每一搭的聊着天。
“小傲,我杂志初稿有什么问题吗?”方芊雅拿起手中的杂志问蒋傲,“为什么你把这里圈了起来。”只见杂志封面上女模特挎着的包被圈上了一个醒目的红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