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忻欢快的和我一起在后座坐好,程远清从旁边上车关上门。
“这是把我当司机了啊。”程远清利落地拉上安全带,缓缓启动行车。
“给两位美女当司机不得美死你啊。”程梓忻大声玩笑,可以看出他们兄妹相处多么融洽。
我把定的酒店地址告诉他。
车缓缓地驶出地下停车场,在柏油马路行驶,周围晃过重重树影,我看着窗外,陌生的建筑,却给我一种久违的熟悉与安定感。
“梓忻,在学校学习怎么样?”程远清关心。
“就那样啦!适应学校需要一个过程的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在国外每天听不同口音老师讲的课有多难,”程梓忻乖嗔道,“尤其是印度老师,每天哈鲁、Belly good,这谁学的进啊!”
“你都适应几年了,还在适应过程?”程远清毫不留情地揭穿。
“哼哼。但是哥,你都不知道云禾姐有多优秀,她在哥大学的商科研,然后去了华尔街投行,真的好厉害啊。”程梓忻把话题引到了我,顺利地把自己抽出身来。
“啊,没有没有,梓忻很棒的,在飞机上给我分享了她在大学的经历,参加了很多有意思的活动,都是我没体验过的。”话题点到我,让我有点尴尬,尤其回想起当时两人因为我不辞而别去读研分手的经历,更是让我有种在刀尖上行走之煎熬的对话感。
“是啊,云禾姐这么优秀,国际顶尖人才,梓忻你可得多向云禾姐学习。”不知为何,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我却从中听出一丝另外的情绪。
慢慢的梓忻也有些累了,靠在靠背上斜躺着安静下来,可能是昨晚在飞机上并没有休息好,很快车内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一时车内有些沉默,偶尔轻微的动静更让车内显得寂静。一开始的对话本就是围绕梓忻展开的,如今她困睡了,程远清大概乐得不与我交谈,专注地看着前路,一言不发,而我敏感地忍受着车内涌动的暗流。
一路煎熬,终于到了酒店。程远清坚持要替我拿下行李,梓忻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云禾姐,到时候要一起出来玩啊,别拒绝我!”
实在是热情的女孩,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在前台登记入住后进到房间,把行李放在客厅,我直奔沙发上瘫软着。支撑了一上午的精力瞬间荡然无存,虽然身体没有力气,我的大脑确是精神得很,禁不住回想见到程远清的种种细节,他搬起行李时肌肉的紧绷、开车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和盯着我打招呼的那种带有侵略意义的眼神……
慢慢的又有些难过,回想起二十岁那时和他认识以来的相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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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然后是像风吹过玻璃管发出的清脆风铃声,我走进这家开在学校后街的唱片店。
这是我在网上搜索找寻到的一家唱片店,评价说这里有很多古早的唱片收藏。于是在某个休闲的傍晚,跟着导航在巷子里七绕八拐,我终于找到这家隐藏在不起眼角落的唱片店。
这家店看上去有点老旧,被树荫遮挡着,很难一眼看到。店内是昏黄的光,从外面看甚至会怀疑是否仍在营业,我好奇地推开木框玻璃门,清脆的声音像流水响了一地。
唱片店最里面的角落坐着一个男子,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听到开门的声响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擦拭着手上的一个唱片盒。他身旁的唱片机在缓缓转动,播放的曲子是Hanney的Vivaldi Variation,乐曲像流水一样倾泻而出,又像缓缓弥漫的烟雾在屋内缭绕。
我安静地在唱片海里一张张翻看挑选,那个男生则坐在那个角落一张张擦拭唱片放叠好,我们互不打扰,屋内有一种流动的静谧,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结账的时候,看到我选有一张Puccini的唱片,他问:“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古典乐?”
“嗯?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Puccini的作曲有点偏于冷淡,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偏温柔一点曲风的。”
“这样吗?我喜欢这种冷静。”
“你要喝酒吗?我们店里还提供调酒服务。”他突然转变话题。
“这么会推销的吗?”我想,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题的迅速转变,但还是礼貌地婉拒:“谢谢不用了。”
“或许下次来的时候再尝试一下。”为了不让我的拒绝显得过于冷漠,我又加了一句。
“好,下次来,我给你调酒。”他看着我的眼睛,有种温柔的诚恳,看起来像一个等待投喂的小狗,我有点喜欢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是想起唱片店这个男生说的下次来要给我调酒,我的心里仿佛有一个约定没有完成,于是在某个夜晚,我又走进了这家店。
店内已经有一两个顾客在挑选唱片,我故意在店内又磨蹭挑选了一番,等到其他顾客走掉,走到他面前。
“你好,我想试试你们的调酒。”
“你来了,”他抬头看到我,似乎有一点惊喜,“说几个关键词,我给你调。”
“雨、绿叶和夜晚。”
我看着他走进旁边的小屋内,开始加配各种酒,安静认真的样子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瘦削修长,线条流畅,手背青筋掌骨微微凸起,倾倒、量体、混合摇晃一气呵成,我不禁看的入了迷。
“尝尝看。”他把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我面前,最底部是墨绿色打底,到中层过度为青色,再往上又变成了浅绿,最上面浮着一层白色的奶沫,样式很好看。
“我能拍张照吗?很美丽。”我拿出手机。
“请便,这酒的名字叫黎明之前,”他开始给我介绍,“底部是橙汁和蓝橙力娇酒混合成的深绿,中间加入金酒偏蓝,再是气泡水、奶芙,颜色变化就像时间的变化,而夜晚,已经在我们身边了。”
“好有意思。”我赞叹,喜欢这样的幽默和变化。
我们两个在唱片店的吧台前喝着酒,聊着音乐和爱好,音乐从一开始巴赫的舒缓乐慢慢变奏,到热情奔放的茶花女,再到命运交响曲,我们的心境也跟着经历着不同的变化。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第二次见面,我们却如此熟络,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几乎无话不谈。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是下雨的前奏。
“我该走了。”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深夜。
“我送你。”他起身。
我也没有拒绝。
但是还没等踏出店门,暴雨就这样忽得倾泻下来,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地面,在夏日的夜晚,带着一种泥土、绿植混合的气息。
“糟糕,我没带伞。”我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他。
“我也没有,”他无奈的耸肩,“再留下来等雨停了再走吧。”
“好。”这是没有的选择。
于是我们又踏回屋内。
“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他关门时顺带落了锁,把门帘放下来。
于是我们两个在密闭的空间内,站在一起,屋内的空气好像一时有些停滞,我开始有点感觉燥热。
他收拾吧台,我在旁边站着看他把杯子洗净放好,擦干木桌,把手冲洗干净。
“看着我干什么?”擦拭手的时候,他突然偏过头来。
一定是我喝醉了,头晕晕呼呼,当时看到他的脸突然放大在我眼前,我竟然直接大胆吻了上去。
我发誓我不是这样的,前二十年来一直保持着冷淡,从未对感情产生过冲动与动心,最大的爱好是与书为伴,爱交友但是从未和异性有过哪怕是牵手的动作,但是这次,我竟然主动亲吻了一个见面不到三次的人。
一切却又都很自然,他开始反被动为主动,在我蜻蜓点水般亲吻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搂住我的肩朝向他,开始向我的嘴唇一点点施力,化解着我的防线。我一开始还能有瞬时的理智想要推开,但是沉醉得实在无力,任由他一点点撬开牙门,在我的温床肆意扫荡。
他把我抱坐在桌子上,夹站在我的□□,我的背抵着墙壁,无处可退。
突然,他停下来摘下自己的眼镜,低头看着我。
他实在是有点高,尤其是我坐在桌上,他更是比我高出一个头。我抬头看他有点朦胧失焦的眼神,配上他的脸,实在有种蛊惑的意味,于是我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作为一个亲吻的新手,我不知道如何深入,开始慢慢地像小鸟一样浅啄着他的唇,浅尝着他嘴唇的薄荷酒甜味。
等着我啄了一会后他又开始进攻,层层往里,捧住我的脸让我不能随意转动,直逼我的肩贴着墙壁,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加上酒精的作用,我感到一阵阵眩晕,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我的心好像正处于极乐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雨渐渐停了,雨声几乎听不见,我们也随之慢慢安静了下来,大脑开始恢复理智。
“我该走了。”想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我开始有了懊悔的情绪,几乎想落荒而逃。
“我送你。”他站起身。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不麻烦你了。”我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我真的不应该再和他再接触了。
“太晚了,巷子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去大路上。”他坚持,直接拉着我的手。
我无法拒绝,其实我也有点害怕,相比之下他更能给我安全感。于是我等着他开门落锁,陪着我往外走。
从店门出去通向大路更近的线路需要穿过一个公园,我们一起从公园往里走。公园一片黢黑,除了地面几盏指示的灯,几乎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只有黑色的树影,和一些稀稀疏疏的声音,我的心在狂跳,但是有一种新鲜而刺激的快乐。
这是我第一次凌晨一点还在公园穿梭——前二十年来我一直循规蹈矩,每次都很听话地在十一点前就回到家或者宿舍,也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脱离乖乖女人设的行为。
今天真是疯狂的一个晚上,我想。
也许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