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外是整块雪白。
橙黄色的路灯灯光映在雪上，照在沈途的身上。
雪花在灯光下急速飞舞。
沈途拿起手机，将此刻定格在照片中。
“媵衾绥，”沈途拨通媵衾绥的电话，“出来看雪。”
“我不喜欢看雪。”电话那头传来媵衾绥的声音。
沈途感到一阵失落，耷着脑袋，刚想挂断电话，媵衾绥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出。
“但是沈同学，穿件黑衬衫出来看雪又是什么小心思？”媵衾绥不喜欢看雪是真的，但他喜欢和沈途一起看雪。
因为沈途会给他堆一个独一无二的小雪人。
他叫小雪人沈途。
小雪人怕太阳，沈途怕月亮。小雪人遇到太阳会融化，因为白昼是明朗朗的；沈途遇到月亮会害怕，因为黑夜是暗幽幽的。
小雪人和沈途很脆弱，需要媵衾绥去保护他们。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沈途想问但被媵衾绥堵了回去。
“抬头。”
沈途抬头，看见媵衾绥嘴角带着笑，眼底尽是温柔，看得沈途有点不知所措。
沈途又垂下了头。
“我……我有点热，没别的心思。”沈途看似随意，可他的身体却狠狠出卖了他。身体一直在哆嗦，脖子后面的肌肉像是遇冷收缩一样，绷得很紧，痛意刺激着沈途。
但沈途不说他疼。
他喜欢自己扛。
像是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躲开，看清是什么之后，他脖颈后的肌肉松弛下来，与之松弛的，还有他心里那根绷紧的弦。
媵衾绥将手中的羽绒服披在了沈途身上。
沈途喜欢扛，媵衾绥喜欢替沈途扛。
“沈同学，介不介意再等几分钟，我去拿件衣服。”媵衾绥搭着沈途的肩说。
“不介意。”沈途晃了晃脑袋。
待媵衾绥上楼后，沈途才抬起头。
雪变小了。
“说不介意是真的，也是假的。我怕你又走了……”沈途再也不想一个人等，再也不想。
“我不会走，也不可能走。”媵衾绥突然出现在沈途身后，用双手蒙上沈途的眼，偏头贴近沈途的耳，低声说，“我会陪着你。”
沈途抓住媵衾绥的腕，过了好久才回应：“好。”
媵衾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两个字。
别哭。
二
“小宝，看窗外。”司逾静脸上洋溢着笑容。
顾行一看向窗外，还没看清外面是什么样子就被人拉出教室了。
“别看了，出去玩去。”何笙声他们直接拽走顾行一，疯了似的冲向操场。
刚从茶水室出来的方允拾被自己的学生撞得踉跄了一下，茶杯中的热水差点撒出。
“得亏我手稳，”方允拾松了口气，“同志们急什么？不就是下雪吗？诶！慢点跑！”
司逾静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听到方允拾这么一说，她笑了出来：“方老师，何笙声同学可能是刹不住了哈哈。”
方允拾也跟着笑了起来：“小何同志……我算了一卦，有灾。”
“老师你还会算卦啊？”
“老师会的多了去了。”
三
“司逾静，看球！”伍迅朝司逾静扔了个雪球过去。
“伍迅！你等着！”司逾静躲闪不及，那雪球直接命中她的手臂，炸开成了雪碎。她蹲下身抓了一大把雪，捏了个比炸在她手臂上那个还要大的雪球，直接朝着伍迅的脸扔过去。
“哇塞！哥，救我！”伍迅拔腿就是跑，司逾静掷铅球第一，谁打得过她啊。
司逾静看了眼伍溯，警告他最好是别插手。
伍溯摊开手：“我不掺和。”
伍迅瞬间崩溃：“我为什么要惹她啊？没等她变成司逾球我就要变成伍小球了！”
天依旧下着雪，操场上堆了无数雪人，少年们追逐嬉戏，学业的压力不知撇至何处，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四
贺安和况宇恒正在窗边喝着饮料聊着天。
“咋整？大雪天喝冷饮的就我们这俩神经病吧？”贺安用胳膊肘顶了顶况宇恒。
“沈途和媵衾绥可能也是。”况宇恒话音刚落，突然就笑出了声。
贺安感到有点莫名其妙，问：“你不会真成神经病了吧？”
况宇恒难得没给贺安一巴掌，他朝窗外扬了扬下巴，示意贺安看外面。
贺安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知道况宇恒为什么笑了之后先装作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诶哟，外面摔了只小鹿耶～”随后就压不住嘴角，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笑死我了何笙声……不行要笑出哮喘了，你快点去扶你家鹿，免得他又哭唧唧的哈哈哈哈……我找方诀去……”贺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泪都要给我笑出来了，啊哟……对了你别跟何笙声说我笑他啊！我生怕他一头就把我撞死了。”
况宇恒抬腿就是一脚：“找方诀去吧你，我走了。”
贺安连忙躲开跑去找方诀，只留下一句“切”。
五
况宇恒刚走到操场就看见何笙声又摔了一跤，挣扎了一会发现没用直接放弃了，低着个头坐在雪上一动不动。
况宇恒走近，拍了拍何笙声的肩。
何笙声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
“哭了？”况宇恒问。
“没有。冻的。”何笙声狡辩着。
“那就抓着我的手起来。”况宇恒伸出手。
何笙声抓住，强忍着痛意起身，刚站稳就扑到况宇恒怀里，把况宇恒抱得死死的。
况宇恒没有想到何笙声会来这么一出，向后撤了一步才稳住身子。
“我好疼……疼死我了呜呜呜……”
何笙声大哭起来，在况宇恒身上蹭过来蹭过去。
况宇恒吻了吻何笙声的额，温柔道：“不哭了，小鹿，要不……我帮你揉揉？”说完又吻了下何笙声。
何笙声抬头看他，摇了摇头，说：“不要。”
况宇恒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人太多了，我……我害羞你又不是不知道。”何笙声嘟着嘴，趁况宇恒不注意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嗤。”况宇恒笑了，“走吧，安慰你一下，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操场上，有两个人影向校外走去，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的笑语欢声。
“那我想要‘恒雨’，能买吗？”
“我早就属于你了，笨蛋。”
“啊？你是‘恒雨’？”
“废话。除了我谁会莫名其妙送你耳钻啊？”
“那就是说……你是我的了？”
“当然啊，傻瓜。”
六
“媵衾绥！”沈途突然叫住走在他前面的媵衾绥。
媵衾绥只是愣了愣，说：“怎么了沈途同学？”
沈途纠结、犹豫，他不知道他该不该问，该不该说，手已经攥成了拳，手心里是一层薄汗。
媵衾绥见后面那人没什么动静便转过身问：“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沈途张了张口，但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嗯……与其说是不知道，更不如说……是害怕。
他怕这一开口，媵衾绥又会讨厌他。
他不想再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了。
“没事，你说，我在，我听着呢。”媵衾绥将手靠在耳后，告诉沈途他会听到的。
沈途咬了咬牙，说：“媵衾绥，我看起来……像一个怪人吗？”
媵衾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想到了沈途会问这个问题，但是看到沈途问完后一副颓废的样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途见没有得到回应，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你不是。”媵衾绥出声打断了他。
“可能你之前遭受的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怪人，到现在也是。”
“但是在我眼里你不是，你是沈途，是那个偶尔犯贱无聊的沈途，是那个什么都喜欢自己扛闷在心里一点都不说的沈途，是我们独一无二，前路坦荡的沈途。”
媵衾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到什么说什么，在他眼里，沈途就是最好的；在他心里，沈途就是他最喜欢的。
沈途突然就脑子短路，颤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唰”的一下，沈途脸红了。
“唰”的一下，沈途蹲下了，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臂膀里。
媵衾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俯下身，轻声道：“沈途，我喜欢你，不是同学间单纯、普通的喜欢，而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喜欢。”
沈途抬头想看媵衾绥，却猝不及防地碰上了媵衾绥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漫长。
他感受到媵衾绥在抚摸他的脸庞，媵衾绥的手，很暖。
媵衾绥松唇，抬手取下自己的项链，给沈途戴上，在他耳边说：“这条项链陪了我很久，很久，现在它可以做定情信物喽！”
沈途没想到媵衾绥后面回来这么一句，忍不住笑了：“嗯！那我们去找小朋友他们吧，人多热闹。”
“好。”
雪在不久之前就又变大了，雪花到处飘荡，落在少年的身上，那位少年悄悄凑到他的希望耳边，说：“谢谢你，让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喜欢你，而不是‘我也喜欢你’，我的喜欢不是因为你的喜欢，它不是建立在你喜欢我的基础上的。”
“我喜欢你，会变成我爱你。”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