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的时候，盛京只有两位开国郡公，分别是顾北楼和姜则礼，其余的白氏和长鱼氏什么的都只是小氏族，江山新设尚且摇摇欲坠，全靠姜则礼稳固内政，顾北楼和顾卿辞父子镇守边疆，更别提什么太子殿下了。

    “小姐，此间为江元三十五载。”

    我一下子愣住，已经是三年后了？

    “那另一位开国郡公呢？”

    “小姐，朝堂之事奴婢怎知晓啊，盛京只有一位郡公，便是您的父亲姜大人啊！”

    就算是顾卿辞已经死了三年了，他的父亲顾北楼也不能在这期间人间蒸发，其战功赫赫，民间广为传颂，怎可能被削去开国郡公的官职呢？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盛京，变得有些陌生了…

    我推开房门，四方的庭院简朴，但是让人浑身不自在。在群芳楼里我居中位，便是什么热闹都可尽收眼底，在这里除了别人上门惹麻烦，便是自己独身一人。我从春枝那里了解到，姜满的阿母是一位群芳楼的乐师，当年姜则礼看上了姜满阿母，躲着姜家主母将这母子养在外边，后被这主母发现。为了维护开国郡公的颜面便将这母子收为内室，可惜没几年姜满的母亲就病逝了，只留下小姜满一个庶女独自在这小庭院里长大。许是儿时为了东躲西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被收回来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吃，才十几岁的年纪便就这一身肥肉，我无奈的叹息，想当初为了维持身材每日只吃一个桃花糕，就算是胃疾也没有多食一粒米啊！

    再说这姜满的母亲柳氏，我思来想去，想起来曾有陌生人拿着十金来赎走一位乐师。但我群芳楼女子都是一顶一的好女子，我曾立下规矩，想要求娶，可不是达官贵人，可没有金银白两，但必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负共白头，群芳楼门前张榜立誓，昭告天下，此生不负，并不二娶。那人讲话便是官威压身，将银子推与我面前，隔着帷幕，那人嘴唇一张一合。

    “钟离娘子，我的官位，昭告天下迎娶一位戏子，恐有失我体面。”

    我摇摇扇子，“这位官家，我不管您拜职何位，我群芳楼女子也不是什么低贱的戏子歌妓，是正儿八经的曲艺乐师，我的规矩破不得。您这十金还是收回去吧。”

    那人愤愤离去，可没几日，那乐师大着肚子，跪在我的房前。

    “娘子，您就放我走吧，我自知您对我恩重如山，可我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再待下去，群芳楼的颜面都被我丢尽了！”

    “你也知自己让我群芳楼颜面尽失，你可还记得我群芳楼的规矩是什么？”

    可能是我不怒自危的气场吓到了她，她抽泣着说到，“女子当自重…不可自轻自贱…不挟不矜…妄自菲薄…蠖屈鼠伏…女子当自立…苦学乐技…自力更生…所爱无名利，千金难买意，携手同行，余生稳居…”

    “你可知他身居高职，却不肯为你张榜立誓，家有主母，我虽不知那女子的身份，便也知道就算是这高职也惧得。曲曲十金便想买你余生，你就这样卑贱吗，就算是黑市任打任骂的奴隶都要五十金！我教你的技艺便是让你作为攀权富贵的工具吗？”我将手中的琉璃盏摔碎，愤怒的扭过头去。

    “堕胎药还是走，你自己选。走出这个门，你与我群芳楼便再无瓜葛。”

    半晌无声，我闭上眼，结局是自己选的，倒也赖不得别人。

    现在看来倒是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了，当时那一碗堕胎药下去，我现在估计早就重新做人了。

    “还有三个月就是生辰宴了，你这般样子，怕不是要丢尽我们姜家的脸面。” 我正在观望这偌大的姜宅，突然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走到我的面前，一身青蓝色的衣衫虽没有刚才那位小侄女一身华丽，但是且看那材质也不是一般人家所能用得起的。

    “你哪位？”

    “姜满，被算计的脑袋都傻了。”眼前的人声音凛冽，春枝赶了上来，“二小姐，我家小姐刚刚醒过来，多有得罪，请您多多包涵…”

    “你就是二小姐？”乐府谏书都拒绝的人，果然看气质就不屑于深宫的荣华，春枝拉拉我的衣袖，“小姐，这就是二小姐啊…”

    “姜满，我可提醒你了，你代表的是整个郡公府的颜面，你要是不想在整个盛京出丑，就好好的练曲，“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舞你就别想了，你那身姿…”她眼睛微合，扭身走了。

    ”你！”我还没追上，就被春枝拦下，“小姐，二小姐可惹不得！”

    “怎么了，”我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她虽言语苛刻，但却比那个姜梦梵和善些。”

    “我也是听那些老嬷嬷说的，二小姐的母亲是当朝的永宁公主，虽说姜家有三个公子小姐，大公子的生母是大人还没有上任开国郡公前就娶的发妻，后大人随皇上南征北战，当朝的公主便一眼认定了他，而后…”春枝支支吾吾，我便明白了大概，哂笑道，“当朝公主倒也大度。”

    “不是的！当年的夫人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本就一朝为夫妻，苦苦等了七八年，孤儿寡母日子很是艰难，好不容易等来了姜大人衣锦还乡的日子…却被威逼着做了妾…接来盛京没几日便得了疯病…现在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二小姐虽脾气不好，但是对小姐您还是比较和善的，因为小姐看不上大公子一家趋炎附势，贪恋财贵的德行，要不是她让你收起来这封谏书，早就被大公子一家偷走了。

    看来这一家各怀鬼，倒是这个二小姐没有随了她母亲娇蛮无度的脾性，也算是个正常人。

    说着，春枝慌慌张张的跪下，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奴婢自知，小姐和善天真，自打来了府上，您和柳夫人对我是极好的，将我和自家人一样看待。自打柳夫人走了，姜大人对您这院也愈发的不在意，现在大公子一家对您敢下毒手，姜大人却不闻不问，甚至说，说死了倒清净！夫人为您留下的积蓄不多了，我不想看着您活活的饿死在这后院！小姐，春枝愚钝，但是也懂得争取自己的半生无忧，您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