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被闹钟吵醒时,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窗外,发现天还没亮,透过薄纱制的窗帘还能隐约看到不远处街道上的点点灯火。
吓死了,还以为睡过头直接穿回去继续赶早班了。
熟悉的闹铃声差害得我差点心跳骤停。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正常了,穿过来后每晚脑子里都塞满了有关三次元未定的抓马剧情,能老老实实睡到被闹钟吵醒还真是不习惯。
我迷迷糊糊地打着呵欠伸手去掐闹钟,却看到来电界面上赫然显示着陆景和的大名。
“喂?半夜打电话你是想让我猝死吗,陆景和?”
接起来后,我有气无力地向他撒起了起床气。
“对不起,姐姐~我也想你多睡会儿,可船还有半小时就要开了。”
预判一切的陆景和光速道歉,然后委屈巴巴地道明了让我屁股冒火的现状。
“啊?你不早说!你人在哪儿……”
我一个激灵呼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忙忙准备穿衣服时发现身上还好好地穿着昨天的那套礼服,于是疑惑着四下又看了看——披肩挂在衣帽架上,脱下的高跟鞋也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断片的大脑这才开始接上在陆景和车上睡着之后的事情。
“我就在你房间门口,可以进来吗,姐姐?这种时候你应该很需要我帮忙才对。”
急速红温的同时,陆景和还在若无其事地卖萌。
“别……别废话了,快进来帮忙!”
但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催了他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和床边的高跟鞋一起拎着开始不顾形象地往床尾的轮椅爬去,途中还得小心地侧着身子不把衣服上的链子弄坏。
门开了,房间里的灯也随之亮起,我没坚持到陆景和现身就一个翻滚从床尾滚到了地毯上,刚好扑倒在轮椅前。
“什么都别说,先把我弄上轮椅!”
我不等陆景和开口,半身不遂地赖在地上就开启了赶早班模式。
陆景和本来想说什么的,但看我急得冒火的样子还是选择了暂时闭嘴,沉默着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放上轮椅。
“你帮我拿披肩,我先去按电梯。”
我一上轮椅就操作按键窜了出去,开出房门一个甩尾朝着走廊上的电梯冲去——昨天去商场开了那么长时间我已经能很熟练地控制“刹车”和“油门”了。
“诶,姐姐,你等……”
陆景和没想到我赶起来会这么凶悍,一下子就把他给甩了,只能照我说的拿了披肩急急忙忙地跟出来,终于在电梯里追上了我。
“早知道不逗你了……其实我们从酒店到码头只要10分钟。”
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我面前“吃瘪”,他一进来就把住轮椅生怕我再次甩下他,有些泄气道。
虚惊一场,我刚想说他,却随之想起了昨晚的事,于是鬼使神差地改口说了句“就算是这样也得抓紧时间,说不准路上就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他应了声,乖乖向我认了错,然后带我来到地下停车场,和昨天一样将我安置在副驾上。
“姐姐,你鞋子还没穿,需要我帮你吗?”
系好安全带后,他看了眼还在发呆的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啊?哦,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我一回神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鞋,一边说着不用,一边习惯性地就要俯身抬脚自己动手时,却被安全带勒住了、腿也纹丝不动。
尴尬,我都忘了我还在双腿瘫痪……
“还是我来吧,我们赶时间呢,姐姐。”
陆景和见状,像是为我找补般随口开了个玩笑,十分自然地从我手中拿过鞋子,蹲下来为我穿上。
其实瘫痪之后,穿鞋这种看似平常的小事并不轻松。
腿抬不起来,只能坐着用一只手维持搬起腿的姿势,另一只手拿着鞋往脚上套。
先不说使不上力的腿在俯下身时扭曲的发力角度下会变得多么沉重,光是想找准没有知觉的脚就很不容易了。
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不管是住院还是出院,陆景和都没有给我体验这些的机会,他总是开着玩笑就若无其事地把一切都做好了——
他那些看似幼稚鬼的言谈举止,其实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会触痛我的部分,让我忘记突然降临于身的病痛。
“好了,我们出发吧。”
放下穿好的第二只脚,陆景和抬起头,笑着将今天没来得及说的“早安”以另一种形式向我传达——
放心,接下来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所以……不要放弃追寻幸福的希望,和以前一样期待每一个明天就好。
看着他充满生命力的紫色瞳眸,我忽然明白了他看似盲目乐观的态度中蕴藏的那股力量是从何而来。
昨晚在陆景和车上睡着之后,我的意识不知为何陷入了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像幽灵一样旁观了之后发生的一切、洞悉了他隐秘的私心。
超自然现象一直在发生,我本来以为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妄想梦——因为刚穿过来的时候,我在NXX会议结束后也出现过类似的状态,睡着却旁观了夏彦和陆景和在车里的对话——但披肩和鞋子的细心摆置、背后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伤痕却是无可质疑的证据。
陆景和对女主的期待与依恋是深刻而隐秘的,现在的我没有立场、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普通的道谢显得苍白而生分,只能姑且心有不安地接受:
“嗯,得快点了。”
真相大白后,我很难像之前一样无所顾忌地吐槽他,最终只是避开他的目光简单应了声。
“对了,车侧边有一瓶可食用的漱口水,姐姐你要是想用可以用,”
时间并不宽裕,陆景和没发现我的别扭,他一边绕过车头,一边快速看了几眼手机的消息界面;拉开车门时顺手掐灭了屏幕揣进兜里,随即一闪身坐上主驾发动引擎,动作丝滑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往停车场出口开去,
“要用的话最好在我开出去之前用完……”
“为什么?”
我依言从车门内侧摸出了小半瓶漱口水,薄荷茶味的,不知道是不是陆景和平时常用的。
“因为我要加速了——”
熹微天光露出的一瞬间,一股逼真的失重感从屁股直推上喉咙。
引擎的轰鸣声中,我被突如其来的惯性强行摁在了椅背上,被迫将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咽了下去。
我又忘了,我们坐的是辆超跑。
现在是凌晨,港口特供的那段高速上只有我们在狂飙,风中凌乱的我只能看到远处海面上闪烁的星点灯光。
陆景和在方向盘附近摁了个小按钮,将后挡风和某个奇怪的翼形装置升起,车内顿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风的影响被调节到了最宜人的范围区间。
应该又是6G+未定的黑科技吧,我瞟了眼仪表盘,心想以这种速度开敞篷在现实里那多少要受点罪。
陆景和的神态也并不像昨晚带我兜风时那样轻松,他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上显示的时钟数字,没有开口的余暇。
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敢出言打扰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的海景,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在车侧镜里注意到了另一辆车逐渐逼近的车前灯,它显然带着某种恶意,我们之间被单方面不断缩短的车距很快就到达了安全距离的极限。
我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强行憋下一肚子的慌乱看向陆景和——
他显然是很早就注意到了对方在跟着我们,所以才会在离开时突然加速、频频从后视镜中确认距离。而现在就算对方不顾危险地贴上来,他也没有立即加速甩开,而是维持着原本的速度,似乎是怀有某种把握。
后车闪了闪前灯,摁了下喇叭,往前窜了一点又缩了回去,手段看上去和普通的暴躁司机差不多。
但考虑到两车100码打头的车速和5米不到的车距,刚才那一下可就上升到了赌命级别——油门稍微踩重一点追尾了,双方就都得去见阎王。
陆景和在后车降速后退的瞬间,脚点离合腾手换挡,加大油门提速冲了出去。
不知是对方反应不及,还是这辆全球独一的超跑性能过剩,不过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我们就把后车甩开了好几百米。
我看着后面被越甩越远,还没来得及高兴,扭头就见前面一个超长的大弯道,顿时吓得喊了出来——
“陆景和,快转弯转弯!”
感觉自己舌头像捋不直一样,我单纯凭本能大叫着,魂早不知道被落在了十里八外的什么地方。
“别说话,姐姐!”
陆景和双手双脚同时发力,只来得及提醒了我一句,整个车子就贴着护栏漂了出去。
车轮摩擦地面的尖锐爆鸣和眼前急速逼近的路障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已经被口水呛到了都没发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惊险地漂出了弯道,并因前轮过大的摩擦力整个调转了车身,在不远处的码头入口前停了下来。
陆景和有些脱力地呼出了一口气,抓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的心还在砰砰直跳,身体僵硬得根本动弹不了。
恍惚间,后车也已经从容地开了过来,它贴着我们错肩停下,摇下车窗——
“能甩开79的猎豹,不愧是劳尔大师的作品,”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拄着手杖、面相慈善的中年男人,
“真羡慕你啊,小陆总,明明还是艺术界的新人,却能取得设计师劳尔和画家Z这些大师的青睐——希望接下来能与你有进一步的交流,在这次普路号的拍卖会上取得合作。”
他微笑着望向陆景和,眼中透出带有某种慈祥意味的欣赏,好像刚刚不要命的挑衅行为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钱总,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他们看中的可不仅仅是我个人,而是和印经营艺术的巨大潜力——这些年来‘新峰计划’的成果您也看到了——我确实是艺术界的新人,但和印不是。
陆景和倒也没有戳穿他,镇定自若地笑了笑,顺着他的话礼貌回应起来,
“至于要不要合作,那就得看您的诚意够不够打动董事会的那群老爷子了,他们的审美标准可比我刁钻多了——我这次也就是来度假的,顺便带法务签个字。”
他没心没肺地侃侃而谈,就好像刚才的紧张和惊险也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钱总,时间快到了。”
他们刚刚结束互相“问好”,对方的驾驶位上就传出了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
“嗯。上船再聊聊吧,小陆总。”
被称为钱总的追车男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向陆景和打了个招呼,关上了车窗。
那个声音是……
我震惊地看向陆景和,他垂眸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想,随即一言不发地调转车头跟着他们开往码头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