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urquoi es-tu coincé dans ma mémoire?
Vous ne savez pas, je ne sais pas.
「你为什么赖在我记忆里不走?」
「你不知情,我不知道。」
——问候晚安
5
林粥想起自己第一次穿起高跟鞋的时候。
站不稳,摇摇晃晃,走两步扭到脚。
脚踝上的鼓包肿了足足一个星期。
她曾一度讨厌这不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鞋子。只是后来,要应付的正式场合多了,这样的穿着也无规则的成了必然。她不再是“能不能”,而是只能成“习惯”。
林粥回到酒店,手提包和伞都没来得及放,她就快速将套在脚上的高跟鞋脱下。
太匆促,皮被扒扯的褪了一层。
林粥小声的啊了一下,疼的一张脸都拧巴起来,趔趄的一步步倒在床上。
“呼——”
若不是温书陌今晚好心送她,她明天两个脚,还能不能落地都不知道。
她快速在行李箱翻出小型医疗包,拿出两个创口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处。
窗外的雨还很大,被她扔在地上的伞还挂满雨水。顺着地形引力,水渍渐渐浸湿了房间地上的毯子。
黑色的商务伞,撑开很大,收起来有半个胳膊那么长,是温书陌从车后座拿给她的。
望着这伞,记存的余温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掌心捧着脸,感受尤其炽烈的温度。
还在车上的时候,温书陌问她,“你的法语学了多久?”
林粥想了想,回答道:“大学学的专业就是法语,一直到现在有七年了吧。”
“没有出国留学?”
林粥看了他一眼,“没有,本来有这个打算的。”
“你的发音很像母语者。”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
“谢谢。”
林粥在内心小小雀跃了一下。
……第一次得到来自他的认可。
安静的空间,只有窗外雨水的冲刷声。
挡风玻璃上雨刮频率加快,视野一瞬清明一瞬朦胧。
林粥坐的有些不自然,她的目光总是不受控的往男人身上看去。
模样变了,但轮廓依旧,种在她心上的少年没有变。
偶然一次,两人视线撞上。
林粥大脑发热的不知如何掩饰,呵呵的笑了一下,说:“原来温总也会说法语。”
“嗯,”他的眼睛直视前方,“在那边生活过两年。”
“温总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法语。”
“……哦。”林粥刚想说好巧。
他瞥了她一眼,“第二年转去学经济。”
林粥点了一下头,模样有些呆滞笨拙,“经济学……挺好的。”
面对喜欢的男生,林粥不复从前的冷静成熟,傻傻地,还像十年前的小姑娘。
恍然间,她好似错觉的听到一声闷哼。
转头看去,温书陌的脸色似乎有些难受。
“温总?”
林粥隐隐担忧。
“没事。”
他吞咽了一下,喉结翻滚,把反胃胀痛的感觉强压下去。
林粥再说话,声音要严肃许多:“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先靠边停停?”
现在雨很大,能见视线的清晰度很低。他不舒服,首先要确保行驶安全。
“不用。”
“……”
温书陌松开握住方向盘的一只手,示意她,“帮我拿一下侧边的矿泉水,谢谢。”
林粥照做,递过去之前贴心的帮他拧开了瓶盖。
温书陌灌了一大口下去,缓了几下后,那股不适感才减轻了些许。
林粥的语气很慢,好像不舒服的人是她一样,“要不要去医院?”
温书陌轻笑了一下,似乎在笑她小题大做。
“林老师。”
“嗯?”
“昨晚睡得好吗?”
“唔?……呃,还、还行。”
林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更意外问出这样问题的人是温书陌。
温书陌默默在心里想,看来是他的问题,他的胃没法适应这些油炸的东西。
“怎么了?”
“没事。”
林粥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
然后是一路的沉默。
到了酒店门口,停车的地方离大堂还有一点距离。
林粥想着冲过去就行了。
顶多淋一点雨而已。
谁知,温书陌在她开车门前叫住她,“伞在后面。”
林粥笑着婉拒,“没事,不用麻烦。”
温书陌看了她一眼,林粥被那目光噎了声。
心跳猝然乱序。
他伸长手臂,在副驾驶的椅背后拿出一把放置许久的伞。
靠近时的体温微热拂到脸上,清冽的体香,乌木的质感和成熟的男人味。
耳边,是他温凉的字音:“拿去用吧。”
林粥没反应,脸颊烧红的沸腾,一双鹿眼傻傻的盯着他看。
温书陌眉头微蹙,“嗯?”
或许在他看来,他只不过是热心的帮助了一下同事。
她怎么忘了,整个人高中三年,所有人给温书陌的评价都是——他人很好,理科学霸。
“谢、谢谢。”林粥接过他的伞,手是软的,差点拿不住。
“明天没什么事,回去早些休息。”
“……”
雨声太大,林粥没听见。
慌忙跑进雨帘的身影,像一只莽莽撞撞的鹿。
无措,笨拙之余,有一丝微妙的喜感。
温书陌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
愣神之际,莫丽萍的电话意外打来。
“粥粥啊,你在做什么呢?”
“刚结束工作,准备休息。”
林粥把伞收起来,挂置在淋浴间,等它滴水晾干。
“平时工作要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
“好,我知道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林粥隐隐猜到她接下来的话想要说什么,提前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
果不其然——
莫丽萍笑了笑,说:“对了,妈今天和小菊阿姨聊天,刚好要了他儿子李付彬的微信。我们俩聊了会,付彬那孩子可懂事了。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你这不可能看不上。妈等会把他微信推给你,看妈这份面子,你可一定要加啊,多聊聊嘛,说不定来感觉了呢……”
林粥叹了口气。
默默拿酒店的毛巾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滋味扑在脸上,整个人的都清爽了许多。
她不知道为什么莫丽萍突然从过年开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嚷嚷她二十六岁,再不嫁就没人要了的话。一旦她据理抗争,莫丽萍就拿出“我当年”的历史去教训她这个活的没她长的人。
“……知道了没,一定要加啊!”
林粥准备拿换洗的衣物洗澡,敷衍的,“嗯,你快睡吧,爸睡了没?”
“睡了睡了,我刷个牙也去睡了,你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
“好,晚安。”
放下手机,哗啦啦的水流声顷刻响起。
林粥微仰头闭着眼,任温和的水流流淌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就像某个人的气味一样。
大脑习惯性的开始刨析那份独特的味道。
十七岁的少年和二十六岁的男人不一样,身上有着岁月磨砺过的粗糙和独特细腻,几分深沉与浓稠是时间酿出来的美酒。与Oud一样的矛盾感,比起过去一眼见底的清澈,现在则交错纵横了许多东西。
不一样是不一样了。
但喜欢的还是喜欢。
如同树的生长离不开根系,她的暗恋离不开少年的温书陌。
洗完澡走出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雨已经停了。
玻璃窗上还附着雨珠。
雨后还能看见明亮的月,是一件幸运的事。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林粥拿出手机,摄像头贴着玻璃,拍下一张在暗夜中徒明的月色。
忽然想起莫丽萍说的话。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李付彬的头像是一张简约的茶具图片,非常有公务员干部的作风。
她顿时没了那意思。
又点开温书陌的。
头像里的摩萨耶正斜趴着闭眼睡觉,毛发松松蓬蓬。她记得很久以前,温书陌就喜欢用这些可爱的动物做头像,没记错的话,他的企鹅头像好像是一只猫——狸花色的。
夜色恬静,大脑陷入绵软的泡沫,诸多畏怯的念头在这一刻平生勇气。
林粥咬了咬下唇瓣,心一横,指尖触屏,向对方发出了好友申请。
看着等待验证的一栏瞩目的字,她错愣了一下,然后飞速把手机丢到一边,用枕头蒙住脑袋,像企鹅窝在雪地里,想什么不知道,她眼下只有想要尖叫的冲动。
过了十几秒后。
林粥突然想起什么。
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惊恐的睁大眼睛。
“糟了!忘记备注!”
.
温书陌选择回到公司,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办公室的灯还稀稀疏疏的亮着,干外贸这一行的,无形的加班制度已成行规。
没想到周建发还在。
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眼角荡漾春色,路过听见他说话,声音柔得和小姑娘似的。
温书陌瞟了他一眼,继而走进办公室。
刚坐下来没多久,周建发就容光焕发的走进来。
“大晚上的,怎么还回来了?”
温书陌“切”了一声,“打扰你谈情说爱了?”
“你知道?”
温书陌无语。
就他脸上写着的,想不知道都难。
周建发两手往前一搭,靠在一个鹿头木架装饰上,说:“姜珍予答应我了,过年允许我回去看老丈人。”
温书陌戴上眼镜,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过程中,说:“速度还真快,一年不到的时间吧。”
“哎呀,家里催得紧嘛,觉得合适不就谈婚论嫁呗。”
“我再警告你一遍,不允许太张扬,在正式扯证前,不许公开,隔壁林冬已经发现端异了。”
周建发笑嘻嘻:“行。”
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爱。可一旦真有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Vincent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
“是,打算加投两百万进来。”
周建发打趣,“现在行情不好,他还愿意信任我们,温总功劳很大啊。”
“出去带上门,谢谢。”
“……”
两人搭档那么多年,周建发太知道他的脾性,看到他冷淡下来的面容,赶紧撇撇嘴识趣离开了。
温书陌登陆微信,和对方洽谈商务的过程中,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弹出。
没有备注。
以温书陌过去的作风,这种好友申请一律冷处理。
但今天,温书陌看着那个简单风雪的头像图,心里冥冥之中猜到是谁,鬼使神差的点了通过。
通过以后,温书陌没去搭理。
直到一个小时后,他处理完公事,返回那页通讯界面时,才看到头像冒着红点的旁边,十一整点发来的那句话:
[温总好,我是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