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雪和师尊回到了海里。但她却哭了。
“师尊,您说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小棠雪,你进去一趟,怎么问出这个问题?好像整个人都变成熟了一样。”
柳棠雪擦了擦眼,接着说:“我好像经历了一场梦,经历了别人的两世情缘。”
“梦?什么梦啊?”师尊有些好奇。
“这个梦,是鬼王,长民老祖和一个姑娘的爱恨情仇。”
柳棠雪叹了口气,接着说:“爱一个人,可以为她疯魔,屠尽一门;爱一个人,也可以为他烈火焚身,粉身碎骨。爱究竟是何物,竟惹得人者般失去理智,坚韧决绝。”
师尊的脸上微微释然,渐渐沉稳了起来:“爱,心之苗,祸之根。爱可使人疯魔,爱可使人见众生,以小爱,酿大祸,爱之过也;以大爱,渡众生,爱之功也。”
“师尊,如若有人,因小爱,见大爱,渡众生,最后却下场悲凉,此事何解?”
“爱到深处,便会爱他所爱的人,爱他所爱的众生,纵使挫骨扬灰,亦无悔。”
“想不到,爱竟是这般人晦涩难懂之物。”
“小棠雪,我们到海灵宫了,你先去找海神,回来再细细讲讲你的经历。”
“好的师尊。”
柳棠雪表面上十分平静,内心却很迷茫,她原以为,她对师尊的感情成分里,是有爱的,可现在她却有些害怕。
害怕如果她真的爱,会变成柳沐清,还是鬼王。
海灵宫,依旧是那么华丽,蓝色水晶映照着柳棠雪的倒影,映照着高台上那条坐着的鲛人。
海神侧着身子,开了口:“上来吧,自己爬上来。”
说完,柳棠雪望了望他,见他没说话,便一步一步的爬了起来。
这台阶看着不高,但爬起来着实有些费人。
柳棠雪一步一步的爬到了最高点,爬到了那个男人的脚下。
海神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又如初见时那般,撩起了她的下巴。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爬台阶吗?”
“晚辈愚钝,不知,还请海神明示。”柳棠雪有些气愤地把头摆了过去。
“因为,这个考验,有人帮你,对吗?”
“海神,您知道了……”柳棠雪心下一惊,但又难过的低下头去。
“你难过什么?我都说了,你都爬了台阶了,我又不是不给你灵力晶石。”
柳棠雪心里松了一下,还是有些悲伤,她对海神说:“我伤心也不只是为这个,主要是又想起了梦中的故事,有些悲伤罢了。”
海神笑了笑:“那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海神您要给我讲故事?”
“总叫我海神海神的,我可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有名字的,我叫君鳞。”
“君鳞?好名字,潜龙在渊。海神,我真的可以这么叫您吗?”
“当然,你是我的朋友。”海神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柳棠雪,嘴角又忍不住弯了。
“朋友?”
“怎么?你不想和我交朋友吗?”海神的眼中透露着一丝玩味,他好像在为自己拿捏柳棠雪的一举一动而高兴。
“没有啦,能与海神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等等,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我没听清。”
“君鳞。”
“这才对了嘛。”
不知怎的,一向高冷的海神,此时此刻,在挑逗柳棠雪的快乐中,竟然有些顽皮了。
或许,是他终日在这大海里太孤单了吧。
“那么,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海神,哦不!是君鳞,你还没有给我灵力晶石呢。”
“哦,这个呀,差点忘了,你走过来点,我这就给你。”
说着,一道蓝色的灵流进入了柳棠雪胸前的黑曜紫水晶。
“你的晶石在你胸前的水晶里,你日后勤加炼化,这水晶将会与你融为一体,说不定还能练出什么绝世神兵来。”
“现在,你可以听我的故事了吧?”
柳棠雪心想,这家伙神神秘秘的,还有好多事情要从他身上弄明白,不如趁这机会向他套套话。
“好,那么你讲吧!”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海下,水云天。
这是一处本来幽暗,不见天日的水中小国,本因鬼气盛行而荒废,却因鲛人族的到来而恢复了生机。
柳棠雪看见,每处都有光亮,但不是阳光,而是一种发光贝壳,鲛人们把它研磨成粉,撒在水中,也形成了女日光一般的光亮。
君鳞问了柳棠雪一个问题:“你想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水云天’吗?”
“你快讲。”
“水云天,水云天,水云之外,别有洞天,还有……”
柳棠雪突然打断了君鳞说话:“等一下,君鳞,你能给我讲讲鲛人办什么困居于这里吗?”
君鳞笑了笑,却又严肃了起来:“棠雪(不知何时他已经开始这么叫了)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问题的要害,那么,我就从我成神之前开始讲吧。”
那年,鲛人族不用限居于这一方小小的水云天,我还是鲛人中的少年郎。
族中长辈常常告诫我们,不要靠近岸边,因为岸上常有渔民捕捞鲛人,剖开我们的鱼腹,取我们的鱼丹。
可是有一天,我和妹妹出于好奇,游上了水上的一块礁石,上岸观望了起来,不想却被渔民发现了。
在危难中,我为了救妹妹,中了渔民的埋伏,在岸上搁浅了。
好在是在几个巨石缝中的角落,渔民没有发现我。
可如此情况,我身受重伤,若不及时得到救治,我也活不下去。
正当我万念俱灰之时,一位女子,手持柳叶路过。
我知道你想的是谁,她正是你梦中的柳沐清。
她用柳枝救了我,并把我放归大海里,我想对她表示感谢,她却说:“普渡众生,乃我医者之责。”
从此时起,我便听从她的话,在海洋中,每日勤加修炼,帮助弱小,普渡海洋众生。
在我心里,她像天神一样,高贵而仁慈,她是我的信仰。
直到有一日,渔民们发现了我们的聚居之所,将我们尽数捕尽。而我,在和渔民的斗争中,掩护下了一批鲛人,却也因此战死,不料,渔民还未来得及取我的鱼丹,我却飞升了。
故事讲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棠雪有些茫然,她本来是想来套海神的话,可不想这话会触及海神的伤心事,她望着水云天内众生芸芸,生气勃勃,又问出口。
“君鳞,这就是你不在清明祭海大典上出席的原因吗?”柳棠雪问出这话,显然有些心虚了。
君鳞低了低眼:“你这是明知故问。我们海神是海洋众生的根源,是不能随意离开海洋的,我前些年以灵识出席,也不过是想保住海神的面子,近几年的海洋一直不太宁静,但正好可让他们认为得罪了海神,不好吗?”
柳棠雪显得有些气愤:“所以说,海里的事情你都知道,可是你放任不管!就算你与岸上的渔民有过节,我可以理解。但是海里呢?海里除了鲛人的其他生物呢?难道你就因为自已的仇恨,放弃海神的职责吗!”
柳棠雪对着君鳞一顿怒吼,眼泪也气出来了,但仍显得余怒未消。
君鳞此时悲愤交加,没忍住,对着柳棠雪吼了回去:“理解?你拿什么理解?你经历过灭族之痛吗?”
柳棠雪被他这话,这所应,着实吓到了,此刻的她,头皮发麻。
君鳞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控制好情绪,他收了收怒气,换了一幅较为温柔的神色。
“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失礼。算了,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年,我们鲛人族惨遭渔民灭族,残存的鲛人在海中,寻求着海洋众生的收留,不想,他们怕本族受连累,没有一族愿意收留鲛人。
他们在海中流浪了七日,原本人数就不多,经历过这七日的流浪,更是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了。
当时我在天上看着,真觉得自己一直信仰的普度众生,是一句笑话。
直到灭族七日后,我被封为这东瀛海神,才把鲛人族安排在这个安全隐蔽,却早已荒废的海洋国度。
柳棠雪听完,却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知是继续问下去,还是安慰他。
她的心里,有些心疼这个为了海洋众生付出,最终却落得个这么凄凉的下场的海神,而这一切,他无人倾诉,只能默默地忍受。
她想了良久,沉默了良久,还是开了口:“众生皆苦,若想普渡,并非易事。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泯灭当初的善念,切莫在仇恨的泥淖里越陷越深。”
君鳞听到这话,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觉得,对眼前这个真心待他的姑娘,充满了愧疚。
过了一会儿,君鳞转移了个话题。
“我知道你想问我最近海上消失的渔民和道士,是不是和我有关。”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由于最近海洋鬼气盛,海面上形成了暗流漩涡,那群渔民自己没注意被卷了进去,于是我就把他们抓了起来,略施惩戒,泄一泄心中的愤,至于那群道士,他们自己莫名其妙地闯进东瀛之眼,被我抓了出来,和那群渔民关在了一起。你要走的时候,把他们一起带走吧。”
可是,他不抓渔民,渔民死了,不是正合他意吗?
柳棠雪听出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但也没忍住揭露了出来:“所以,是你救了他们。”
君鳞笑了笑:“我都说了,把他们抓起来,略施惩戒,只是不想让他们一下就死了,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柳棠雪虽然听他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十分明白,君鳞内心深处是在意这些渔民的,只是嘴上有些不敢说,心里也有一点仇恨的芥蒂,但他至少是善良的。
“君鳞,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在你走之前,我能送你一样东西吗?”
说着,君鳞拿出了一个海螺。
“此物是传送海螺,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么你什么时候想来找我了,就吹向这个海螺,到时自有我的灵力,将你传送到海洋中。”
君鳞顿了一下,想了想下一句,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希望,你能多来陪陪我,就当我是你的朋友,陪陪我,好吗?”
柳棠雪收下了这个海螺,她也有一个普渡众生的梦,君鳞,也是她心目中的众生之一。
君鳞见柳棠雪收下了海螺,神色比先前高兴得多了。
“今日招待不周,下次来的时候我再带你好好参观一下水云天。今天我的故事,我希望你不要透露太多,鬼界之事,恕我无能为力,稍后,我就将你和那群渔民道士,传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