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下学期见啦!”温茵还在收拾书包,其他同学多半已离开教室,唯有几个平时玩得不温不火的同学和她告别。
“嗯,下学期见。”她微笑着回复,等到教室除她外空无一人,她才慢悠悠离开。
温茵今年高二,成绩一般,性格还行,没有任何兴趣,寻找着家人的身影,最后以失败告终。果然,还是没有人来接她啊。温茵自我嘲讽般轻笑一下,便自己打了车,拖着行李箱往老城区的出租房走。
这房子是她那异父异母的哥租的,当时美名其曰小茵上学方便,实际上是怕她回去父方新家庭闹腾,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温茵的亲生父母房租各付一半,她也觉得无所谓。
主打一个只要钱到位,她也能相安无事。父母都有自己新的家庭,她反而显得多余。
打车进不了小巷,只能到路口,她只能自己拖着行李进去。下车环顾四周,温茵才发现和自己印象里不一样,压根不是之前她哥带她走那条……她一脸懵打开了地图软件——老城区。这司机给她干老城区来了?不是说好去六城区吗?
她随口骂了两句,查看了一下老城区和六城区的距离,好在不远,过两条巷子就好。但问题在于,老城区好几条巷子交错成一张网,稍不小心就走岔。老城区这里她记得她是走过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即使她有点路痴……
温茵凭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走到巷口,望着四通八达的巷道犯了难:“额……,走哪边来着?”因为住校管制和期末多次强制留校,她快三个月没回出租屋了,本来就有些路痴的她更加摸不着北。
温茵心里有些烦躁,点开导航软件定位,结果更懵了——西城巷,圆德巷,宁安巷……小地图上纵横着一条条陌生的巷名,给她本就浮躁的心情点了一把火。她小声骂咧两句:“该死了,这谁知道怎么走啊……”稀疏的记忆并不能带给她什么帮助,温茵烦躁地理了理头发,叹口气拖着行李箱走进其中一条巷子。
没办法,一个一个试吧,那地方叫什么她都没弄明白,她又不好打电话去问。
她想,大不了就多走几步嘛,怕什么!
顶着烈日,来来回回走了差不多半小时,温茵成功绕晕在巷子里。身体上的疲惫感磨灭她心中最后一点火焰……
要不先睡宾馆吧今天?
“OK,最后找一次,找不到就先住宾馆……”她拖上行李箱,颇有看淡一切的洒脱,二话不说又钻进巷子里了。
她顺着地图看了看巷名:同福巷。万一这最后一次就走到了呢?先记一下名字,以防万一。
看地图软件显示,她已经到六城区的范围内了,捉住一点希望的她一往无前直走出了同福巷,然而走到头又是一条陌生街道。
六城区很大,天知道她这是干哪来了。她没好气笑了笑,觉得糟糕透顶,赌徒再次败给了命运。
不找了,真的是累了。温茵搜索附近的宾馆,跟着导航踏进新的街道,窜入人流。
她就这么走到了街尾,行色匆匆的她刚停下来,想在长椅上缓一缓,却被这条商业街街角一家店铺吸引——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复古风格,通体黑棕色,还没挂上招牌,估计是新开张。展示橱窗上摆了些什么东西,但被深色的窗帘布遮得严实,只能依稀看到一点装饰的影子。
见门上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温茵安置好行李,带着自己的好奇心推门而入。
迎客的风铃响了几声,店里也没见到人。温茵便自顾自打量起店内部的装潢。同样透露着复古典雅的黑金色,墙面上是用金线勾勒出来的图案,在暖色灯光下又镀上一层陈旧感。她打量了会儿墙面展示架上摆放的精致饰品,各色各样亮晶晶的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样子。
她低头一看,发现脚边有几个大箱子,被拆开的箱子显露出衣角,像是洛可可风格的裙子。温茵想起来好友曾和她提起过,六城区环城街要新开一家店面,可以换装拍照打卡,估计也就是这里了。
另一边地上散落着一些彩绘工具,和还没上完色的暗红色展示架。同色油漆泼了一地,店主是去找工具了吗?
于是她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墙上的饰品。她从小就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她房间里收藏了不少,只要是闪闪的在她手上都可以是宝物。父亲曾经说她是只小乌鸦,净喜欢这些。温茵目不转睛欣赏着这些“宝物”,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只蝴蝶胸针上——左边的翅膀用天蓝色打底,翅膀的纹路用金色勾勒,点缀着点点碎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右边的翅膀被替换成花的造型,看起来像月见草,设计成蝴蝶翅膀的样子。仔细一看才发现花身上缀着一缕流苏,挂着缩小版的月见草。
“真好看啊……”她不禁感叹。温茵眼里闪着光,就在她沉浸于欣赏这件艺术品时,身后却传来清脆的碰撞声,随即是温柔的女声:“你喜欢那只胸针?”
温茵吓得一激灵,忙转身解释起来:“姐姐你好,我看着门外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我就好奇进来看看……我不是小偷的,打扰了对不起!”
店主姐姐一边越过她,拿着拖把打理地上的油漆,一边小声自言自语道:“什么正在营业……呀!前任店主的牌子忘了摘掉了呀!”她对温茵丝毫没有戒备心,把拖把往墙边一立就去门口摘牌子。温茵觉得尴尬,转身就要走,恰好撞到店主回来,脸上带着一点尴尬的笑意:“抱歉呀,误导你了。这家店铺最近才被我盘下来,还没打理好呢!”
温茵惊觉自己确实打扰了人家,于是急忙道别离开。刚拉开门,店主姐姐又开了口:“等一下,你想要那只胸针嘛?”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想着人家毕竟做生意,那买下来吧!她问:“姐姐,多少钱呀?”店主笑了笑,对温茵说:“都是我自己手工做的,不收你的钱。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我这还有好多一样的,放在我这里也是落灰。我去里面给你拿?”
温茵被整懵了,还没回过神来,店主已经回刚才的储物间拿了一只新的胸针出来,还给温茵做了介绍:“这是仿制的名家作品,原作因为设计和用材出名,取名叫天堂蝴蝶。”
温茵曾经研究过一点珠宝设计,天堂蝴蝶这个名字也有点印象。她附和着点点头,东西塞到手上了还是觉得于心不安,她鼓起勇气又开口询问价钱:“姐姐,我还是买下来吧!你开个价钱好了……”
店主被她的单纯逗笑,再次强调:“哎呀,真的不收你的钱,开业后多来照顾照顾生意就好啦,你就收着吧!”
温茵点了点头。店主询问她要去哪,还好心给她指出了宾馆的位置,叮嘱她以后常来玩,她俩就此分别。
温茵独自在风中凌乱……不是这都什么事啊?
她边走边想,怎么会有这么大方的人,说送就送……有些莫名其妙。她顺着店主姐姐指的方向走,路过一处居民区,她还在低头跟着导航走,突然被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哦哟,这不是茵丫头嘛?三个多月没见到你了吧,拖着行李箱这是去哪里哦?”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居民区小院里,王大爷正躺在摇椅上扇扇子,另一边一堆大爷大妈在下象棋。
她抬头一看:乐城巷178号,温情居。
温茵一阵沉默,默默退了订好的宾馆,忍下自己心里的无语,把地址烙在脑子里。
她嘴角抽了抽,回了王大爷的话:“大爷午好啊,我刚放学,要在这边住一阵子。”
王大爷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从摇椅上起来就来给她拎行李:“哦哟,你老汉又不来接你啊,都第几回了,他要是来我不得说教他两句,茵丫头不怕,这么多爷奶给你撑腰嘞!”王爷爷此话一出,下象棋下得热火朝天的大爷大妈都转过头朝她望去,展示出自己百分百的赞同。温茵尴尬笑了笑,然后跟着王爷爷上了三楼出租屋。
别看王爷爷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一点都不服老,扛着行李箱上楼是气都不喘一口的。
温情居处在六城区中心,房价是不便宜的。里面多数都是退休的老人,年轻人少见回来,所以温茵刚搬来的时候格外稀罕,加上温茵性格不错,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不少老人是教师出身,家里多少都有点家底,温茵的作业不少就是其中几个特级教师辅导的。
“丫头,没吃饭上我那凑合两口,我看你这啥也没有吧?”温茵找了点借口婉拒,说自己等下去买菜,没关系的。她俩扯了好一阵才把王爷爷说服,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自己。
屋子里落了不少灰,两室一厅,她一个人打扫起来可能会有点费劲。她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收拾好再去买菜买零食。
打理好一切,已经傍晚七点多了。她爸妈就跟商量好一样,一前一后给她转了四千块钱,说是这个月生活费,省着点花。
她没管,收了钱就当回复了。
巡视自己的劳动成果,她这才注意到放在茶几上的胸针。她跑到衣柜前翻翻找找,翻出了最喜欢的那条淡蓝色长裙,配胸针正好。
收了免费的礼物,温茵本来有点良心不安,但很快这点不安就在她戴上胸针那一刻清零。静谧的天蓝色真的很容易让人静下心来,沉溺在一片深邃的海。对“天堂蝴蝶”的喜爱程度用爱不释手都太轻了,她在落地镜前转了几圈,越看越觉得漂亮。
在她转不知道第几圈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瞥到阳台落地窗角,不知是不是眼花,那里有几支花色奇异的花。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养花呀,而且平时也没人打理,怎么开得起来花?再者,那么奇怪的花色……她愣了愣,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还特地走过去看。
温茵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才发现那是玻璃彩绘。那是四支花色各异的玫瑰,彩虹的颜色,散落在花瓣的框架里。
但她记得,这是透明窗啊,怎么会有彩绘?温茵心里一阵匪夷所思,是她记错了吗?
温情居外侧的香樟树长得不高,三楼阳台也只能看见顶端几枝枝杈与嫩芽。外面突然刮起了风,有些大,顶端弱不禁风的枝桠被吹得乱颤,几片垂老的黄叶被风卷入尘埃。
温茵瞳孔骤缩,她立刻退到门边,远离那扇有花纹的落地窗——玻璃窗上的玫瑰花纹刚才,居然也在随风摇曳,落下了几片花瓣来!明明是二维的图案,落在房内的花瓣,好像是立体的!
她紧张起来,一直盯着玫瑰彩绘的位置,被下了定身咒一样不敢动。又一阵冷风袭来,带起屋内的窗帘,恰好挡住玫瑰彩绘。等风再停下来,花纹消失不见,但落下来的花瓣还在地上,闪着彩色的光。
那是什么东西?
温茵鼓足勇气,战战兢兢靠近,蹲下来想拈起一片靠近细看。说来也奇怪,她小心翼翼,可“花瓣”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牢固,碎掉了。
她盯着地上的碎片看了许久——略有些熟悉的色彩和金色描边,是与天堂蝴蝶如出一辙的格式。
兴许,店主姐姐知道点什么?她想。
温茵也不知道自己的逻辑从何而来,自己的思维总会把相似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这个点已经不适合外出了,温茵找来一只小盒子,想方设法把“花瓣”安置其中,收拾好摆在桌上。
她决定明天去找店主姐姐问问,虽然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但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后怕。
她控下心底那股没有来的烦躁,只当是自己没休息好精神恍惚,头也不回扎进卧室,很快进入梦乡。
她梦见自己周围破碎的彩色玻璃围成一圈,极高的顶光射在中央,被镜面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场景。光束中央,模糊的黑影面朝她振振有词,却听不真切。梦里的温茵往黑影靠近了几步,极力分辨对方的话语,可不等听清,黑影突然尖叫起来,周围大块的彩玻璃瞬间破裂成数块向她袭来!她想向后撤步尽力躲掉伤害,梦里的自己却一动不动,只能无力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温茵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恢复过来,呼吸急促,后背一身冷汗,因为没有取下胸针,胸口被硌得生疼。
她小心取下天堂蝴蝶,将胸针安放在床头柜上,蒙上头继续沉睡了去。
这下她没做噩梦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七点,她梳洗打扮好,把装着碎片的盒子放进小包里,准备去店面上找那个姐姐。
胸针对她有莫名的吸引力,她被蛊惑了一般,还是戴上出了门。
“茵丫头,这么早出门干啥去哦?”
王大爷和几个老人组团在院里打太极,刚好撞见温茵出门。
“爷爷,我出门买菜呢,您老练着啊!”
温茵顾不上和老人组多闲聊,她心里因为那些碎片升起的恐惧,还是早点解决好。
还没踏出温情居院门,温茵盯着前方的景象顿在原地。正对面矮墙上两只色彩缤纷的鸟,麻雀大小,却不似活物,又是和彩绘玻璃花一模一样的感觉……
她埋下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奇怪的生物,快步跑出乐城巷。她跑了好一截,本以为可以放松下来,直觉驱使她朝身后水泥墙上端望去,可两只玻璃小鸟又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
温茵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乐城巷新添的装饰了,她观察了几分钟,刚才一动不动的鸟突然偏头盯着她,随即耳边传来语调尖锐的话语:“那个人盯着我们看什么?真是奇怪!”
她心头一紧,忙环顾四周,可巷口除了她,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难道是那只鸟?可温茵没见着它张嘴啊!她疑惑之际,又有一串声音附和:“人类就是这样稀奇古怪的……!”
完了完了,鸟居然会说人话了!
温茵这下直接石化,大脑飞速运转想利用科学解释现象,可嘴比脑子快,听到玻璃小鸟说她稀奇古怪就立马驳回:“生活枯燥无味,怪鸟点评人类。就你清高!”
下一秒,预想中的骂骂咧咧变成叽叽喳喳的鸣叫在她耳边炸开,忍受不了这种噪音,温茵再次跑开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没睡醒,听到鸟讲话就算了,还能和鸟拌两句嘴,疯了吧不会是?
这次玻璃小鸟没再出现,她松了一口气,来不及也不愿意去思考是不是自己精力不济出现的幻觉,只是一个劲往那家店跑。
店铺位置不在经济繁荣区,对于温茵来讲不是很好找,绕了个圈才到附近。
但她进不了店铺——那家未装修完的店被封锁了起来,听周围的住户说,店主死在了工作间,很年轻一小姑娘被捅了十几刀,血被混在油漆里,被泼满地都是。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为了确认可疑人员查了周边的监控,但不出意外的是,周围可以用到的监控都被恶意毁坏,暂时找不到任何线索。
温茵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一切,明明那个姐姐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她感到一阵眩晕,只想赶快逃离现场。
恍恍惚惚间,有只玻璃小鸟在她不真切的注视下,落在离她最近的警员肩上,可对方却毫无波澜,仿佛感知不到玻璃小鸟的存在。
她在这里没什么用,自己可能也会被怀疑,反而平添好些乱子。
她压下眼里的恐惧,又原路返回温情居。
一路上温茵在回想昨天在店里看到的东西:凌乱的地面,没涂完的红色展示架,大方的店长姐姐……意思是她差一点就死于非命吗?
她克制住自己往下分析的冲动,到地方就刻不容缓回了屋,院里谁喊她都跟听不到一样。她取下胸针,和那几片花瓣一起放在盒子里,摆在书桌一角。
卧室阳台外,那两只玻璃小鸟还在叽叽喳喳,但她不想管这些,一心只想埋头睡觉,好缓和自己的精神状态。
在她烦躁难耐之际,外面的鸟鸣越发聒噪,吵得她受不了。温茵往阳台望去,这才注意到其中一只鸟被一只黑猫压在脚下,玻璃翅膀碎了一地,碎片闪着彩色的光。那只鸟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词汇边挣扎想要脱身,可那只黑猫没有一点要抬爪的动作,只是一直压着。
另一只鸟默不作声,静静看着自己的同伴碎成渣。
隔着阳台玻璃窗目睹一切,温茵同情心泛滥,她推开窗抱起黑猫,妄图拯救却为时已晚,看着地上的碎片略有点痛心。
手上的黑猫朝她叫了一声,才把她的注意力从碎片上拉回来,打量起突然出现的猫。
乍一看和普通黑猫并无两样,但那双眼睛……
温茵一怔,忙把彩玻璃圆瞳的猫扔出怀抱。又是一模一样的彩色!
那猫似乎也不恼,舔了舔毛后又抬起头盯着温茵。温茵总有一种直觉,感觉那只猫在朝她笑,想想都毛骨悚然。
她退回卧室,锁好了阳台窗,盯着那只待在阳台一角的黑猫,确认它没有进来后拉上窗帘,房间沉入黑暗,她也脱力般倒在床上。
她还来不及分析是怎么一回事,耳畔又传来几声猫叫,手边传来冰凉的触感。温茵尖叫,条件反射般弹起,缩向床头。
黑暗中只有那双彩色圆瞳,随着叫声朝她步步逼近。她想跑,却因为紧张被自己绊倒在地,而黑猫已经跳到了她身上。
晶莹剔透的彩色圆瞳好像在逐渐变大,温茵所感知到的重量从轻到重,压在身上生疼。阳光透过窗帘,依靠稀疏的光线,温茵辨认出黑猫的体型变大了。
黑猫张开巨盆大口,露出煞白的獠牙,朝温茵下口。肩膀处传来剧烈的痛感,温茵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感受着体内温热的液体外流和逐渐变凉的体温,温茵意识逐渐模糊,自己也被黑猫吞吃入腹。
“温因娜尔,醒醒。”
“温因娜尔,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温因娜尔……”
温因娜尔?
是谁?
我吗?
呼唤声再次回响起来,温茵略感疲惫睁开眼,向四处探查,想找出声音的源头,却只见到一望无际的黑。
她现在对黑色是没由来的恐惧,紧张感迫使她寻找一点光亮,那没由来的声音仿佛知道她所想的一切,给她指明方向:“向西,温因娜尔,朝西边走。”
温茵倒真的朝西边走了过去。她每一步走得格外小心,生怕撞到什么,可周围是不可见的空旷。
耳边传来流水声,她停下的一瞬间,略有些冰凉的液体从她脚边流淌而过。一束白光从高不见顶的上空射下,温茵周围豁然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闭上了刚适应黑暗的眼睛,再睁眼时,她周围环绕着一圈圈细碎的玻璃,折射出七彩的光,汇聚在温茵面前,逐渐具象化成一道门。
指引她到达这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因娜尔,推开它,推开这扇门。”
“门后面是哪里?我会去到哪里?可我不是温因娜尔啊!”温茵到现在还是懵的,不明所以当然不能盲目听取它的意见啊!
那个声音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模棱两可地继续蛊惑温茵:“门后是你的新生。你就是温因娜尔,用温因娜尔的身份,到新世界去吧!”
“去吧,温因娜尔。推开这扇门,去往环形禁区,成为最后的赢家。”这还什么都没问清楚呢,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温因娜尔到底是谁?
环形禁区又是哪?
最后的赢家是什么?
……
容不得她搞清楚一切,脚下平缓的水流速度转快,她一个没站稳,水流就愣是给她推进了光色的门里。温茵被强光逼迫,再次闭上了眼睛。
温茵离开后,纯黑空间里的光线消失,空荡的空间里回响起最后一句话——
“期待我们再一次见面,亲爱的‘温因娜尔’。在这之前,请好好欣赏这场由你主演的剧情吧。”
温茵的意志逐渐模糊,她用尽最后一点理智思考:所以现在,她就是温因娜尔了对吧?既然需要一个新身份,是不是就证明该忘记原有的身份呢?
但最重要的问题——环形禁区究竟是什么地方?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成为那什么“最后的赢家”就能知道一切了吧?
她挣脱不了周围压上来的黑影,身体彻底没入黑影中时,她自己也陷入长眠。
偌大的灰色空间里,天花板上灯光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只够分辨出人的身形轮廓,其他特征蒙上一层雾一样看不真切,只有空间四角的顶灯下要清晰一点。
灰色空间里的人几乎都在沉睡,除了在墙角灯光下倚墙而立的女孩。
墙角依靠着灰墙的人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行尸走肉般被黑影具象化成的人形推进空间里,默默数着批次。
已经是第十七批了。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在刻意寻找某个身影,一个让她眼前一亮的身影。
还被控制在睡梦中的温因娜尔毫无防备地被扔在了她身边,她本不想顾及温因娜尔,可真当目光驻留在她身上,即使是昏暗的灯光也足够吸引她了——少女浅金色的长发胡乱搭在肩上,温因娜尔睡得正熟,虽然凌乱的发丝遮住了部分容貌,但仍能看出精致如洋娃娃般的面庞。
她蹲下来,理了理温因娜尔的头发,然后摘下用来固定长发的簪子,将尖端毫不犹豫刺入温因娜尔手心。
她知道温因娜尔迟早会脱离长眠,但是她有话要说,等下就来不及了。
手心传来的阵阵疼痛迫使温因娜尔提早苏醒,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叫出声,却被人及时捂住了嘴。
对方凑到她耳边小声劝告:“别出声。”
温因娜尔识相地闭了嘴,额间沁出的薄汗仍然暴露着她的疼痛。对方撕下自己栗色长裙一角,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确认止血后,她开始用簪子沾着温因娜尔流在地上还未干涸的血画出一个奇异的图案,嘴里念念有词,温因娜尔却听不清她在讲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温因娜尔竟觉得自己在地上的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耳畔响起刚才的人声:“温因娜尔,听得见吗?”
她疑惑转头望向刚才扎她的女孩,点了点头。
“那就好。接下来,你想对我说什么我都能听到。”
温因娜尔尝试回话:“所以你取我的血,就是为了这个?”
“不止。还有一点忠告,晚点来不及告诉你这些。”看来对方的确能听到,对方的话语声还在持续:“第一,等会儿无论如何不要出声;第二,自己惜命点,你的命最重要;第三,注意好你自己的东西,一样不能落下。其他的你跟着我走就好,明白吗?”
莫名其妙……温因娜尔反驳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刚才还对我动手,我为什么相信你听你的?”
对方沉默良久,把簪子递给她:“薇弗里希。你要是不服气可以选择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