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医生和爸爸妈妈瞒着。
又一次从鼻导管换成氧气面罩、却仍渐渐感到呼吸不畅时,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病情的恶化了。而且,身体的衰落如此明显,曾经支撑着他驰骋运动场的双腿,因为缺氧,现在已无力陪他去卫生间走一个来回。
更何况、更何况!李晴川回想着X光片上看起来像被虫子啃噬过的肺部。向周围肺野放射分布的暗色树枝状影一点点被白色吞没,只留下瘆人的空洞。可那并非空洞,白色的“渣子”逐渐堆积在肺里,又无法被身体讲解吸收,让他无法顺畅呼吸。而病因还不知晓,医生也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靠洗肺维持现状。
但--他静静注视着面前正忙着把平整被子上不存在褶皱抚平的妈妈,又看了一眼站在妈妈身旁、面色不像以前那样严厉板肃的爸爸,再多的话也只是卡在喉间,带来阵阵哽咽似的疼痛。
李晴川轻微地侧了下头,感受到面罩带来的轻微压迫,沉浸在这突然涌上心头的茫然无措。
从病房到手术室的路上,快进去的片刻,李晴川不期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坐起来,看看后面跟过来的爸妈。
可是身体已经太久没有力气。
手术室的气密门已经自动关上了。
吃力地呼吸着、跟麻醉医师做最后的术前沟通时,李晴川走神了。洗肺手术风险很高,但他想着:“如果这就是最后一次,至少给我一场美梦吧。”
意识向着更深的地方滑落。
滑落。
朦胧中,能感到呼吸更轻松了,却是不同于以往洗肺后,是更加轻快的体验。
怀着雀跃的心情,他睁开了眼。
不是病房。
是没见过的地方。
但,淡蓝色的窗帘,两排原木色的书架,靠在书架边的大号猫咪玩偶--他坐起身来,一切都很符合他的喜好。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他是凭空产生的,没有任何过去,他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背景。
欸!!!!!!!
所以是在梦里吧,为自己织一场临死前的美梦。
但心里并没有太多感伤。
他恶趣味地想,反正在梦里,不如就叫川上库紫吧。
片刻后,他看着找到的学生证上工工整整的:川上库紫。
坏了,真成穿上裤子了。
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川上库紫总结了下自己的身份信息:高一,父母双亡,但有车有房存款丰厚,东京市区双层大别墅,未知原因刚从美丽国转学到小立本,目前正在挑选学校。
一个字:爽。
想起手术前不久看的电影《排球少年!!垃圾场的决战》,川上库紫暗忖:或许转学到音驹也不错?就是不知道立本有没有叫音驹的学校了。
音驹校园官网置顶的校内社团招新活动里,以黑尾铁朗为首的排球部全员合照被放在最前面。
呐,真是小排球的世界。
这样的话,一定可以做个美梦的吧。
川上库紫忍不住微笑起来。